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映天,獸影幢幢。
兩道筆直而銳利的殘影,不斷撕開雲杉林的重重阻礙,頭也不回的向着山脈外圍的山麓疾刺而去。
其後則是宛如潮水般的妄獸,頃刻淹沒掉了霜月下的雲杉林。
“我還有一個同伴,現在還在山火的中心。”
事已至此,洶涌的獸潮已顯然要踏平一切的阻礙,蘇牧已再顧不得隱瞞,趕緊將特依敖的存在給道出。
但聞言之後的秦棟,卻是絲毫也沒有停下腳步,依然不顧一切的在林中穿行。
足尖纔剛剛踏落大地,便已經再度的疾越而起。
完全像是貼地飛行一般,將所有的炁能全都用來強化軀體,以求用最快的速度脫離開獸羣的蔓延。
“沒用的,如果你不是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正確的反應,我恐怕就連你也無法救下,更不要說已經被獸潮所包圍的旁人。”
“我們身後的這道獸潮,別說是我和秦樑這樣的境界,就算是比我們更強的高字級巔峰,也同樣不敢稍拭鋒芒。”
“這種規模的妄獸橫行,同時還擁有着這般異樣的協同能力,顯然只可能是源自雲縱山脈深處那個存在的意志。”
秦棟言及此處,就連語氣也不自覺的帶着三分敬畏。
然後才沉聲吐露了,關於那個存在的來歷:
“那個存在,是整個雲縱山脈中最頂峰的妄獸,或者也可以說是雲縱山脈真正的主人。沒有人知曉它究竟是妄妖或是妄怪,唯一能夠確認的只是,它早已於奇遇中跨過了高字級的境界,如今已坐擁着大字級的恐怖力量。”
“故而作爲雲縱之主的它,也才能如此從容的、調度整個雲縱山脈中的妄獸。”
秦棟說到這裡,一頭以迅捷著稱的惡喙之狸,卻是已經先於整個獸羣,猛然以利喙作爲刀鋒,狠厲的刺向了秦棟肩頭的蘇牧。
所幸獸潮中的單獨每隻妄獸,都並沒有能夠威脅到秦棟的能力。
隨着秦棟反手推出一道轟鳴的雷霆,第一個才刺來的惡喙之狸,便也頃刻化爲一具焦黑的屍體,頹然的從月光中墜落。
不過也正是因爲秦棟的這道雷霆,無數並沒有確切目標的妄獸,卻也不約而同的注意到了林間劃過的電光。
繼而便毫不遲疑的,奔騰着向此處所涌來。
以至於肩扛蘇牧的秦棟,就連與蘇牧的對白也只能倉促間停止,如今已不得不將所有精力,全部都全神貫注的投入了迫在眉睫的獸襲。
……
將月色染得緋紅的火光,就算在百里之外的遠方也能清晰的看見。
而伴隨着那道火光,無數宛如鼓點般急切砸落的隆隆撞擊聲,更是如同一出雄壯的交響曲一般,迴盪在整個夜色下的雲縱山脈。
“那不是鼓聲,是無數妄獸一同奔騰的腳步!”
最熟悉這種聲音的,自然是曾獨自生活於大荒的毛妮兒。
並且隨着毛妮兒滿臉驚駭中,道出了關於激昂鼓點的真相。
無論是努力尋找着最佳路線的姜瀾,還是被強行帶到了百里之外的蘇桐,兩人都是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那處熾燃着烈火的山峰之巔。
山巔的那個位置,正是蘇牧作爲目標吸引秦氏兄弟的位置,而山巔上此時發生着的一切,卻無疑正說明着那裡發生了怎樣的鉅變。
其實對於蘇牧主動充當棄子的行爲,無論是早就見識過蘇牧機敏的姜瀾,還是對蘇牧幾乎信任得盲目的毛妮兒,甚至是一開始還激烈反對的蘇桐。
所有的人,都隱約間相互確信着,蘇牧他總能憑藉過人的智謀尋得一線生機。
但此時此刻,無論是漫山遍野的洶涌烈焰,還是烈焰中宛如激昂鼓點般的奔騰獸羣,顯然都不是單純憑藉智謀便能夠解決的危機。
甚至也直到這個時候,在探路中始終隱隱不安着的姜瀾也這才明白:
雲縱山脈外圍的所有野物,之所以會逃離得如此的乾淨,其實也根本就不是因爲秦樑的炁能威懾。
真正的原因,似乎正是月色下洶涌而來的龐大獸潮。
“不要發呆,雖然龐大的數量必然會成爲限制獸羣速度的重要因素,但以獸羣如今這般不顧一切的姿態,想必它們根本不會做任何的停留,直接就會向着我們的位置襲來。”
第一個從駭然中回過神來的,依然還是作爲棋子而存在的蘇桐。
蘇桐在回過神後的第一時間,直接就逼迫着她自己,將暫且無法去顧及的蘇牧給強行忘卻。
繼而果斷將目前最爲合理的一份計劃,飛快的陳述在了姜瀾和毛妮兒的眼前:
“既然獸羣已經完全現出痕跡,連我們也能輕易的將其察覺,那山脈外側的其他妄獸,自然會比我們更加迅捷的撤離獸潮的覆蓋範圍。”
“所以我們根本就不用再理會什麼路線,直接就以最筆直的直線向着科學聯邦而去。唯有如此,我們纔可能在獸潮將我們吞沒之前……就成功脫離雲縱山脈的範圍!”
……
然而也就在如秦氏兄弟這樣的高字級強者,也不得不在獸潮之前落荒遁逃;山脈中的一衆妄獸獵人,更是紛紛於林間抱頭鼠竄之時。
早已在秦棟口中成爲了犧牲者的特依敖,如今卻反而滿臉平靜的,安撫着被蘇牧拋下的花栗鼠幻妖,並將膝頭的兔狀幻妖給抱在了手中。
然後才恭恭敬敬的,起身看向了山林烈火中走出的某個黑影。
繼而詭異的問出了一句,旁人誰也無法想到的質疑:
“白裳大人,您這是何意?”
隨着特依敖的話音落下,烈火中走出的黑影在走動之中,竟然漸漸的變得微微模糊,恍惚中似乎整個體態都發生着無法想象的變化。
而當黑影徹底離開了難以目視的逆焰,真正在站在特依敖的面前後,此刻呈現在特依敖眼前的、卻赫然是一名……身着白袍的素潔女子!
不過微顯詭秘的卻是,這名明明身似人類的女子,卻擁有着宛如野獸般的豎直獸瞳。
甚至雙眸之中氤氳着的色彩,也完全都不相同。
左目是宛如霜月般的皎潔和純白,右目卻是極似血月的猩紅與森然。
就好像在她的內心之中,竟同時存在着截然相反的兩種意志,一者是平靜溫婉、一者卻是暴虐殘酷。
所幸此時此刻,女子呈現在特依敖面前的這一面,依然是更加從容恬靜的那一面。
只不過就算是這一面,也仍舊會散發着某種莫名的威壓。
故而女子接下來的那番回答,也同樣沒有絲毫的委婉,只是用一種極爲平靜的語氣,說出了那個無比霸道的事實:
“因爲……這是我的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