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星期四,巡捕房按照慣例會召開一次會議。”橫山秋馬說道,“如果沒有什麼特殊事情的話,金克木一般會選擇出席會議。”
佐上梅津住點了點頭。
他現在有些懊惱,憲兵隊此前雖然安排人監視金克木,不過,只是例行監視,並非二十四小時盯着的那一種,這就給了金克木潛在的逃離機會。
“佐上君。”橫山秋馬說道,“如果最終證實了金克木潛逃了,這是否可以理解爲帝國接管法租界的情報泄露了?”
“情報泄露是肯定的了,不過,這並不能說明太多問題。”佐上梅津住搖了搖頭,說道,“帝國要接管法租界,需要和法租界當局秘密磋商,金克木是法租界巡捕房的高級警官,或許聽到一些風聲也說不定。”
說着,他冷哼一聲,“不過,金克木確實是很狡猾和果斷,竟然捨得拋棄在上海的權勢和財產。”
“看起來程千帆並不知道金克木潛逃的消息。”橫山秋馬說道。
……
佐上梅津住沒有說話,他在皺眉思考。
儘管他傾向於認爲即便金克木潛逃了,也並不能說明情報系統發生重大泄露。
但是,金克木逃離的如此果斷,想到這一點,佐上梅津住還是覺得有些蹊蹺。
因爲法租界當局和帝國的談判還在進行,法租界當局還在做最後的努力,暨爭取保持巡捕房的警務權,最起碼是一定的警務權,譬如說法租界當局要求確保留任一部分高級警官,這些人代表了法租界當局的利益。
而如果金克木確實是在暗中關注,並且有渠道瞭解到法租界當局和帝國的談判的話,按理說他應該是對未來報以一定的幻想的。
譬如說萬一法國人談判獲得一定成功,金克木作爲六大巡捕房之首的中央區巡捕房總巡長,他素來對帝國態度強硬,法國人是有可能選擇要求確保金克木留任,以照顧法國人的利益的。
所以,從這個方向來分析的話,金克木似乎並不需要撤離,最起碼在事情還有希望之前,不該如此倉促和匆忙的撤離。
到底是這個人嗅覺靈敏,覺察到帝國不會放過他?
還是說金克木知道了些什麼?
佐上梅津住不禁在心中涌起這許多問號。
……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總巡長金克木失蹤了。
不僅僅金克木失蹤了,金家的人,以及金克木的大姐家的人也都消失不見了。
此事一經傳播,立刻成爲法租界內部,尤其是巡捕房系統內部最爆炸性的新聞。
“有金總的消息沒?”程千帆表情嚴肅問魯玖番。
“沒有。”魯玖番搖了搖頭,說道,“不過,根據金總家的鄰居鄭先生的口供,在昨天晚上的時候,透過窗簾可以看到金總書房的燈是亮了一晚上的。”
“人能去哪了呢。”程千帆皺眉,喃喃說道。
“帆哥,你說,金總會不會已經離開上海了?”魯玖番問道。
程千帆看向魯玖番,“爲什麼這麼說?”
“怕了唄。”魯玖番說道,“金總一直和日本人不對付,現在日本人早晚要接管法租界,金總怕被日本人翻後賬,所以乾脆三十六計走爲上。”
“行了,這種話不要傳播了。”程千帆沉聲道,“也許金總只是有事外出,很快就回來了呢。”
“我看不大可能。”一旁的侯平亮搖搖頭說道,“當年覃總也是突然消失了,後來才曉得覃總竟然是黨務調查處的副區長……”
他看着程千帆,問道,“帆哥,你說金總會不會也是……”
“小猴子,你別瞎猜了。”魯玖番趕緊說道,“這種事可不好亂說,是要出人命的。”
“聽到沒!”程千帆瞪了侯平亮一眼,“腦子瓦特了。”
……
中央巡捕房總巡長金克木全家失蹤的消息,沸沸揚揚的傳播了四五天時間,然後除了有心人之外,就沒人再關注此事了。
六月份最後一天,法租界當局發佈公告,宣佈將法租界巡捕房的警務權,法租界的行政權正式移交給日方。
確切的說,是把警務權和行政權移交給汪填海的南京政權,不過,暫時由日方代替南京方面管理。
汪僞政權上海特別市方面也發佈聲明,歡迎和感謝法國政府將上海法租界之警務權和行政權移交給南京政府,表示維希政權不愧是中國人民值得信賴的政府,法租界當局警務權和行政權的移交,對於南京政府全面收回法租界的努力,是一個巨大的突破……
“不錯啊,看起來蠻精神的。”程千帆與路大章在春風得意樓吃酒,看了路大章一眼,笑了說道。
“還不太習慣。”路大章說道。
日方接管法租界巡捕房第一步,就是給巡捕換裝。
法租界的巡捕制服保留法式平頂帽,但肩章替換爲汪僞的青天白日徽,臂章還加印“大日本陸軍監管”字樣。
“慢慢就習慣了。”程千帆笑了說道。
……
待店小二佈菜結束出去後,程千帆來到門後,聽得外面腳步聲遠去。
又過了幾分鐘,路大章假裝要出去小便,出門繞了一圈回來,衝着程千帆點了點頭,確認沒有人偷聽。
“換裝只是第一步。”程千帆對路大章說道,“接下來日本人會對所有華捕進行忠誠審查,與此同時,他們會開始對人事進行調整。”
日方爲了避免引起騷亂,暫時並沒有調整人事,待所有華捕被憲兵隊審覈的時候,在這種高壓態勢下,日本人再突然宣佈對人事進行調整。
“最近這幾天日本人和七十六號在瘋狂抓人。”路大章說道,“尤其是七十六號,他們早就鎖定了不少目標,大半夜的破門而入,抓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