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人生首次傾聽着龍流昔關於小憐生父評價的寧夜，心情無比複雜。
在龍流昔的敘述中，小憐的生父完全就是拔X無情拋妻棄女的渣男，更別提之前還做出霸王硬上弓這種禽獸之事。
可是，寧夜卻依舊能夠從龍流昔的話語和表情中，看出她內心深處對於那個男人的喜歡與眷戀。
這下子，他是真的看不懂了，按理來說這種渣得不能再渣的渣男，早就該被人道毀滅被龍流昔給痛恨死纔對。
不過後來想了想，寧夜頓時也覺得無比慶幸，內心喜憂參半。
按照現在所掌握的情況而言，千年前那個霸王硬上弓糟蹋了還是一名天真無邪純情少女龍流昔的男人，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自己”。若是龍流昔一直對那個男人心懷恨意，自己估計早就在見到她的第一面時，就被無情轟碎成渣渣了。
所以自己能夠在她眼皮底下，安然無恙順利存活到現在，確實應該值得欣喜。
而憂，則是猜測無誤自己真的是小憐的生父，那麼這筆虧欠了千年之久的情債，自己又該如何償還？又該以何種面目，去面對被傷害瞭如此之深的龍流昔？
回憶起與龍流昔的人生初遇，寧夜又想起了一個很微小，當時很是不解的小細節。
記得那一日，來到楚然家豪宅想要帶走女兒的龍流昔，在見到自己到來時，曾經下意識地朝後退了半步，宛若自己乃是什麼粗暴野獸般，因此畏懼着自己。
當時不明白情況的他，還誤以爲看上去乃是一名柔弱女子的龍流昔，是擔心自己是一名壞人會傷害她，還特意和她解釋說自己不是什麼壞人。
現在想來，以龍流昔神州真龍的身份，連動手不用僅憑自身威勢便可輕而易舉碾壓死，當時還只是一名初入修行菜雞的自己，又何必畏懼？
太多太多的線索被串聯起來，真相似乎已近在眼前，觸手可及。
寧夜低聲問道：“龍流昔前輩，如果這世間真有輪迴轉世，那麼千年前，我們是否曾相識？”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或許是因爲先前的那些問題，龍流昔已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因此當寧夜話剛落音，她便立馬回道。
“那龍流昔前輩，你見到我如今的相貌，是否會想起千年前那名爲道初的故人？同樣的相貌，我曾在先前經歷過的那場幻夢中見過，而在那場幻夢中，有一名小女孩和前輩你一模一樣，我原本以爲這只是一場巧合的虛幻夢境，可是後來慢慢發現並不是這樣。我心中一直有一個很離奇的猜測，想要在前輩你這裡求證一番，如若知曉還望告知！”
“寧夜你剛剛自沉睡中醒來沒多久，還是再去好好休息休息吧，莫要再胡言亂語了。”
寧夜注意到，眼前的龍流昔在聽到道初這個名字時，嬌軀微微輕顫了一下，然後在回答自己之時，眼神也有些躲閃，實在和她以往的性格表現相差甚遠。
這樣的回答，明顯就在掩飾。
就像是那句俗話所言，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事實就是確有其事。
該說的話，該問的問題，寧夜已經都問完了，也已經得到了一個很是清晰的答案，便也不再追問下去了。
現在的他，接下來所要做的，便是實施先前已經做好的那個決定了。
“這次外出我所瞭解到的真相，其實龍流昔前輩你早就知曉了吧，只是先前一直怕我知曉殘酷真相後難過，所以才一直隱瞞着我是嗎。不過也確實啊，當時從那名不速之客口中得知到真相的時候，真的很難受很痛苦，整顆心就像是被撕裂開來了一般，可我卻不後悔。但不管怎樣，儘管你們對於隱瞞了我真相，但我還是要感謝你們，至少讓我先前的那段時間裡，過得沒有那麼痛苦。”
寧夜話語頓了頓，繼續道：“以前的我什麼都不懂，做了很多幼稚可笑的事情，也做了很多無法去彌補的錯事，連自己都開始厭惡起這樣的自己，感覺自己就像是給身邊珍視之人帶來災禍的災星，如果沒有我的出現，她們本可以平安幸福地過完這一生。”
在說起這最後一段自白時，他的腦中所想的不僅僅是因爲自己緣故，而血覺妖化成爲只知殺戮惡妖，最後不願得到救贖選擇死亡的戀人江靜怡。
寧夜這些話，也是對着眼前的龍流昔所言。
經過那麼多的蛛絲馬跡，和剛剛那一番直白的試探，他已經能夠很大程度上確定一件事了，小憐的生父應該是千年前的自己。
誠如他自己剛剛所言，如果千年前，自己沒有遇見龍流昔，那麼天真無邪單純可愛不染俗世塵埃的她，就不會經歷後面的那些事情，也不會像是現在這般痛苦。
還有女兒小憐，千年前遭受牽連身死，儘管百般努力也只是聚攏了部分的殘魂，漫長的千年過去對她而言就如同彈指一瞬，時常陷入漫長沉睡之中，遺忘了幾乎全部的記憶，身體也一直停留在幼童大小，再也無法長大。
過去的錯誤已然鑄成，現在的寧夜所能做的，只能竭盡所能去彌補這份傷痛了。
“那人曾經說過，我是一顆果子，一顆很多人都要爭奪然後吃掉的珍貴果子。而對於一顆果子而言，被吃掉這種事確實就是所謂宿命了吧。”
已經做好了決定的他，開口問道：“但就算要被吃，我也想選擇一個比較有意義的死法，而小憐她現在的身體情況，如果吃了我是不是能夠痊癒？”
似乎沒有料到寧夜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龍流昔瞪圓了雙眸，眸中除了震驚情緒，還有難以抑制的憤怒。
“你真的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嗎？遇到問題就選擇逃避？你清不清楚，爲了你，旁人到底付出了多少？”
憤怒中的龍流昔直接出口斥問，她想起了不久之前剛離開的劍主，以及多年前劍主捨棄了一切以身飼劍，想要爲這個男人斬斷身上宿命枷鎖讓他得到自由的無悔付出，就算被當做棋子也無怨無悔。
可這個男人，竟然在這種時候懦弱放棄了？
被叱罵得狗血淋頭的寧夜，若是以往早就狼狽逃竄了，可此時的他面色卻沒有任何的變化，依舊保持着冷靜，就這麼默默將龍流昔所有的叱罵都接了下來。
他也很是清楚明白，自己現在的舉動，看上去真的和懦弱的懦弱無異。
只是，有些原因他還並未來得及說出口……
因爲得知了殘酷真相，寧夜他確實陷入了自我嫌棄自我厭惡之中，覺得自己就像是給身邊人帶來災禍的災星，會使得接近自己的人不幸，不想讓悲劇再次重演。
但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
自昏睡中醒來，修爲暴漲的他，總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奇怪了，甚至會恐懼着自身，就像是體內封印着什麼恐怖的惡魔，一旦脫困出世便會釀成無可估量的慘劇，到時候身邊所有的珍視之人都無法逃脫。
而在他的潛意識中，也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冥冥提醒着他，讓他儘快求死，絕不能讓體內的恐怖事物放任生長。
那道聲音很熟悉，正是寧夜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