天還未黑，李肆坐在東流城的城牆上看風景，看似悠閒，其實剛剛忙成了狗。
從今天早上獲得應劫人王開始，他就在全面整理自己手下這五十四萬人口，先是規劃了黑水河流域城市羣，計十四萬人口。
接着規劃了灰巖城的城鎮合併，計三萬人口。
再接着又去了最北面，比黑水河的源頭還遠的地方，沿着一條名叫橫江的黑水河支流，規劃了第二個重點城市羣。
橫江這裡已經接近曾經神聖烏鴉王國的腹地了，所以人口比較多，計有五座城市，十七座小鎮，都擁擠在了一條五百里的橫江上，總人口十八萬。
李肆在這個橫江流域城市羣足足耗費了四個小時的時間，才把各項事情安排妥當，就這，還被他雷霆鎮殺了數十人，又不得不從自己的零花錢錢包裡拿出十萬份黑色氣運柴薪來大力鼓舞安撫。
總之折騰完了他差點心力交瘁。
甚至接下來他還要長時間的去關注，防止出現什麼幺蛾子。
畢竟橫江流域城市羣，距離雲華宗駐地足足有兩千五百里，馬上就要出圈了。
所以儘管東南方向還有兩座城市以及數個小鎮，但今天李肆着實沒心思去整頓合併了，他就留在了東流城，治病救人，得先從危重病號開始。
東流城的問題已經很嚴峻了，今天一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十九個人。
要知道，東流城還是李肆在一個月前就拿下的，對這裡各種威逼利誘，胡蘿蔔加大棒，而此地的城主和神殿祭司也算乖巧，只要解決了大問題，他們並不會隨便的禍害平民百姓，事實上在昨天之前，這裡的發展都不錯。
結果大坑一出現，今天就死人。
此時的東流城內，一片安靜，只有巡邏的黑甲武士舉着火把從大街上走過，其他人都已經躲在家中，家家戶戶門前都貼滿了符紙。
這是浮雲宗的特產，李肆給緊急捎過來的。
死去的人都已經迅速焚化，外城牆的幾座防護陣法已經打開，看似一切正常，而東流城的城主，還有幾個神殿祭司，都在城裡守着，神諭已經降下，誰敢大意？
何況今天的死亡事件實在蹊蹺，死的不是老弱病殘，都是青壯，而且都領了若干神術在身，有練氣修爲，死亡地點都是在單獨的靜室，靜室都是按照規矩貼上了封魔符，但這些封魔符從未被激活過。
裡面修行的人也不是被攻擊致死，更不是走火入魔而死，反而都是白髮蒼蒼，牙齒掉光，老得不像話。
李肆見了後一眼就看出來，這是被吸走了壽元。
這很像是霧妖的手法。
但問題就在於，霧妖只會在晚上與黑霧一同出現，這十九個人卻全都是死在了白天。
所以李肆有理由相信，有比霧妖更高等級的玩意被放出來了。
現在，所有人都被暫時禁止修行，直到找出問題爲止。
“很狡猾啊！”
李肆看了一眼天上的如意寶珠，他在這裡已經守了兩個多小時了，並且配合如意寶珠動用了【九玄靈應推演法】，推演的結果顯示，罪魁禍首就在東流城南邊一百里外的大坑之中，但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其他信息了。
“感覺這就是逼着我去大坑決戰一樣。嗯，等等？”
忽然，李肆心中一動，卻是他收到了57名本地居民死亡的消息。
這是毫無徵兆啊，而且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連能照亮現世與虛妄的如意寶珠都沒有察覺。
嗖！
李肆直接傳送到一個死者家中，死者爲青壯，只有二十幾歲，他們一家人都躺在擁擠的牀鋪上，其他人都睡得很香，渾然不知當家的頂樑柱已經死了。
李肆心中驚悚不已，此人的死因與今日白天其他人的死因一致，沒有傷口，沒有靈魂污染，也沒有肉身污染，就是壽元被吸走了。
乍一看，他走得很安詳，七八十歲的老頭子一樣。
這特麼就不好玩了，再這麼下去，整個東流城就完蛋了，青壯死光，剩下的老弱還怎麼活？
李肆又查看了房子外面的清心符，消災符，封魔符，定神符，金光符全部完好無損，沒有被激發。
換句話說，無論真修體系，還是靈脩體系，都拿這種直接吞噬壽元的手段沒辦法。
“得換個思路，也不能事事都依賴如意寶珠，如意寶珠的優勢在於能照亮現世與虛妄，擁有邪靈算法，對變異污染非常敏感，但既然死者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的污染，那就是野路子了。”
“甚至，感覺這是在鑽規則的空子。”
李肆想了想，就將雲華法印裡的城隍法印給了東流城的神殿大祭司白小寒，白家是東流城第一家族，曾經也是一個顯赫的修仙家族，所以如今底蘊還不錯，連東流城的城主都是白家的人。
只是，讓李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白小寒剛剛獲得城隍法印，整個人忽然慘叫一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了下去，短短三秒鐘，就變得老態龍鍾，眼瞅着就要掛掉。
李肆急忙將城隍法印收回，這才救了這廝一命，但至少四十年的壽元被吸走了。
“是催命鬼，催命鬼啊！幾十個，就圍着我……”
刷！
一道神恩沐浴降下，穩住了白小寒，他身邊的人都是噤若寒蟬，生怕驚動了那催命鬼。
但毫無疑問，這些催命鬼自有特定的攻擊對象，李肆此時若有所思，迅速調取所有死者的信息和記憶。
這是氣運熔爐+地契法印帶給他的優勢。
只不過李肆手底下五十幾萬人口，他不可能去查看每個人的記憶與一生，所以才忽略了這個細節。
片刻後，他從這些死者還有白小寒的記憶中找出了一條線索，那就是在邪神教會統治東流城的時代，白家曾經密謀反抗造反。
但光靠他們自己的力量難以成事，於是，在機緣巧合之下，他們接觸了另外一種神秘力量，這種力量幫助他們瞞天過海的隔絕了邪神力量的監視，並給予了他們不少好處，但條件就是，做這種力量的信徒。
自此以後，白家就開始在東流城中暗中傳播這種神秘力量，擴大信仰，在這個過程中，邪神教會的粗暴，殘酷的統治，動輒就獻祭活人，那些烏鴉人也動輒來一次大餐的行爲，讓很多人對此深惡痛絕，所以這種神秘力量就成了救世主一樣，在東流城之中被瘋狂傳播。
短短几年，東流城中幾乎所有人都在暗中信仰這種神秘力量，並且將其稱爲灰霧使者，白家以及所有的信仰者都自稱爲灰霧教徒。
但不知爲何，這種來自灰霧的神秘力量從來沒有正面對抗邪神教會的徵兆，它們藏的很深，就連之前李肆掌握這裡，在此地建立了小號，也沒發現不妥。
不然以灰霧教徒在東流城的數量，誠心要玩什麼對抗的話，李肆還真的沒辦法。
“所以，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李肆皺起眉頭，今天死去的這些人裡面，都是灰霧教徒，但是，他們在接受了李肆傳下的神術和功法後，都很有興趣，過去這些天都在努力修行，基本都達到了煉氣境，所以，他們死了。
包括神殿大祭司白小寒，他之所以被催命，也是因爲李肆給了他城隍法印，於是立刻招致打擊。
這回邏輯就對上了。
灰霧使者是在懲戒它的信徒。
但凡敢在行爲上靠近李肆的，統統都要死。
可是這玩意實在藏的隱蔽，除了能夠從人們的記憶裡找到灰霧使者出沒的證據，整個東流城連個神像都沒有。
甚至，就從來沒有人見過灰霧使者，有數的幾個，所見到的也只是一抹灰霧。
另外，灰霧使者也從未直接攻擊李肆，它根本不與李肆來搶奪地契法印，也不與李肆搶奪東流城名義上的控制權，就好像與當初的邪神教會一樣，李肆能拿走的，就是一個冠名權……
有點細思極恐啊。
這種灰霧使者想幹嘛，表面上不與他爭權，甚至能成全他應劫人王的人設，暗地裡卻要挖他的牆角。
果然是風水輪流轉，蒼天饒過誰嗎？
接下來李肆趕緊去其他城市調查，若是他的地盤全都被灰霧使者給滲透了那還怎麼玩?
一番查探之後，李肆鬆了口氣。
目前爲止，也就東流城是最嚴重的，然後八百里外的灰巖城有一小部分灰霧教徒，應該是剛剛接觸沒多久。
至於其他城市，則基本沒有。
“灰霧使者，霧妖，黑霧，霧妖王，迷霧之主，果然是一條線上的好朋友。”
李肆暫時放棄了追查，因爲這些人死亡的原因已經確定，自從他們選擇信仰灰霧使者後，就等於在身體中留下了類似座標一樣的印記，灰霧使者可以輕易的讓他們去生，去死。
甚至實事求是的說，灰霧使者可以在一瞬間讓整個東流城七萬人口全部死去。
這是李肆干涉不了的，
“但我也可以做點別的，比如，在我的地盤裡，不允許有一片黑霧出現。”
李肆飛上高空，看着那個巨大的深坑，裡面正有大量的黑霧翻滾，隨時都可以衝出來。
別的地方他不知道，但在他的淨土範圍內，黑霧的源頭就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