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是很能幹啊,連這個秘密都被你看出來了。”
這或許是連琴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一切盡在別人掌握之中的怪異感受,這種感受當然談不上美妙,以至於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身那聖境的氣息。
這其實就是林四的目的,連琴不是壞了劍宗之主的某些理念目標麼,林四現在也還他一次,否則他何至於無端說出這個秘密。
在晉入天境之前,林四一直都覺得戰鬥無非是力量速度技巧的運用和比拼,實力之外的一些因素比如心理狀態比如意志力確實也會有一些影響,但那影響終歸不是決定性的。
決定戰鬥結果的,終歸還是實實在在的實力。
至於那些所謂的理念心態,就實在是太玄也太過虛無縹緲了,對修行和戰鬥應該是毫無意義的。
但在晉入天境之後他才發現這個看法是錯的,和劍宗之主曾經有過的一番深談更是讓他發現了道的存在,而天境聖境的許多東西是建立在道之上的。
確實戰鬥的表現形式依舊是刀來劍去,依舊是力量速度技巧境界上的較量,一個聖境強者不會因爲大受打擊就變得實力大損。但打擊了對方的道,卻也真的會影響到聖境高手將來的修行之路以及臨戰發揮。
聖境本就超出了人力極限,本就不合常理,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反而也因此變得重要了起來。
打擊和瓦解連琴的某些理念,對於即將面對的一戰至關重要。畢竟他和連琴之間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了,他必須要儘可能的創造一切有利於自己的條件。
一位聖境高手哪有那麼容易被打擊到,他的心志又哪裡有那麼容易動搖?如果林四和連琴進行什麼理念上的辯駁,估計爭論個十天半月也不會有絲毫效果。
且不說面對聖境是否有開口機會,即便有,堂堂聖境又哪裡是耍耍嘴皮子就能撼動的,那未免太可笑。
將連琴自以爲神聖高尚的目標貶得一文不值,這件事其實是很難做到的。林四唯一能用的武器,就是連琴藏在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他相信,這足以撼動連琴。
“將那個世界一些人盡皆知的東西搬到這個世界,扮演着先知和全能的形象,是不是讓你很滿足?是不是生出了無限的優越感,覺得自己真的是在俯瞰芸芸衆生,真的將自己當成改變世界的神,真的覺得只有自己纔是對的,其他人全都愚昧不堪了?真是可笑無比!”
他的話如同最鋒利的箭,勢不可擋地刺入了連琴的心頭,雖然兩人還沒有真正交手,但連琴確實受到了某種意義上的‘攻擊’。
他的面色不斷變幻,這一刻他眼內的風輕雲淡早已散去,有那麼一瞬間甚至閃過了懷疑和否定。
他原本張開的手掌不自禁的握緊了,這殿前廣場似乎都忽然因此而暗了些許,後方許多禁衛和御林軍彷彿都能感受到他那狂亂的心緒。
不過,也只是那麼短短片刻罷了。
他的神情忽然再次平靜了下來,這廣場上某種難言的躁動也因此而平息。林四心內暗歎了一聲,連琴不愧是連琴啊,自己還沒來得及尋找到足以破敵的機會,他竟然就奇蹟般的回覆過來了。
此時的連琴甚至給了他一種怪異的感覺,他已經變得比先前更無懈可擊了。
“你也是來自那個世界的?櫻夢生下你的那天,你就已經知道了全部?”
不能怪連琴生出這種猜測,林四彷彿對他的一切都知根知底,這是在太荒誕也太不可思議了。
“並不是,如果我是那個世界的人,之前那十四年也未免演得太完美了點。”
“也是。”連琴搖頭失笑,他饒有興味道:“如果我問你是怎麼知道穿越秘密的,你一定不會告訴我答案。”
林四微微一笑:“當然不會,這個秘密,足以讓你暫時消去殺心,改成抓住我撬出答案對麼?”
穿越的秘密是怎麼暴露的,林四是怎麼知道那個世界的,連琴不可能不在意。與之相比,同月洛寧的合作都要向後推一推了。連琴必須要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因爲那算是他真正的根本。
現在殺死林四,那這個答案他很可能永遠都沒辦法查清。對於將來的連琴而言,這算是一根刺。
有殺心和沒有殺心,在戰鬥中完全就是兩種狀態。
前者是全力以赴,後者卻還需要考慮留一手,留對方一命,這自然會給林四掙扎求存的機會。
“你說得沒錯,這個秘密換回了你暫時活命的機會。但很遺憾,你剛剛利用穿越之秘來打擊我的計劃卻也功虧一簣。”
林四的臉上並無絲毫失望神色:“我很好奇,你是怎麼說服你自己的。”
“很簡單,你所打擊的只是多年前的我。”
“哦?那現在的你呢?”
“我之所以選擇支持月洛寧,就是因爲放下了穿越者的驕傲。”
從他這句話,林四便已明白了連琴和月洛寧之間的合作程度,恐怕不僅僅只是短短一次聯手那麼簡單了。
“你用什麼贏取了她的信任?她的多疑已經滲入了骨子裡,尤其是面對你這種人。”對於自己的親姐姐,林四是有着足夠了解的。
“你可以親口問她,如果你還能順利見到她的話!”說完這句話之後,連琴緩緩拔出了腰畔的長劍,他的戰意已經毫不掩飾。
某些東西雖然看不見摸不到,但卻是真真切切存在的。這一刻,林四無端生出了自己變成普通人被拋在一片汪洋大海中央的緊迫無力感。
面前的連琴讓他根本找不出絲毫的破綻,他不知該怎樣戰勝這樣一個敵人。
他不得不用手中的天缺劍爲自己劃出一片喘息空間,而也就是在這一刻,連琴似乎感知到了點什麼,他的眉頭不自禁的皺了皺。
呼!
天缺劍再也沒有停留的劈了出去,無形的海浪迎風被斬開了一條通路,灰濛濛的劍氣已經出現在了連琴的身前。
“原來如此!”
連琴向後急退,避開了如影隨形的天缺劍,但在他那長笑聲尚未止歇之前,原本應該在林四前方的他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背後。
一閃即逝的破綻確實被林四捕捉到了,只是想要因此而佔據上風卻彷彿根本不可能。只是轉眼間,連琴便已經掌握了戰鬥的主動權。
間不容髮之際,林四手中的天缺劍奇蹟般旋至了身後。
鏗,雙劍碰撞的瞬間,飛濺****的勁氣將兩人身周十數丈的大塊磚塊切成了碎石,而後方那些禁衛軍和暗處十方樓刺客已經再也無法看清兩人的身影。
他們很清楚,這對師徒之間的交鋒,根本就不是他們夠資格涉足的。
……
轟隆隆的聲響驟然響起在了唐小芷的耳畔,伴隨着的,還有若隱若現卻連綿不絕的兵器交擊之聲。
雖然詭異的沒有傳來半點呼喊之聲,但她知道這是外面出現了戰鬥。於是她的心頓時不爭氣的狂跳了起來,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狂喜。
難道是阿四來救自己了嗎?
她再也無法坐得住,迫不及待的從牀榻上翻身而起,連鞋子都顧不得穿便披頭散髮的衝向了門外。
她要快點見到他,讓他知道自己在哪裡,那個簪子已經不在自己身上,她無法確定林四還能否馬上找到自己。
然而她似乎註定要失望了,剛剛拉開房門的她,第一眼看到的人並非林四,而是若若。
“你……”
她眼內的驚慌之色纔剛剛浮起,便已經被若若捂住了嘴,任憑她如何掙扎卻也只是徒然。她根本沒有任何抵抗之力的被抱了起來,隨後眼前的景物便開始飛速倒退。
因爲他殺過來了,所以若若要將自己帶走或者藏起來嗎?這一刻,她險些急得眼淚都快掉落下來,她不甘心明明快要見到他,卻又再次天各一方。
此時的她,已經恨透了抱着自己的黑裙女子。
外面的勁氣轟鳴聲依舊在持續,這整個城鎮每個角落都彷彿同時陷入了一場戰爭,她甚至能夠嗅到煙塵和血腥的氣味,只是這場戰爭已經快要和她沒什麼關係了。
唐小芷不知若若要將自己藏到哪裡去,她只知道是朝着這個小鎮外面叢林深處的某個方向。
她的瘦弱的身軀被比她更嬌小的若若抱得死死的,幾乎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她的小嘴被她的小手緊緊捂着,根本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或許是因爲心內的憤怒不甘太過強烈,或許是因爲那隻小手在高速飛馳之時略微有那麼片刻的鬆動,她忽然奇蹟般的張開了嘴。
隨後,她狠狠咬了下去。
以若若天境中期的實力,唐小芷原本怎麼可能咬得傷她?如果她稍微在手上運點靈力,唐小芷的牙齒恐怕都會磕疼。
但那隻漂亮的小手手心卻真的被咬破了,唐小芷嘴邊已經滿是是鮮血。然而除了瞬間的顫抖之外,那隻小手非但沒有彈開,反而捂得更緊了,彷彿一點都不痛。
若若根本就不會放開她,也不會鬆開她,她不會讓任何人從自己手裡奪走她。
只可惜她最終卻不得不停下腳步,因爲前方山林邊緣,一位長得似乎比她還要漂亮些許的男子靜靜站在那裡,用一柄劍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對上這個人,她一點勝算都沒有。
她只能緩緩將唐小芷放了下來,然後鬆開了捂着她小嘴的那隻手,那隻手的手心早已是鮮血淋漓,顯得觸目驚心。
“啊,聶大哥!你來救我了嗎?你怎麼來的?”
在看清前方那道熟悉身影之後,劫後餘生的喜悅徹底填滿了唐小芷的心口,她恨不能立即衝到聶河的身邊,只可惜若若摟着她纖腰的那隻手卻並沒有鬆開。
“雖然不爽,但在那個傢伙到來之前,你是由我罩着的。”前方一襲青袍的聶河咧了咧嘴角,露出了一絲怪笑。
聶河那一如既往的語氣,從沒有哪一刻能讓唐小芷如現在這般感動。
“阿四呢,他還好嗎?他在哪裡?”她急聲追問起來。
“還好意思問那麼多,你這次給我們添了這麼多麻煩,以後就等着捱罵吧!”聶河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雖然他是來救唐小芷的,但他可沒有溫聲細語安慰依舊沒有脫離驚嚇的伊人,好讓她更感激自己的打算。
“噢……”唐小芷一臉怯怯的縮了縮玉頸。
這次的事件其實怪不到她頭上,若若本就不是她能抵抗的,若要算誤信她人的錯,聶河自己當時不也犯了同樣的錯誤麼?
“你想怎麼死?”聶河已經看向了若若,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緊貼着她的若若手中已經出現了那面圓盤兵器,聶河的出現讓她極度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