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月山本人,雖然在看過天書策後,明白自己這個兒子是個戰場上的不世奇才,但也覺得這一仗至少要打上一年以上的時間。
戰爭拖得越久,對於國庫和民衆的壓力便越大,因爲打仗也是在燒錢。輜重糧草甲衣戰馬這些都需要源源不斷的補充,而徵調民夫,也會影響國內正常的生產。
他着實沒想到林四會妖孽到這種地步,從他到封城至今纔多久?半個月有沒有?他就已經將中路戰區平定了,中路七十萬南齊大軍竟然差點被他斬殺殆盡。
自從欒山伏擊戰的捷報傳回來後,之後的捷報便如雪花般不斷傳回朝廷,然後被昭告天下。
甘城大捷,慶城收復了,嘉城收復了,廣城收復了,臺城收復了,明城收復了……
整個月國幾乎都已經陷入了一種怪異的狂歡氣氛之中。
一年前月國被南齊人打得差點亡國,而現在他們憑藉自己的力量,以近乎更快的速度將敵人趕了回去,這讓每個月國人都忍不住有了揚眉吐氣之感。
人們見面,幾乎是三句話不離北方的戰爭。哪怕他們並不清楚具體的戰鬥過程,卻一個個宛如身臨其境般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月連山王子在月國的威望,已經是如日中天,他的形象徹底變成了月國的一代戰神。民衆對他的愛戴,已經超過了葉謙薛玄宋振海,超過了閔然揚劼葛運,甚至超過了月山。
幾乎每天早朝,月山和羣臣都能收到好消息。他們不是沒讀過史書,也不是沒經歷過戰爭,可他們從未聽過有這種事情發生。
他們根本不需要爲戰事操心,更沒有什麼前線告急,局面不利的情況,他們所要做的就是等在後面接收地盤。
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漸漸都快要麻木了。
月山哭笑不得的發現,自己抽調官員去接收城池的速度,竟然還趕不上自己兒子打下來的速度。
這段時間,他時常往軍部跑,爲的就是聽一聽那些軍部將軍與官員們對這些戰報的討論評價。
無論欒山之戰,甘城之戰,還是滄城之戰,陂川穀之戰,坷城之戰都讓這些將軍們讚歎不已。而旁聽的月山雖然面無表情,心內卻是樂開了花。
每次回到自己的書房,他都忍不住要和應飛大談特談北疆的戰爭,尤其是中路戰場。
這位君王早就有開疆拓土的野心,只是限於月國的國力和周邊形勢,一直未能有太大動作。
現在看到自己的兒子在戰場馳騁縱橫,他有一種他在代替自己完成某項事業的奇異感受。
他曾經將葉城當成月**方未來的希望,而葉城的表現也一直未曾讓他失望過。
現在他才發現,他手中的利劍已經遠不止一柄了。無論林四,慕哲平,葉弘,薛塵,全都是將來足以名震大陸的將星。
更何況,其中最爲閃耀的一顆,還是他的兒子。
“他的表現,超出了我對他的期待。”他微笑道。
應飛的臉上也不由得浮起了笑容:“是的,殿下神機妙算戰無不勝,堪稱一代軍神。”
月山含笑擺了擺手:“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而是他給慕哲平葉弘薛塵等人領兵機會,以及殺死宋振海。”
應飛心頭一震,他很清楚,月山最後一句話如果傳出去,將會在月國引起怎樣的震盪。
林四殺死宋振海這件事,除了他本人之外,並無其他人能夠確定。
但遠在數萬裡之外的月山,卻已然如同親臨現場般,篤定了就是他做的。
“他已經懂得培養其他將領了,而不是貪功自傲。相比他打一場勝仗,這點讓我更加欣慰。能做到這一步,說明他已經由一名將軍蛻變成一名真正的統帥了。”
應飛若有所思,片刻後點了點頭:“殿下的胸懷,頗有陛下之風。”
“哈哈哈哈!”雖然明知應飛在變相誇讚自己,月山依舊頗爲受用。
他淡淡道:“但相比此事,我更欣賞他誅殺宋振海的全部過程。”
他看上去,絲毫就沒有因爲林四私自殘害邊關大將而勃然大怒,彷彿那根本就不算什麼。
“陛下爲何認定那件事就是王子殿下做的呢?”應飛不解道。
月山斜了他一眼:“你又何必裝糊塗?此事非但是本王,即便揚劼、葛運、閔然等人,只怕也是心知肚明,只是心照不宣無人提及罷了。”
“宋振海自有取死之道,身爲邊關守將,不思克敵制勝,爲了一己私利,數次陽奉陰違。即便我兒不殺他,本王事後亦不會放過他!”說到這裡,月山臉上已經透出了一縷毫不掩飾的殺機。
應飛默然。
宋振海做過的那些事情,他自己可能認爲高明至極,但論心機城府,他又哪裡比得上月山以及那些浸淫朝中數十年的老臣?
“我欣賞的不是他殺宋振海的手段有多高明,而是之前的隱忍不發,以及最後發難時的決絕!未出手前,便連我也猜不到他已經對宋振海動了殺心,一旦出手,便是無可抵禦的雷霆之勢!”
月山的面色漸漸放鬆了下來:“看來,我不用擔心他心性寬厚甚至軟弱了。他比我想象中更快的具備了成爲一名君王的資格。”
“是的……”應飛輕輕點了點頭。
曾經,他們最擔心的不是林四不夠強大,不夠聰明,而是擔心他那江湖人的心態無法適應朝堂。
現在看來,他已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蛻變了。
“看來,你提議讓洛寧那孩子教他,果然是對的。”月山長身而起,緩緩走到了書房門口,負手而立,靜靜遙望着某個方向。
應飛並未出聲,但他心內也贊同月山這句話。
在月山和他想來,林四能這麼快就具備這種深沉心機,無疑是月洛寧教導之功。
兩人不知沉默了多久,月山才忽然開口問道:“聽說他有了個女人?”
“是,此女姓唐名小芷,現年十九歲零兩個月,露城人氏,身家清白,殿下當年進入聖雲學院時,和她在同一班級……
其父唐輝,其母沈凌晴,在露城經營一家名爲‘仁濟’的藥館已有十五年。唐輝無修爲,沈凌晴修爲在窺境後期……唐小芷的祖父祖母已經去世,故居在……”
應飛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將唐小芷和林四相識前後的大半經歷,以及她家祖上九代做過些什麼都一五一十全部背了一遍。
如果唐小芷此時也在這裡,恐怕會嚇得渾身冷汗,因爲許多事情,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月山的臉上看不到絲毫喜怒之色,就連應飛也看不出他對唐小芷的看法。
他只是面無表情的問道:“他很喜歡那個唐小芷?”
“據我所知,極其喜愛。”
月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問道:“唐小芷不是修行者?”
“不是,她天生無法修煉。”
“她十三歲時曾差點**?而且在露城傳得沸沸揚揚?”
“確有此事,不過影響並不大。”
“那個齊宇可還有家人親友?”
“沒有了。”
“嚴志希是死是活?”
“嚴志希的父親嚴震是戰雷學院的副院長,洛寧公主離開露城後,他又被他父親想辦法從大獄中撈出來了。”
“我不想再聽到嚴家人存在於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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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
“派人再去露城徹查一遍唐小芷的資料,我要更詳細的。”
“是。”
就在應飛即將離開這裡時,月山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在身後叫住了他。
“滄城戰事結束後,讓他帶唐小芷一起回宮。”
……
隨着兩天時間過去,滄城內的北方軍也很清楚,馬上就會有一場血戰即將到來。
但詭異的是,滄城內部卻並沒有什麼山雨欲來的氣氛。
自從林四放棄了掌控這座城池的打算後,城內開始恢復了過往的‘鮮活’氣息。一個個幫會紛紛浮出水面,開始了他們的活動。
這城內的幫會以及民衆,對於這場大戰看上去根本就是漠不關心。
他們並不在乎誰能贏誰會輸,在他們看來,任何人統治這座城池,對他們都毫無影響。
任何外來者,都只能遵守他們的規矩。除非對方殺光滄城內所有人,否則這座城只能交給幫會去管理,而又有誰敢做那種滅絕人寰的事情?
“這兩天,經常有形跡可疑的人窺探軍營?”
“是的,每天清晨和傍晚最爲頻繁。他們假意路過附近,假裝不經意間靠近,故意和士卒搭話,其實都是在觀察着裡面的情況。”
回答林四這句話的人是宗越,他現在是北方軍中的一名五品將軍。
宗越自聖山之戰歸來後,便加入了北方軍。
由於源珠的改造,他的修爲已經是極境後期。在加入北方軍後,他曾很受兩任鎮北將軍霍英卓以及宋振海的器重,一年前南齊入侵的戰役,他也曾親身經歷過。
算起來,他比談修邊旭的戰鬥經驗要豐富許多。
也因此,當初宋振海在封城時的二十萬主力部隊中,便有他的身影。
不過,這一切隨着林四的到來,漸漸發生了改變。
宗越隨着林四一同參加了聖山之戰,這件事可以說是天下皆知。宋振海當然很清楚,宗越薛塵葉弘這些人,都是和林四一條心的。
其後在攻打廣城的戰鬥中,宗越便漸漸受到了冷落。宋振海不再派他出戰,這也導致他無功可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