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忠卻正好因爲免朝而無處發難，此人恰好湊上來，這下卻給了馮忠機會了。
根本不給那人緩氣的機會，臉色當即一正，陡然厲聲喝道：“豎子，你既然也讀聖賢書，竟然不知天無二日，國無二君麼？！”
這一聲斷喝瞬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少人都紛紛變色。
那人首當其衝，更是被目眥欲裂的馮忠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另一個崔家黨羽見此，上前一步瞪着馮忠喝道：“馮少卿，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當今天下天子在朝，崔丞相傾力輔佐，這滿朝諸臣無比竭力盡心，何來什麼二日，二君？
你身爲儒門名仕，朝廷重臣，卻在這紫宸殿上肆意咆哮，我看你這纔是無視君王吧？”
此人這話一出口，崔家一黨紛紛附和。
“哈哈，好一個崔丞相傾力輔佐！”
馮忠聞言哈哈大笑。
隨即猛然往前一步踏出，舉手指着那人，厲聲罵道：“崔氏國賊而已，哪來的什麼傾力輔佐？”
“你！”
一衆崔家黨羽聞言勃然大怒，朝班之中，崔岑一動不動，好像泥胎木塑一般，但是半閉的眼眸中卻有寒光閃爍。
其他人聽到這話也是紛紛變色。
誰都沒想到馮忠居然如此決然，直接竟然把國賊都喊出來了。
人羣中崔智灝一聲冷笑，目光不善的看着馮忠。
“馮少卿，崔某敬你年長，且喚你一聲少卿，卻不要不知好歹！”
馮忠聞言卻再次一聲大笑，“豎子，你算什麼東西，黃口小兒，胸無點墨，功無一寸，居然也竊據九卿之位，汝之存在正是你崔氏國賊之鐵證！
怎還敢不知羞恥，在老夫面前狺狺狂吠？！”
“你！”
崔智灝伸手點指，半晌卻突然又哈哈笑起來，“我說你馮少卿爲什麼要出頭呢，原來是嫉妒我能居九卿之位，早說啊……”
他說到一半，忽然感覺有人在拉扯自己，回頭一看竟然是崔智瀚，後者正冷眼看着他。
崔智灝還有些不解。
“早說又當如何？”
馮忠再次一聲譏笑，一指那些崔氏黨羽，輕蔑的道：“難道你還指望老夫也想彼輩一樣不知廉恥，跪伏在你崔家臺階前搖尾乞憐嗎？”
“告訴你，休想！”
馮忠說着臉色再次一沉，擡頭挺胸，目光橫掃整個朝堂，“老夫雖然位卑，吃的卻是天家俸祿，受的是大秦累世的君恩。
卻不是你崔家的殘渣剩飯！
更不要說爲了那點殘渣剩飯向你崔家搖尾乞憐！”
“因爲……”
馮忠指了指自己的脊樑道：“老夫這裡長了骨頭！”
“好！”
這話一出，滿朝的崔氏黨羽人人臉色漲紅，有些人更是難以站立，但是人羣之中卻也有人忍不住高聲叫好。
衆人順着聲音望去，居然是大鴻臚趙本。
趙本見衆人望來也毫不避讓，反而邁步走到馮忠跟前躬身深施一禮。
“馮祭酒無愧儒門名仕之名，本，不如也！”
此言一出在場很多清流，遲疑了一下，也都紛紛朝馮忠躬身施禮。
而那些本來就和馮忠同來的一衆博士，更是看向馮忠雙眼放光。
馮忠卻退身避讓。
並且朝趙本等人躬身還禮道：“不敢當。
馮忠身爲人臣，眼見國賊挾太后之名而欺天下，以人臣之位而凌天子。
羅織黨羽黨同伐異，把持朝綱欺凌羣臣。
以朝廷名爵爲私恩，視綱常倫理如無物。
心中雖然憂憤，卻不敢挺身而出，如何敢當諸君大禮？”
衆人聞言，紛紛汗顏。
趙本等人苦笑道：“馮祭酒如此話說，真讓吾等無地自容。”
而一衆崔家黨羽卻個個惶惶不安。
本來有些看不起馮忠的曹雄此時看向馮忠，眼神中滿是深深的震撼。
再看那些因爲馮忠的話而惶恐不安的崔家黨羽，心中簡直難以描述，從來沒想到有人竟然真能憑着一張嘴巴把整個朝堂罵的變了顏色。
馮忠想到自己之前居然還敢斥責對方，不禁後背一身冷汗。
心中打定主意，以後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惹這個老傢伙。
而崔家衆人中，崔智瀚眼見如此，不由深吸一口氣，悄悄的靠近崔岑，低聲道：“大人，不能再讓這老匹夫繼續說下去了！”
他此時忽然有些慶幸，今天皇帝沒臨朝，不然計劃未必能夠順利。
崔家黨羽雖多，但是純粹靠罵的話，一羣人未必能罵的過這老匹夫一個。
半天沒見崔岑迴應，不由一陣詫異。
擡眼一看，不由再次微微變色，卻見自己父親雖然面色看起來好像沒什麼變化，但是衣袖卻在不住輕微的抖動。
不只是氣的，還是嚇的。
或者兼而有之。
遲疑了一下，再次道：“大人。”
“啊——”
崔岑這纔回過神來，臉色微微變幻，然後深吸一口氣，道：“走，回府！”
隨即又用極低的聲音道：“扶我一把。”
崔智瀚一怔，隨即悄悄的伸手扶住崔岑的胳膊，什麼也沒說，便往殿外走。
外人看起來好像兩人並行一樣，也沒多想，沒人知道崔相爺這會居然兩股戰戰，直到殿外才終於恢復了過來。
雙眼也再次恢復了冷冽之色，微不可查的低聲道：“馬上讓人看住馮家滿門老小，另外讓人擬請辭摺子。”
“什麼？”
崔智瀚聞言吃了一驚，有些慌亂的道：“父親……”
崔岑冷眼看了他一眼，低聲斥道：“慌什麼，我還沒說完。”
“是。”
崔智瀚聞言這才心中稍安……還好，父親還沒有亂。
只要父親不亂，區區馮忠奈何不得崔家。
崔岑看了他一眼，沒多說，只是繼續道：“另外告訴你弟弟，還有其他人，不要再和馮忠老賊逞口舌之利了。”
說着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微微變幻，嘆息道：“可惜，沒有及早採用文山的以退爲進之策，不然不至於如此被動。”
崔智瀚聞言神色微變，隨即遲疑的問道：“要不要去宮裡求見太后？”
“沒用的。”
崔岑搖搖頭，不過隨即又道：“稍後給太后送個信，把我病了的消息告知她，如此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