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李凡回憶起了過去的大部分記憶，一些長久以來的疑惑也終於得到解答。
自從知曉“曾經之我”的存在後，李凡始終想不明白的是，真正第一世的自己、究竟是怎麼在環境如此險惡的玄黃界中修行有成的？
李凡曾經親自體驗走過一遭，自然知曉這究竟是何等惡劣的路途。
區區一介凡人，別說修行了，就連活下來都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
李凡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全靠【還真】、過去自己無數次輪迴的經歷以及真假大道。
第一世最初的自己，又憑什麼能走那麼遠？
若只是“天資異稟”四字，解釋起來，實在太過勉強。
大玄、玄黃、至暗星海、高牆。
殺機無數，陷阱遍藏。
若沒有先知先覺之能，尋常修士哪怕天資再高，恐怕也難以破局。
第一世就身死，又何來之後遇見山海末聖、領悟真假之變？
“但如果，我是隕落真神隔空抓過來的破局戲外人，那麼一切就能解釋的通了。”
“真神一截斷指，能改寫扭曲山海意志，能黯淡孤星光輝。庇佑凡人順利成長至聖者境界，自是易如反掌。”
看着還真面板上，在從心變、幻亦真之前的
【神佑】二字，李凡一陣恍然。
原來一切都沒有誇大。
神佑，真的是神佑。
“真神庇佑，加上曾經之我無上天資。不但打破了山海所書寫劇本，同時也掌握了，能夠將山海成神之日無限期往後推遲的辦法。”
“但正如我曾說過的那樣，能阻星一時、難阻星一世。”
“山海褪去，孤星登神。這劇本不改，最終所迎來局面就不變。”
“真該死啊！”
李凡之憤怒，自然不是因爲失去了曾經之父母、兒女。
昔日玄黃界身爲太師，妻妾成羣、兒女如織之時，他或許還享受在乎所謂的血脈親情。
但如今，李凡掌握真假之變，親手葬送覆滅、又一念之間還原了無數生命。在他看來，他曾經的父母、妻兒，跟其他所謂生靈，並沒有什麼不同。
只要他願意，隨時都能造出記憶中的親人。
真作假時假亦真。
真真假假，並無區別。
李凡之所以震怒，還是因爲自己。
也只能是因爲自己。
無論如何，過去那個“李凡”，也是李凡。
莫名其妙，被隕落真神抓過來打工。
本是戲外之人，卻不知不覺間入戲太深。
於無數次輪迴中奮力掙扎，最終才發現所作所爲皆是笑話。
曾經之李凡，萬念俱灰。
而現在的李凡，只會感到心中升騰起一股難以抑制戾氣。
真神又如何？
把我抓過來，問過我意見沒？
“你做不了的事，我來做。你報不了的仇，我來報。”
“山海，星，神……”
“一個都別想跑！”
李凡眼中閃過一縷兇光，無邊殺意、蔓延開來。
這股殺意實在太過強烈，就連真假之變暫時都無法抑制。
真神指、晦暗星輝，以及分化山海，在這一刻全都隱隱有所察覺似得。
李凡彷彿看到有無數雙眼睛齊齊看向自己。
霎時冷靜下來。
真假之變，再度將自己重重遮掩。
兇戾唯我是本能，苟且謹慎亦是本能。
雖在一時衝動之下，發出了誓殺的豪言。
但李凡自己也清楚，以他如今實力，自保有餘。想要誅神……
遠不夠格。
過去他認爲，只要將真假之變領悟到一定程
度，似乎任何事都自然迎刃而解。但現在所知一切告訴他，恐怕未必如此。
“曾經之我，能破真神劇本，真假之變已然修行到極致。但面對劇本最後降臨新神，卻依舊無計可施。”
“真假之變，只是將其存在扭轉至尚未出現之時。而無法徹底斷絕新神降臨的可能。”
“誅神……”
李凡又不由想到了那個問題。
那尊真神，究竟爲何而隕？
能夠預見到自己未來，甚至看到了山海金蟬脫殼的破局之法、攝來一名戲外之人破局。
卻竟無法避免隕落結局？
“能誅舊神，便能誅新神。若是找到真神亡故之因……”
李凡再度看向虛界中矗立真神指。
鎮壓星輝，似乎是受到刺激後的本能所爲。
此刻星光暗淡，漸漸隱去。真神指便又恢復了祂原本的使命。
山海無界！
只見真神指宛若一道流星，刺入分隔山海之中。
剛剛完成分離不久的山海，似乎又要重複曾經命運。
就在這時，兩道身影分別從上方山跟無限海中飛出，將真神指攔下。
這兩道身影李凡自然熟悉無比，一眼就認出了
他們身份。
“連山、歸海？”遠觀李凡瞳孔微縮。
二位聖者模樣，跟先前相比，可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連山聖者，容貌不再。只依稀維持人形，但面龐上卻是億萬刻痕，每一道痕跡、都是山海曾經存在文明的記錄。
而歸海聖者，彷彿紮根於無限海內無盡可能性之中。億萬道觸手作爲支撐，將歸海送出山海之外。
連山、歸海，二人面無表情、毅然決然攔在飛速降臨真神指面前。
三聖雖強，但若說他們能擋住真神指，那麼李凡是萬萬不信的。
但事情卻朝着李凡意料之外發展。
分別有一道流光，從連山歸海身上躍出。
而後又有最後一縷光華，自山海本身而來。
三光相合，一柄如意，霎時成型！
“如心意？”
看到這柄如意的瞬間，李凡心中就自然而然浮現出了它的名字。
同時也明白過來，之前正是此物、在虛界中不斷搜尋自己！
“果然是源自三聖。”
“以神之眼，對抗真神指？”李凡霎時間如此想道。
如心意現世，引起的動靜跟先前如出一轍。
虛界陷入無比動盪之中，漣漪陣陣、不能自已。甚至一時間捨棄了自身吞食山海使命，瘋狂朝着如心意匯聚而去。
而這一次，連山、歸海，並沒有及時將如意收起。
只是任由其靜靜躺在風暴漩渦中心。
甚至李凡還隱隱看出，二聖似乎在竭力操縱着如心意，使其被虛界吞噬。
“山海爲了破解真神指，選擇化爲孤星。”
“但同時，想要騙過真神指，就一定要演戲演的徹底。大戲開場之日，山海就不再是山海、而是孤星。身份便徹底完成了轉變。”
“世間依存山海，不過是用來完成劇本的演員罷了。而虛界道湮，則是推動劇情發展的道具。”
“正因爲這場戲足夠逼真，所以山海並不知自己演員身份。故而在道湮侵蝕之下，依舊會本能覺醒自己求生意念。”
“唯有在劇本被打破、演出狀態中止的情況下，山海纔會知曉自己真正身份。這也是爲何曾經山海勝道湮後，山海背刺我的原因。”
“而現在……”
李凡不動聲色擡頭看了看。
星輝降臨，被真神指阻止。
山海即將再度相融，按照既定劇本繼續進行下去。
雖有李凡插足，橫生諸多變數。
但終究無關終局。
“依然在劇本之中，那麼也就是說，山海、並不知曉自身真實身份。”
李凡眼睛頓時一眯，凝神朝着道湮匯聚中央、如心意所在。
這一世，山海經歷前所未有的相融、分離、再相融的過程。
真神指兩度移位，衍變出了李凡從未遇到過一幕場景。
道湮如浪，不斷沖刷侵蝕如心意。
如意影響逐漸變得黯淡下來，隨之，黑暗寂滅虛界中，彷彿有一道意念、正在迅速甦醒。
整個虛界，活了過來！
“看來我之前，只猜對了一半。”
“虛界得如心意，的確會發生蛻變。所以虛界幕後對祂的渴求，甚至在吞噬山海的任務之上。”
“但變化卻並非是更進一步、直接登神。而是……”
“作爲推動劇情工具的虛界，覺醒、亦或者說，恢復自己原本意識！”
自山海之初，就始終黑暗一片的虛界，忽的不再那麼死寂了。
源自道湮的侵蝕破壞力量，也慢慢收斂。
如果說之前虛界道湮是無窮大軍的話，那麼此刻億萬萬兵士，盡歸一人。
一道扭曲身影，悄然浮現。
看向山海，眼中似閃過一絲憎惡。但最終仍還出手，將飛遁而來真神指攔住！
準確的說，是拖延。
真神指無可阻擋，但此刻卻彷彿陷入了無窮道湮的泥潭之中。
光芒不斷飛逝，卻始終沒能飛出虛界的範圍。
“祂是……”
李凡從這道身影上，感到了一股熟悉。
都是源於，對孤星的極度憤怒、憎恨。
“虛界道湮，乃是山海所創，用來推進劇情的工具。”
“但這工具究竟從何而來……”
“分神之後，世上除了山海、應該再無他物。”
虛界身影暫時攔住真神指後，便不再搭理山海。
而後傲然飛向天外。
直至界外，黯淡孤星！
無窮的漣漪，從虛界身影上猛然迸發。
每一道都如利刃，狠狠撕開現實與戲劇的間隔。
一層層黑幕，在這劇烈衝撞之下，彷彿不斷被揭開。
原本黯淡的星光，竟又變得明亮了幾分。
“他是在……”
“將星拉入劇本之中？”
對於莫名奇妙多了位可能立場相同的戰友，李凡極爲驚喜。
但他還是選擇先靜觀其變。
畢竟虛界身影目前身份尚且不明，而且出現的極爲詭異。
隨着天幕之下，星光愈發明亮。
被困虛界身影掌中的真神指，也再度感受到了星輝的存在。
目標從山海，再度轉向，直指暗藏孤星。
李凡這才終於看明白：“若是隱於劇本之外，或許還能騙過真神指。但若是身入劇本之中，那麼卻難以逃過真神指辨別！”
虛界身影，漣漪吞吐，接引星光。
不似尋常生物沾染星輝即會變異，反倒更加幽邃。
但祂卻並沒有接納星光爲己用。
而是將其，導入現存山海之中！
屢屢星光，並不似孤星真正現世時候霸道。反而更像是，曾經山海勝過道湮時候，所遍撒光芒。
目睹如此熟悉場景，李凡霎時被觸動：“這是，劇本已破、孤星入局了！”
只一念之間，換了人間。
某種詭異的變化，隨着星輝的不停塗抹，而發生在山海間。
虛界身影，遭受了曾經李凡同樣的待遇。
星輝侵蝕，山海反覆。
李凡隱隱從山呼海嘯以及星輝綻放中，感到了一股極爲震怒的情緒。
“你也知道生氣？”
李凡頓時有些幸災樂禍。
相較於曾經李凡，虛界身影似乎對周遭一切變化早有預估。
尤其是山海的背刺。
毫不留情，化作無盡洶涌大潮，將山海團團圍住。
發泄似的吞噬。
作爲用來吞噬山海的工具，虛界實力本就勝過山海一籌。
而今得到了如心意，變得更加“完整”之後，盡情施展的虛界已經不是山海能夠抵抗的了。
如花凋零，盡數化作虛界身影養分。
李凡看着那道屹立在凋敝山海中的身影，心中熟悉的感覺、越發強烈。
不再是因同對孤星之憎恨，而是……
似曾相識。
“孫、縹、緲。”
李凡眼中閃過一道奇光，心裡一字一頓的說道。
實則心中也並非全然確定，但隨着虛界身影吞噬山海進程加劇、那道身影愈發明顯。
李凡心中預感，也越發強烈。
“竟真的是他？怎麼可能？”
李凡忽的想到了之前那個問題。
山海預見了自身未來，推衍出了金超脫殼破局
之法。需要打造推動劇情工具。
但彼時，山海剛剛分神。
世上除了被吞噬之神，以及山海之外，再無他物。
工具從何而來？
總不能，抽取自己本源力量，打造滅世工具吧？
“不對。山海分神之初，還有其他人存在。” шшш✿tt kan✿CO
“正是寫下山海寓言的孫縹緲！”
山海寓言，細緻描寫了山海之間種種。
筆記最初，山海尚未相融。
筆記最後，山海不復見、因見孤星高懸，如神獨目，矗立山海之上。
“能抵山海未融時，便能抵山海分神時。時光行者，絕不會忽的止步不前。”
“而筆記中最後一篇……”
李凡忽的想到一個問題。
正是因爲曾經見過孫縹緲筆記，見過其中提及到【星】。所以他才下意識的，將山海轉化後的力量，稱之爲星。
事實上，那只是一種純粹至極、不容任何他物的霸道力量。
山海所化之神是星。
曾經真神歸來……
亦是星。
李凡猛地怔住。
“原來，孫縹緲筆記最後一篇，並非值得是現世山海發生之事。而是指山海，於無窮推衍中，所見自身結局。”
“能窺山海內心……”
李凡彷彿看到了，正在苦惱沒有打造滅世工具的山海。猛的發現了，一步步走到山海分神之初，正在窺探自己內心的孫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