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劉不玄一步邁出,敖宣突然升起了巨大的警兆,龐大的身軀蜿蜒而起,面對劉不玄即將出鞘的一劍,他不需要其他武器。
北方藏於鞘中,待時而動,劉不玄邁出的這一步,便是它的“時”,擎天的劍光自海底升起,真正的升起,劍光所至的地方,海水分隔開來,浮沉之中,海底隔開一條上下左右間隔過百丈的“無水同道”,同道的一頭是劉不玄,另一頭則是敖宣。
一切付一劍,這既是武道,勇往者除了喪命還能強大,畏縮者終在原地踏步,但從來沒有人見過化成實質的武道。
相對其他人來說,鮫淑雪在這衆人之中算是年長者,卻也從未見過如此驚奇的一幕,化成實質的劍光中無不透出“有我無敵”四字,技近乎於道!
長達百丈的劍光一閃而逝,帶起幾片龍鱗以及痛楚中的嘶嚎,敖宣雙翅一扇,五爪閃出寒鐵般的光芒,對着身後抓去。
“鏘”聲起,龍爪與劍刃交錯而過,接着便是數百聲同樣的聲音,短短的一個彈指間,兩人已經交手數百招,而本帶着笑臉的劉不玄此時面色平靜,如古井無波,眼中唯有敵手,手中只有長劍。
敖宣巨大的龍臉上已經有了焦急之色,對方竟在處於劣勢中一點點的扳回,此時竟有與他旗鼓相當的味道,當下一聲龍吟震開對手,龍嘴中烈焰噴吐而出,將面前的空間蒸發於虛無,高溫可見一般。
劉不玄依然那副平靜的模樣,北方在身前轉動飛舞,於空間中雕刻出一朵劍氣蓮花,敖宣口中的烈焰盡數落於蓮花上,未對他造成半點傷害。
突然,劉不玄抽身向後方急掠,他所站立的地方正好被龍爪籠罩,留下五道破碎的空間裂縫,高溫襲來的烈焰是假,隱藏在後的撲擊纔是真。
戰鬥至今,誰也不知道劉不玄在想些什麼,宛若有着最強的戰鬥直覺,無數次的險死還生,總能避開對方最強的殺招,在劣勢中爲自己尋找機會。
而劉不玄也不知道,此時他的心境已經完全平靜,平靜到他失去了眼前所有的顏色,眼中唯有一柄劍而已,他所面對的也不是敖宣,是一道封印,一道封印了他準聖修爲的封印!
此時他眼前的封印不如說是一道大門,門上雕刻着諸多符咒,有些黯淡的符咒已經佈滿了裂紋,似乎下一刻就會崩裂開來,而符咒崩裂開後,他就能重新擁有準聖修爲,進入那可以真正稱爲強者的陣列,可他莫名的卻並不想去打破封印,哪怕對強大的實力有着無與倫比的渴望,可面對這封印,他卻依然下不了手。
“是不是猶豫了?”一道莫名的聲音響起,劉不玄仔細一聽,發現聲音來自眼前的大門內,他不知道這是誰的聲音,但是熟悉而親切,不由自主的,他點了點頭,只不過這一切只發生在他的意識之中,他的身體依然在自主的與敖宣鬥了個不分勝負。
“你看。”聲音再次響起,劉不玄的眼前突然出現了“鮫雲”與敖宣戰鬥的畫面,只是這一次他在高空俯瞰,猶如上帝視角。
“雖然沒有你的控制,你身體的本能反而比你現在更強,你明白爲什麼嗎?”聲音一出,劉不玄便是一愣,他隱約想到了什麼,卻一閃而
逝,抓不到那略顯清晰的答案。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自他的意識之中浮現,先是模糊,最後轉爲清晰,卻是鎮元子的模樣,可鎮元子的身邊卻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帶給他親切的便是這道身影,可他怎麼也看不清身影的真正模樣。
鎮元子帶着笑意,慈祥而滄桑,開口道:“你所有的疑惑便源自於這裡,若是你能看清這人的模樣,你所有的疑惑就會迎刃而解,你也會知道自己該真正走的路。”。
“我要如何才能看清?”劉不玄問道。
“我問你...”鎮元子沉吟了片刻才繼續開口道:“在這南海中,你都見到了什麼?”。
劉不玄一愣,隨即將自己這一路的所見所聞盡數道出,不落半點,說完靜靜的等待着鎮元子的問話,鎮元子依然是那副平靜的模樣,伸手一指蚌水部落的衆人。
“她們是爲了什麼?”
又一指被劉不玄打落一旁的夜涌。
“他們又是爲了什麼?”
“你在龍宮所見的衆人是爲了什麼?這些你可知道嗎?你又知道蒼生是爲了什麼?天道是爲了什麼?這些你想過嗎?”
連續幾個問題問得劉不玄愣在了原地,他望着鎮元子,半晌說不出話來,突然感覺似乎鎮元子身旁的人影變得更加模糊。
“這些你不知道就算了,我且問你!”鎮元子的笑意突然散去,變得嚴肅無比,一字字道:“你又是爲了什麼?”。
無頭無腦的問題,爲了什麼去做什麼?還是做了什麼卻是爲了什麼?越來越繞口的問題從劉不玄的思緒中蔓延開來,糾纏在一起,分不出結果,一團亂麻!
“我...我..我不知道!”劉不玄滿身大汗,放棄了回答,他感覺若是再思考下去,自己可能會整個腦袋炸裂開來!
笑臉又在鎮元子的面龐浮現,看着劉不玄,眼中有些滿意,又有些無奈,柔聲道:“你當真不知道嗎?”。
“我...”劉不玄正要開口,卻似乎看到眼前閃過了一絲亮光,猛然停住了話語,頓在了原地。
我是爲了足夠強大才能去面對天道,才能去復活自己的家人!可是若天道也做不到呢?那我的強大還有意義嗎?劉不玄低下了頭,腦中浮起的想法讓他知道了自己所要的答案,可是這個答案卻是那麼讓他迷茫。
鎮元子笑臉盈盈,看着劉不玄眼中的迷茫更甚,他目光中的無奈終於散去,盡是滿意,向前走了一步,離劉不玄只有數十公分的距離,比起劉不玄,他還要高上一個頭,此時算是居高臨下看着這唯一的徒孫,笑道:“你想到了?”。
劉不玄點點頭,眉宇間又多了幾分痛苦之色,想到不如想不到,反而不會深陷進迷茫。
“既然想到了,那就夠了。”鎮元子伸手拂過了劉不玄的頭頂,說道:“你修的道與我的不同,以武入道者多半都像你,可你與他們又都盡皆不同,因爲你無法明心!”
“蒼生來往爲利、爲情等等,龍宮內龍太子爲名,蚌水部落的女子們爲的是情,那東海的小崽子爲的是利也是情,世上沒有無慾無求之人,甚至輕生之人求的也是個死!”說着說着,鎮
元子的話鋒突轉道:“你當師祖讓你來這當真是阻攔這些女子相愛?哈哈,天道對於世人哪有這麼關注,世人只當陰陽互補,因此男與女纔是天作之合,可天何時管過這個?你看她們相愛至今可曾受過天罰?龍宮之事我最早知曉,蚌水與東海的我一樣知曉,我只是要讓你來看看。”
“看看?”劉不玄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沒有明白。
“癡兒!”鎮元子沒好氣的一個暴慄敲在了劉不玄頭上,敲得他生疼,這才繼續道:“拋去所有的理由,你想做什麼?”。
“我想變強。”話一出口,劉不玄的腦海之中便似乎有什麼破裂了一般,往昔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現。
自小在武道上展現出過人天賦的他,何曾少了努力?離開家的每一天都找着各種各樣的時間練武,聽課時虛坐椅子,站立時腳尖五指着地,與家裡斷絕關係跑出去後依然日復一日的練習,直至地仙界後無數次的險死還生,誰能說他的一切皆是天賦?而這一切的最終,只是他想變強。
對!我想變強!就算沒有任何理由,我還是想變強!劉不玄的雙眼突然綻放出一道光芒,他的目光落在了鎮元子身邊本模糊的人影上,那道人影散去所有迷霧,最終變成了他的模樣,而在此刻,他也終於得到了自己所要的答案。
“師祖,我懂了,我需要的本心的對嗎?”
“哈哈哈。”鎮元子開懷的大笑道:‘我本以爲你還要點時間才能想到這一層,沒錯,你需要的就是本心!世間強者,所求不過是無愧於心與天地,這就是本心,你心中太多掛念與障礙,是你變強的根源也同樣是枷鎖,一切都似乎是在別人的驅使下去做,那你又如何成爲強者。”
聽着鎮元子所說,劉不玄的目光又落到了下方,蚌水部落的人面對本心,所以無懼世人目光而相愛,夜涌也是,鯊千刀也是,敖明也是,都是,無論爲利爲情爲名,皆是本心,色彩不同,但依然純粹。
直到這時,劉不玄才能看到自己身體看到的風景,本能之中所能看到的,與他眼前的並不一樣,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右手,在那其中有無數的法力在涌動。
“我需要的是純粹的力量,這才符合我的心意!爲了慾望而衍生的實力固然強大,不過似乎不怎麼適合我呢。”劉不玄說着,一揮手,眼前佈滿封印的大門消失不見,他再看見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影,再揮手,人影同樣消失不見。
鎮元子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帶着笑意,直至消失。
意識終於回到身體,眼前是一臉戒備的敖宣,頭頂上是蚌水部落與夜涌手下衆人。
“剛剛散去的應該是‘惡我’吧,看來差一點就到了斬惡屍的境地,嘖嘖嘖。”劉不玄似乎在自言自語,就在敖宣疑惑着對手說什麼的時候,劉不玄突然舉起了劍,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敖宣渾身緊繃,心中只有一個“逃”字,除此以外,只有死亡!
“既然不需要,那就不要,我只要變強就夠了吧。”
剎那間,劉不玄修爲再跌半境,堪堪達到金仙的實力,氣勢卻徒增十分,一揮劍,橫斬三百丈。
三百丈的龍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