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的命令是檢查過往車輛。”雲景明說道。
“檢查過往車輛?”魯玖番冷哼一聲,“你曉得剛纔過去的是誰的車子麼?”
“是程太太的車子。”雲景明看了魯玖番一眼,“程太太的車子不是更應該起到表率作用,難道不該主動檢查嗎?”
冊那娘!
這是哪裡來的憨憨?
看着雲景明一副‘我認真做事,我沒錯’的表情,魯玖番心中火大,卻又有一種火氣不知道該朝哪裡發作的憋屈。
帆哥從哪裡找來的這個傢伙?
“魯巡長,我怎麼做事,不需要向你交代!”雲景明打量了魯玖番一眼,冷冷說道。
“行,行啊。”魯玖番怒氣反笑,“我倒要看看,一會嫂子的車子回來了,你還敢不敢攔着檢查!”
說着,他冷哼一聲,走開了。
……
“嫂子,你們怎麼這麼早過來了?”周茹開門,看到白若蘭帶着小寶和小芝麻來了,趕緊將人迎進來。
“小寶,你帶小芝麻,我進屋和你茹姐說說話。”白若蘭對小寶說道。
“曉得嘞,若蘭姐。”小寶答應一聲。
……
“浩子呢?”白若蘭進了臥室,看到李浩沒在,立刻問道。
“有點反胃,想吃鹹口的豆花,他出去買豆花了。”周茹說道。
“那位黃老闆去找千帆了,千帆說姜騾子匪幫潛入法租界,要封鎖金神父路搜查。”白若蘭看着周茹,說道。
周茹心中咯噔一下,她自然知道那位黃老闆正是特高課的荒木播磨。
而處座所說的所謂的姜騾子匪幫潛入法租界,要搜捕金神父路,很顯然,其潛臺詞就是日本人要搜捕金神父路。
“小寶鬧着說要吃你做的炸果,這不,就來接你和浩子來了。”白若蘭微笑道。
周茹立刻明白,嫂子這是來接自己和浩子撤離的。
並且,她立刻便猜測,應該是自己夜裡發的長電報引來了敵人的搜捕。
“帆哥有說接我們去哪裡麼?”周茹問道。
“還能去哪裡,當然是回去給小寶做炸果了。”白若蘭說道。
周茹明白了,敵人是衝着她來的,或者確切的說,是衝着電臺來的,並且極可能敵人鎖定了金神父路。
這種情況下,她並不需要撤離上海,只要敵人搜不到電臺,那麼,她就是安全的。
“正好,我讓人蒐羅了一些山貨,我去拿一下,帶過去。”周茹說道。
“去吧。”白若蘭深深地看了周茹一眼,點點頭,“我出去看看小芝麻。”
……
周茹快速打開暗格,取出電臺,將一應設備裝進了行李箱,然後又從櫃子裡翻出了一些山貨,蓋在了電臺上面,平鋪好。
然後,她看着暗格,卻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也就在這個時候,房間外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是李浩買鹹豆花回來了。
李浩推開門進來,反手關上門。
“出事了。”李浩說道,“我看到老九帶人在路口設卡,還有一些生面孔。”
“荒木播磨去見處座了,應該是敵人監測到了電臺,即將對金神父路進行搜查。”周茹說道,“若蘭姐是來接我們去辣斐德路的。”
“是衝着電臺來的。”李浩立刻明白,“只要電臺順利帶出去,就沒事。”
“電臺我已經裝好了,那是給帆哥蒐羅的山貨。”周茹指了指行李箱,說道。
“嗯。”李浩點點頭。
“家裡還有沒有金條什麼的?”周茹忽而問道。
“要金條做什麼?”李浩不解問道,“我們只要安全到帆哥那裡,日本人沒有證據,一切就都安全了。”
“笨蛋。”周茹指了指暗格,說道,“敵人要是搜進來了,搜出了暗格,你怎麼解釋?”
“我明白了。”李浩恍然大悟,他一臉敬佩的看着妻子,“還是你腦瓜子轉的快。”
說着,李浩打開了衣櫃,從衣櫃底部翻出一個鐵皮小箱子,本打算取出鑰匙開小箱子的,卻是心中一動,直接把鐵皮小箱子放進了暗格裡。
然後,又從大衣櫃裡取出一柄毛瑟短槍,還有兩個彈匣,一枚手榴彈,一股腦的放進了暗格裡。
“我聰明吧。”李浩看了妻子一眼。
“死相。”周茹抿嘴一笑。
……
看着李浩手中拎着行李箱,攙扶着周茹出來了,白若蘭問了句,“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嗯。”周茹點點頭,她摸了摸抱着小芝麻湊過來的小寶的腦袋,“小饞貓,茹姐回去就給你做炸果。”
“我要吃炸果,吃周姨的炸果。”小芝麻舉起手,喊道。
“有,都有,你也是個小饞貓。”周茹笑了,捏了捏小芝麻的臉蛋。
這個時候,李浩拿起電話,要了一個電話,說了兩句,然後掛掉電話,這纔對白若蘭說道,“嫂子,可以走了。”
出了門,李浩將行李箱放進後備箱,然後攙扶着妻子上了後排座位,自己則上了副駕駛座位。
“回辣斐德路。”白若蘭對大頭說道。
“好嘞,太太。”大頭說道。
……
魯玖番遠遠地看到嫂子的車隊開過來了,他冷哼一聲,看了旁邊不遠處的雲景明一眼。
“停車,檢查。”雲景明帶了一隊特高課的特工上前伸手示意車輛停下。
“眼睛瞎啦?”大頭搖下車窗,看了這個眼生的傢伙一眼,“知道這是誰的車嗎?”
“我接到的命令,就是嚴查過往車輛行人,緝拿姜騾子匪幫。”雲景明面色陰沉,說道,“下車,打開後備箱,接受檢查。”
“大頭,怎麼回事?”白若蘭面色慍怒,問道。
“太太,有人攔路,要檢查我們的車輛。”大頭說道。
“浩子,下去看看怎麼回事。”白若蘭沉着臉,淡淡說道。
“是,嫂子。”
李浩開門下車,直接走到雲景明面前,“你是誰?知道這是誰的車嗎?”
“程太太的車。”雲景明認出來這是巡捕房的李浩,毫不客氣說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嚴查所有過往車輛行人,李警官請配合調查,不要讓我爲難。”
“你是誰?”李浩眯着眼睛打量着對方,“哪個婊子的襠沒管住,把你露出來了,你查一個試試。”
“李警官,雲某職責所在,多有得罪了。”雲景明一揮手,示意手下上前檢查。
……
“小芝麻,哭。”小寶掐了小芝麻屁股一下,在侄兒的耳邊下令道。
小芝麻扁着嘴,委屈的看着自己的小姨,然後哇啦一聲,嚎啕大哭。
“我要回家,我要吃炸果。”
……
白若蘭搖下車窗,一邊哄哭泣不止的兒子,面沉似水,“浩子,上車,回辣斐德路,我倒要看看,誰敢攔着。”
“是。”李浩狠狠地瞪了這個姓雲的一眼,就要回副駕駛。
“程太太,您還不能走。”雲景明看了白若蘭一眼,“請下車移步,我們檢查了車輛後就可以放行了。”
“放肆!”白若蘭氣壞了。
“程太太,得罪了。”雲景明不理會,一擺手。
“我看誰敢!”李浩拔出腰間配槍,槍口對準雲景明。
雲景明眼眸中閃過一絲兇狠,直接也拔槍,隨着他的動作,特高課一衆特工也都拔槍,將車輛團團圍住。
緊隨其後的保鏢車輛裡的衆人見狀,也立刻下車,紛紛拔槍,與對方對峙。
“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對嫂子動槍!”阿生嘴巴里咬着菸捲,晃了晃槍口,罵道。
白若蘭面色無比陰沉,她從車窗探出頭,衝着不遠處的魯玖番罵道,“老九!魯玖番!死了沒?沒死滾過來!”
……
“來了,來了!嫂子,老九來了!”
在一旁看戲的魯玖番見狀,心中得意的看了雲景明一眼,然後拔出配槍,一甩手,“冊那娘,都死了,沒看到有人找死,敢對嫂子動槍嗎?”
隨着魯玖番一聲令下,一隊巡捕一邊拉動槍栓,一邊舉着MAS-36步槍衝過來,將雲景明及其手下包圍。
“放下槍!”
“別動,放下槍!”
“浩子,上車!”白若蘭對李浩下令道。
“是,嫂子。”李浩槍口指了指雲景明,然後冷哼一聲,直接上車。
“阿生,上車,開路!”白若蘭又說了句。
“是!嫂子!”阿生讓司機上車,他自己則帶人站在邊踏上,手持短槍,殺氣騰騰的。
“老九!小芝麻要吃炸果!現在,我們要回辣斐德路吃早餐!”白若蘭冷冷的對魯玖番說道,“有不開眼的,就開槍,亂葬崗有的是墳堆!”
“老九明白!”魯玖番大聲道,然後他惡狠狠的盯着雲景明,黑洞洞的槍口也對準雲景明,“嫂子說了,有不開眼的,亂槍打死!”
“是!”
……
“魯玖番!你要做什麼?”雲景明氣壞了,他大聲吼着,“攔住!不要讓他們走!”
“小寶,捂住小芝麻的耳朵!”白若蘭對小寶說道。
小寶立刻捂住小芝麻的耳朵。
白若蘭探出頭,手中握着小巧的勃朗寧轉輪手槍,對着天空就是砰的一槍。
“阿生,開路!”白若蘭銀牙一咬,喊道,然後直接搖下車窗,對大頭說了句,“大頭,我們走!”
“開車!”阿生對司機說道,他對着天空也開了一槍,站在邊踏上,獰笑着吼道,“保護嫂子回家!”
“保護嫂子回家!”幾個站在邊踏的保鏢喊道。
“保護嫂子回家!”魯玖番帶着一衆巡捕,殺氣騰騰喊道。
……
雲景明臉色鐵青,他剛要移動腳步,就被魯玖番的槍口逼住了。
他看着魯玖番,看到魯玖番眼神中的殺氣,他絲毫不懷疑自己和手下若是敢有異動,魯玖番和這幫巡捕絕對的敢開槍。
“魯玖番,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雲景明氣急敗壞,罵道,“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就是程總在這裡也……”
“少他們廢話!”魯玖番罵道,“腦子拎不清的蠢貨!帆哥讓我們開槍,我們就開槍。”
他冷笑一聲,“嫂子讓我們開槍,我們特麼的不僅僅開槍,還會把你們的腦袋砍下來,問問嫂子可消氣!”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雲景明早就將魯玖番大卸八塊了。
但是,此時此刻,他是一動不敢動。
不是怕死。
他是知道程千帆的身份的,知道車子裡有那位宮崎特工的兒子,更清楚宮崎健太郎對這個兒子的珍愛,如果他敢對白若蘭的車輛開槍,即便是荒木隊長也保不住他。
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頭前保鏢車輛開路,護衛着白若蘭的車輛遠離,他的臉色連連變化。
……
看到兩輛車都開遠了,雲景明滿眼殺氣的瞪了魯玖番一眼,“魯玖番,現在可以放我們走了吧。”
“不行。”魯玖番掏出懷錶,看了看時間,“誰知道你這個蠢貨會不會心懷不軌對嫂子動手,從這裡到辣斐德路要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後才能放人!”
“魯玖番,你完了。”諏訪徹也咬牙切齒,“要是壞了大事,誰都救不了你。”
“冊那娘!”魯玖番冷笑一聲,“擰只癟三,你竟然敢對嫂子動槍,完蛋的是你這個癟三!”
……
徐兆林和童學詠一直在窗口偷偷觀察外面。
突然的槍聲嚇了他們一大跳。
看到巡捕那邊竟然自己人和自己人動手了,還有兩輛車突破了包圍殺了出去,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怎麼回事?”徐兆林問道。
“那輛車,好像是程千帆的車。”童學詠思索着,說道,因爲距離較遠,他沒有看清車牌,不過,卻是看到了車牌後兩個數字,隱約記得像是程千帆的其中一輛車的車牌。
“程千帆?”徐兆林更是不解。
巡捕房設卡攔截,有人攔住了程千帆的車輛,然後還引起了巡捕內訌,不僅僅互相舉槍對峙,竟然還開了槍,亂了,全亂了。
“中央區巡捕房早就被程千帆緊緊攥在手裡了,巡捕是萬萬不會,也不敢對程千帆的車子動槍圍查的。”童學詠思索說道。
“那這怎麼解釋?”徐兆林指了指遠處依然還在對峙的巡捕。
“只有一種可能。”童學詠思忖說道,“設卡攔截的那些人,其中一部分是巡捕房的人,另外一夥人身份不明。”
他對徐兆林說道,“那夥身份不明的人竟然要對程千帆的車子動手,引起了巡捕房的強硬對抗。”
說着,他點點頭,“應該就是這樣子的,不然無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