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如此嗎？”
雖然大爐子，如意寶珠，偵查寶珠都從各自最擅長的角度給出了最專業的解讀，但是這一次，李肆卻笑了，且沒有完全採納。
因爲，都不正確。
大爐子側重的是地契法印的收穫。
偵查寶珠側重的是當時的污染當量。
如意寶珠側重的是法則結構，也就是說是單純的數據信息。
它們唯獨忽略了，地契法印憑什麼可以對抗這種知識污染？
或者在它們眼中，地契法印能抗住本就是天經地義。
但李肆知道，並且一眼就看出來了，真的，這毫無難度。
當時楚東南激活那知識污染的源頭，李肆清晰的感覺到了，真的有無限的信息，無限的知識洪流般沖刷而來。
就算是他在自己的老家，經受過信息大爆炸，也是扛不住的，因爲這種知識污染它不是讓他被動的去看，而是隻要看一眼就能掌握，直接作用於他的神魂。
所以別說是他，讓如意寶珠來會炸機的。
但是，地契法印阻擋了下來，不僅僅是因爲它的權限足夠高，再高的權限也是堤壩，堤壩只能阻擋，不能消弭。
所以地契法印當時的權限只是讓這知識污染的洪流停滯了一下，然後這知識污染的洪流就漫過去了。
如水漫金山。
然後，令李肆無比驚訝的一幕發生了，地契法印之中，無數個畫面出現了，有無數衣着樸素的農夫辛勤的開墾荒地，在烈日下鋤草，在秋日裡收穫，在冬日裡一家老小在房屋裡憧憬新的一年。
有無數精明的商人收購貨物，僱傭工人，加工，販運，有生意失敗，有大賺特賺。
有無數的文人墨客，識字明理，傳播四方。
有士卒百戰，有將軍開疆。
有修仙者保一方平安，有修仙宗門聯合同道，與魔族，與妖族展開生死搏殺，只爲人族繁衍，奪得更多的發展空間。
更有修仙者劃分兩脈，一脈真修，一脈靈脩，真修擴展無窮大之地，靈脩探索無窮小之地。
紛爭，誤解，殺戮，死亡，卻也伴隨着新生。
一代又一代，一幕又一幕。
這是人族文明的畫卷，也是人族文明的過往。
如今就全部記錄在這小小的地契法印之中，那知識污染的洪流漫過，卻彷彿給了這些過去的人族文明畫卷澆灌了更多的肥料，讓這些已經不復存在的文明畫卷重新茁壯成長。
最後，纔是李肆看到的，雨過天晴，陽光明媚。
楚東南已經不復存在，知識污染也不知所蹤，只有地契法印上凝聚了一個新的符文。
“它應該叫做，文明！”
李肆輕輕開口，話音落下，地契法印微微震動，像是獲得了共鳴。
“我們暫緩去無窮小之地，得做一件事，我一直忽略了，我們最厲害的武器是什麼，現在想想，之前我在猝不及防下，被迫放棄了鎮世法印，真是大大的愚蠢。”
“諸位，聽說過信息繭房嗎？”
“知道爲什麼釣魚人及其背後的存在一定要優先打擊鎮世法印，優先追擊地契法印嗎？爲此它們甚至斬殺了一個釣魚人，因爲，這塊地契法印上面，有文明的烙印在。”
“而這些，都是被釣魚人及其背後的存在給牢牢封鎖着，以至於，及至此刻，大爐子，如意，更別提小二你了，居然不能理解文明的定義，居然不能利用文明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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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肆的話，讓大爐子，如意寶珠都很愕然，文明，它們理解啊，人族文明，這很難理解嗎？李老闆你在說什麼瘋話？
“主人，我不太明白，人族文明已經在三界經歷了十七個世代，如果這文明的力量真的有用，那麼多先賢，大能，太上，不可能無法察覺。”
“所以我才說，這個三界魚塘，是被封印在了一個信息繭房裡，別忘了人族最初的修行功法是誰給的。”
“而方纔，地契法印化解知識污染，完美剋制，這總是事實吧。所以，你們，還有這個三界，缺的是一團火焰。”
“如意，大爐子，你兩個立刻聯手，我要鎖定所有天外天小世界的位置，我們需要去走一趟。”
“可是主人，幾乎所有的天外天小世界都在之前的那場污染浩劫中被摧毀了，現在虛妄與真實都混淆在一起，變成了混沌。”
“無妨，一定還有碎片在，找到那些碎片也行。”
“等等，李肆，還有三天，新的釣魚人就會把這裡給清理乾淨，我們如果不趁機撤離，可就真的沒有機會了，那些天外天小世界，在完整的時候對抗不了釣魚人，現在被轟成了碎片，就更加對付不了，也同樣救不了這個三界。”大爐子苦口婆心的勸道，它最怕李肆突然的想法。
李肆冷笑，“你覺得三界是什麼？有人的三界才叫三界，沒有人的三界，那就是一個臭水坑。這話或許極端了一些，但在如今，這裡最有價值的，就是人族十七個世代所留下的文明烙印。”
“從前我沒有意識到也就罷了，現如今，這是我們挽回的最後機會。聽令行事！”
李肆一聲令下，大爐子閉嘴，而如意寶珠和偵查寶珠已經快速鎖定那些天外天小世界的碎片所在座標。
接下來，李肆一手放出仙器天穹，一手握着地契法印，運轉【祈天經】，激活地契法印上的第十一枚符文，文明符文，並未有神奇的一幕發生，只有一點燭火，搖搖欲墜。
“走！”
李肆扯起劍光，衝着最近的天外天小世界的碎片羣掠去。
而那一點小小的火苗，居然不受影響，只在沿途飛過時，會有一點點極其微弱的火星不斷加入。
不止是天外天小世界的碎片羣，這些火星幾乎到處都有。
但無論是大爐子，還是如意寶珠，都沒有從這火星上發現有什麼不同之處，這是既不屬於真實的法則結構，也不屬於虛妄的法則結構，既不屬於精神，更不屬於肉身，就像是幻覺，這玩意能有什麼用？
不過基於對李肆的信任，它們都沒有再阻攔什麼，只是有些擔心，會不會被那個新來的釣魚人察覺。
其實這也是李肆所擔心的，不過半日之後，他反而放心下來，那新來的釣魚人對此一無所知，似乎，這一簇火苗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接下來兩天時間裡，李肆幾乎踏遍了兩界，收集了不知多少的火星，但是，那一團燭火般的火苗卻未曾有半點增加。
反倒是兩界的混沌狀態正在被釐清，再不走，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就連這簇文明火苗也不是萬能的。
“走吧。”
李肆再次打開在二級虛妄裡的真靈寶囊，先將大爐子，如意寶珠，偵查寶珠，祈天寶珠，補天寶珠都丟過去，他最後纔過去。而且是手持地契法印。
而幾乎就在進入二級虛妄的一瞬間，這塊地契法印忽然猛烈燃燒，徹底化爲一團金色火焰，火焰並不兇猛，也沒有灼燒感，只是在李肆手中不疾不徐的燃燒着。
這一刻，李肆似有所覺，無數哭喊聲從身後傳來，無數雙手抓過來，想要抓住他，無數惡毒的氣息像毒蛇一樣纏繞着他。
但是，那團火焰給了他最大溫暖，同樣有無數個聲音在鼓勵他，有無數雙手拉着他，然後，他就像是走出了一座陰冷的古墓，背後是陰森的地宮。
轟隆一聲，大門關閉了。
而在關閉的一瞬間，李肆再次聽到了那詭異的，絕望的，惡毒的嚎叫聲，是釣魚人，它又哭了。
“發生了什麼？李肆，剛剛我感覺有大恐怖擦着我的腦袋飛過。”大爐子驚懼的問。
李肆看着它，笑道：“有兩件事，其一，文明走出了祖墳；其二，養熟的鴨子飛了，釣魚人又倒黴了。”
“等等，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大爐子很懵逼，也很慌。
“大爐子，你還記得在你的第二層，有一條小路的對吧。”李肆問。
“對，但那條路是我當初逃亡時，與那些天地之靈合作熔鍊的一條路，但那條路已經斷了。”
“那條路通往的，就是三界的原初之地，一切生靈的祖墳，也可以叫歸墟，你當時明顯是被那些天地之靈給忽悠了，它們騙了你。”
“而現在，文明之火終於跳出了它的輪迴，也就等於走了祖墳，脫離了桎梏，跳出了信息繭房。你們要知道，這個三界，是釣魚人的魚塘，我們人族，真的是這個三界的原初生靈嗎？”
“如果是，也就罷了，至少這是我們的家園，死在這裡也無所謂。”
“但如果不是怎麼辦？那就意味着，我們人族的生命原初密碼，在釣魚人手中。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走出祖墳，走出桎梏，走出信息繭房，至關重要。”
“這是我們的一小步，卻是我們這個人族文明的一大步。”
“這，很有意義。”
“或許大爐子你覺得不以爲然，或許大多數人都會覺得不以爲然，但這不影響這件事的重要意義。”
李肆平靜開口，從未有一刻，他是這樣的清醒。
他知道大爐子很難理解，連如意寶珠也很難共情，但是如果換一個他的老鄉，大概率是能理解的。
因爲這個三界祖墳的存在，就相當於地球人全體都是插管人，再努力，都跳不出去。
現在，李肆之所以能跳出來，很大原因是，他不屬於這個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