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沉重的喘息聲從弗雷澤的戰盔之下傳出,此等狼狽精準表現出准將閣下此時肩負的巨大壓力與難以言說的疲憊。
就在剛纔,他以凡人之軀對抗了混沌陰影的一瞥,順便點亮了一個“直視深淵”的光輝成就。
儘管弗雷澤沒有被強制墮落爲混沌孽物除了墨菲大人的救場來的足夠及時外,更多的是因爲他體內的共生物結晶足夠給力,賦予了弗雷澤對混沌力量的強大抗性,但說實話,此時正在客串“劇情神”的墨菲並不覺得隨便是誰在這種情況下都可以從混沌陰影的憤怒中抽身而退,即便將這共生物結晶賦予其他人也一樣。
准將閣下剛纔直面的那玩意可是在象徵層面比本世界的“神祇”更高一級的存在,雖然無法在物質世界逞兇,但它們具備的力量絕非凡俗之輩可以想象。
墨菲的手還放在弗雷澤的肩膀上,來自歐米伽程序的淨化力量不斷的涌入弗雷澤的軀體,以這種粗暴有效但真踏馬疼的方式壓制住了共生物在應激狀態下的暴走。
不誇張的說,如果墨菲晚來幾分鐘,這會頂過了深淵凝視的弗雷澤絕對就已經化身爲“怪獸”了。
真是超經典的卡面來打那標誌性的敵我同源的設定啊!
仔細想想感覺還有點酷炫是怎麼回事?
不過好消息是,一切確實都結束了。
引發一切混亂的罪魁禍首黑聖盃已被斬落,在混沌陰影的力量消散後,這座死木高塔連同整個噩夢領域都開始搖曳着崩潰。
玩家們能感覺到腳下的平臺正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而在他們擡起頭觀察四周時,也能很輕易的發現周遭的夢境正在以一種如水波盪漾的姿態浮動着進入消亡之中,空氣中瀰漫的冰冷惡意也在墨菲大人周遭閃爍的歐米伽光環的淨化下快速消散。
這片被以格拉摩島的最後一批守衛者爲節點編織的夢境似乎正在恢復它最開始的樣子。
“娜塔莉,帶勇士們離開!”
墨菲回頭對正在撿起仲裁者斷刃的娜塔莉女士說:
“在外界廢墟中等我,黑聖盃的故事結束了,但格拉摩島的最終命運還尚未定下,這座島嶼在等待着最後的裁決。”
“嗯。”
娜塔莉點了點頭。
她將手中還散發着仲裁威嚴的斷裂聖刃放入武器箱中,而身旁的安玻則小心翼翼的將仲裁者前端碎裂的利刃碎片撿起,放入另一個盒子裡。
象徵中立之道的灰騎士聖刃已經斷裂,然而大橡木聖刃乃是由阿瓦隆親自賜予的聖物,它顯然不會因爲斷裂就失去神妙,阿瓦隆的神力還在,因此這玩意就屬於那種可以重鑄的神器,而那些被安玻撿起的小斷刃被重塑之後自然就可以成爲分發給玩家們最好的任務獎勵。
弗雷澤擡起頭,虛弱的對看着他的墨菲露出了一個笑容。
墨菲也點了點頭,拍了拍這位“守望騎士”的肩膀示意他先去休息,剩下的之後再說。
巨鯊和牛牛上前攙扶起疲憊的准將,帶着他在墨菲的注視中跟隨娜塔莉女士等人離開了死木巨塔的高處平臺,他們猜測墨菲大人在這裡肯定還要進行其他操作,但那就不是這個階段的玩家們可以參與的事了。
墨菲留在這已經安靜下來的噩夢之中。
他彎下腰將被斬成兩半的黑聖盃拿在手中,在他起身的那一刻,背後的夢境浮動形成閃爍的門扉,在墨菲怪異的注視中,小富哥揹着虛弱的卡斯柏女士從夢境更深處走出。
“‘不死者’辛姆呢?”
墨菲問道:
“環之塔的大當家沒和你們一起出來嗎?”
“那位大佬離開了,他說他還要在這個多事之秋肩負起保衛路易王的職責。”
小富哥老老實實的轉述道:
“他說黑暗的雙眼已經盯上了金雀花王國,一旦國王在這時遭遇危險,那麼整個王國都會進入不必要的混亂之中。不過那位大佬在離開前託我向您轉達他的善意,他說之後會主動上門拜訪您。”
“嗯,這是應該的。”
墨菲點了點頭,隨後將目光放在了小富哥身後躲躲閃閃的大德魯伊卡斯柏身上,這位兼職了武僧的長髮女士將頭埋在小富哥背後,似乎畏懼於和墨菲對視。
“雖然你在這件事裡‘客串’了英雄的角色,然而阿瓦隆的領域中並沒有‘夢境’的權柄,卡斯柏女士,身爲巨樹派系的大德魯伊,您理論上也不該掌握編織夢境的神秘技巧,然而這個用於封印黑聖盃的噩夢領域哪怕在我的半神夥伴們看來也非常精妙。”
墨菲拉長聲音說:
“我的半神合作者建議我嚴查你的底細,它告訴我,你極有可能是一位隱藏爲大德魯伊兼職傳奇武僧的邪教徒!據我所知,目前物質世界中與夢境權能相關的超自然力量只有兩家,要麼是大袞,要麼是噩夢暴君巴風特。
對於這個可怕的指控,您有什麼想要解釋的嗎?”
“啊這!”
小富哥在聽到墨菲大人的指控之後,立刻一個激靈就要把背後的大德魯伊丟下去但卻被卡斯柏雙手雙腳“鎖住”,讓他沒辦法丟下虛弱的精靈老妹子。
而面對墨菲的指控,一直在裝傻的卡斯柏女士知道瞞不過去了,乾脆仰起頭,大聲說:
“首先,我不是邪教徒!最少不是您認爲的那種十惡不赦的傢伙,我怎麼說呢?
我在第四次黑災時曾進入過巴風特迷宮避難,就在黑焰山口被咬骨之王夷平之後,我在那裡度過了一生中最難熬的幾個月,也是在那時候接觸了巴風特的信仰並着迷於夢境的偉力。
我事先聲明!
我的靈魂與我的信仰都屬於無上的阿瓦隆,但這並不妨礙我有點‘私人愛好’,研究夢境力量僅僅是我的興趣而已”
“別聽她的輕描淡寫,這是個相當狂野的‘篡神者’,墨菲!”
曼尼斯的聲音在墨菲耳邊響起,它嘶嘶嘶的說:
“這個膽大包天的精靈試圖奪取一部分屬於巴風特的噩夢象徵,她在這個領域中走得很遠,否則也不可能借助大袞的力量編織出這樣一個噩夢封印。
不過她並沒有說謊。
她依然是秩序陣營的成員。
但這和她是個危險的傢伙並不衝突,要不還是殺了吧,這些野心勃勃的傢伙總會壞事的,上一個這麼做的人叫翠絲.”
“你的事之後再說!”
墨菲哼了一聲,問道:
“你先老實交代,你是爲什麼來到格拉摩島的?”
“呃”
卡斯柏的眼珠子轉來轉去,一看就是想要矇混過關,但卻被小富哥在她腰上狠狠拍了一下,呵斥道: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看你也不像是壞人,你老老實實交代問題,公正的墨菲大人不會冤枉你的。”
“嘁。”
大德魯伊撇了撇嘴。
她帶着懷念看了一眼周圍,又帶着畏懼看了一眼墨菲手中的黑聖盃。
她說:
“八年前,我覺察到了夢境的變化,大袞編織的噩夢落在了剛剛遭遇過戰爭的格拉摩島,我意識到這或許是個機會。
巴風特被封印太久了。
那個吝嗇的傢伙只會將它的力量分給它最虔誠的山羊人信徒,我這樣的外來者就只能在那夢境裡撿一點殘羹冷炙,但大袞就不一樣了,大袞是出了名的‘慷慨’!
我便想着藉助巴風特賦予的禁忌學識奪取一部分屬於大袞的噩夢力量來幫助我更好的駕馭夢境。
我向卡斯蒂亞巨樹申請了行動,帶着幾名學徒來到了格拉摩島,一上島我就意識到大袞要謀求這個污穢聖盃,但本地的反抗者們雖然扭曲卻也堅定。
我雖然渴望力量但我並不蠢,在親眼見到黑聖盃的時候我就知道這玩意不是我能插手的危險東西。
可惜那時候想跑已經來不及了,黑聖盃注意到了我。
爲了自救,我只能選擇和本地那些扭曲的保衛者合作。
我用這座島上那些痛苦掙扎不得解脫的靈魂編織了這個小型的‘衆生之夢’,把危險的黑聖盃藏在夢中免得它被大袞的僕從奪走,但黑聖盃的力量過於離譜。
我編造的夢境很快就被污染。
那是最危險也最難熬的時刻,在那數年看不到希望的堅持中,連我本人都差點被亞空間捕獲。
然而或許真的是阿瓦隆神的庇護,在外界守護封印主體死木高塔的伊庇魯斯騎士長被混沌孽物襲擊死後的第三天,兩把大橡木聖刃從天而降它們的迴歸給了我和伊庇魯斯繼續堅持下去的希望。
仲裁者被送入夢境壓制住黑聖盃的異動,而懲戒者被複活的伊庇魯斯持有,在外界塑造狂野的亡靈大軍抵擋大袞的僕役。
我們就這麼在暗無天日的噩夢裡堅持到現在.直到您和您的勇士們的到來。”
說到這裡,卡斯柏女士嘆了口氣,她說:
“不管是從私人的角度,還是從格拉摩島災厄平息的角度,我都必須對您和您的勇士表達最誠摯的敬意與感謝。我雖然陰差陽錯的走上了一條很危險的道路,但我不希望看到污穢侵染世界。
尤其是在格拉摩島這個距離卡斯蒂亞半島並不遙遠的地方。
一旦這裡出事,精靈王國會首當其衝的遭遇到危機,我並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我所行走的命途也確實絕非善類但怎麼說呢?
我自認還有點良心。”
面對這個回答,墨菲點了點頭。
在心靈之流的檢測中可以確定卡斯柏沒有說謊,而他也能從小玩家們目前在格拉摩島挖掘出的零散信息裡重塑出八年前舊教垮塌時發生在這裡的故事脈絡。
十年戰爭爆發初期,阿瓦隆就已對腐朽的舊教失去了關注,這一點是肯定的。
不管是通過娜塔莉這些親歷者的描述,還是從桃樂絲的側面故事都說明在那個時期,舊教從高層向下已經完全偏離了自然之神的教誨。
他們佔據了太多資源膨脹成爲了世俗之中的龐然大物,並且在金雀花王國的改革中扮演了一個頑固不化的攔路虎角色,神權和王權的對抗在路易王執政的第二十個年頭達到了頂峰,遺憾的是,路易王在那個時刻已經完成了國內軍隊的改革。
更要命的是,舊教自己內部出了大問題,本該守護信仰的虔誠者們進入了不可逆轉的墮落中。
血鼠幫大姐頭,幽影情報局麾下王牌特工指揮官桃樂絲女士的個人劇情揭示了這一點,她在探險者公會的行動中親眼見過灰騎士在安塔尼的森林中褻瀆古老遺蹟,還因爲這件事導致桃樂絲經歷了數年的被追殺最終落腳在了混亂的特蘭西亞。
僅僅從這一件事就能判斷出阿瓦隆單方面切斷舊教信仰連接的緣由,如果那種情況下還不趕緊切斷,那麼由信仰反向侵蝕會導致自然之神的三個面相被沾染污穢,從庫爾坎的事就能判斷出這種情況對於神靈來說有多麼致命。
沒了阿瓦隆的庇護,舊教在戰爭開始時就被路易王的大軍一路碾壓,他們想象中的優勢根本不存在,多年的橫徵暴斂已經讓民衆苦不堪言,在路易王打壓神權的戰爭裡,那些本該追隨信仰的民衆選擇了坐視旁觀。
這直接導致戰爭進行到第二年時,看似無敵的舊教就已經落入了絕境,而正是在那種大軍圍困聖地的絕望中,格拉摩島的最後守軍不得不病急亂投醫。
從大袞在這島上留下的各種痕跡來看,當時舊教中的一些人肯定與魚之父達成了某種墮落的協議,而另一羣人不願意接受便另闢蹊徑。
他們使用了代表人類自然信仰的阿瓦隆聖盃爲載體,向一個誰也沒料到的對象祈求力量。
那顆矗立於星界,已經死去千年的阿菲達希爾巨樹。
這聽起來有些離譜。
但考慮到人類信奉阿瓦隆神也數百年了,在無法得到自然之神的庇護時,轉而向與自然之神有深刻聯繫的星界巨樹祈求,用這種方式將自己的懺悔之意轉達給自然之神祈求原諒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自然之神沒搭理他們。
畢竟舊教當時那種情況下,阿瓦隆可以輕鬆判斷出那羣墮落的傢伙並不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他們只是知道自己快死了。
更何況,那時候的舊教裡也不是真沒有值得挽救的人。
比如當時已經行動起來的白騎士長老菲諾克就成功贏得了自然之神的關注,而老菲諾克加入黃昏換回三聖刃也陰差陽錯的協助了格拉摩島岌岌可危的局勢。
當然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總之,舊教在滅亡之前的一系列羣魔亂舞的自救行動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希望,相反還把格拉摩聖地弄得一團糟,大袞的噩夢力量與見證星界崩塌後充滿了絕望的阿菲達希爾巨樹的悲愴污穢交織在一起,讓那座城市被焚滅之前就進入了末日降臨時的崩潰混亂。
當初參與圍困阿瓦隆堡的金雀花水兵們對此有詳細的結論。
在那圍困城市的兩個月中,幾乎每天都有從城中逃出來投降的平民和低級教士們,而親身經歷過那個階段的老諾曼和波特這些老兵對此更是閉口不談。
很顯然,那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是如夢魘一樣的過去,老諾曼和老波特的家人就是在那個階段失去的。
當時城裡的情況混亂到路易王麾下的將軍都不敢隨意發動進攻,他們擔心那種情況下的進攻會引爆阿瓦隆堡的最後一羣狂信徒的極端行爲,但還沒等圍城的將軍們做出決定,城市就自己燃燒起來,那羣絕望的傢伙點燃了城市要以此殉道。
本肩負着擊潰舊教核心使命的軍隊,反而在那一天成爲了救援者.
這也是爲什麼安玻和波特這些老兵對於金雀花王國摧毀舊教這件事本身並沒有太多深仇大恨,還在十年戰爭裡打滿全場的緣故。
這件事究其本質是舊教自己作死,然後真的死了。
路易王和他的軍隊在這件事裡扮演的並不只是負面形象,在舊教垮塌之後,那位國王在國內的名望更上一層樓也和他在清理腐朽教會事件中展現出的舉重若輕的手腕與力量分不開關係。
不得不說,八年前發生在這座島上的戰爭隱秘又充滿了意料之外的轉折,而它所造成的結果時至今日還在糾纏着這片見證了太多悲劇的大地。
“帶她出去吧。”
墨菲對小富哥說:
“看住她,別讓她亂跑。”
“嗯。”
小富哥狠狠點了點頭,不知道從哪取出一條鎖鏈在卡斯柏目瞪口呆的注視中,把她和自己綁在一起,又在召喚物的護送下離開了這片正在垮塌的夢境。
墨菲獨自站在平臺上,他仰起頭,說:
“發生在格拉摩島的故事裡充滿了各種巧合,我不覺得卡斯柏的運氣能好到這種地步,所以你確實參與其中,對吧?阿瓦隆。我很好奇,你爲什麼要隱瞞這裡的危機直到現在?
說吧。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在這,我想聽聽你的狡辯,你難道真的和混沌有勾結嗎?”
“並非如此,墨菲。”
阿瓦隆的三個面相在這一刻同時發聲,帶着一股愧疚和解脫般的語氣,祂說:
“這些隱瞞是爲了一個更遠大的目標,只有經歷過那些折磨與痛苦,我才能說服固執的阿菲達希爾選擇正確的道路,而它,已在你手中。”
“嗯?”
墨菲低下頭看着手中被切成兩半的黑聖盃,這木製聖盃如風化一樣剝離,最終在他毫不意外的注視下,露出一顆種子在他手中。
“現在,星界的命運也握在您手中了,墨菲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