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還是挺意外的，這個老劉肚子裡竟然真的有貨。
今年以來，跑德城定居的人或者異類，其實挺多的。
來這裡的原因，有的是對工資要求不高，就想安安穩穩，也有的是得罪人，混不下去了，還有的是犯了點事，不嚴重，還沒到被送到鎮壓看守所的地步，害怕被趁機弄死，也帶着點情報跑到這裡。
絕大部分溫言都沒管，也沒有親自出面去給備案。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敢來這裡的，心裡都清楚一點，搞事情被吊死在路燈上的話，烈陽部都會不管。
而且，本地沒有針對異類或者職業者的看守所，就一個普通看守所。
那就代表着，搞事情被抓到，基本就死定了。
但不搞事情，正常過日子的，在德城裡，哪怕是個妖怪，在菜市場碰到個八兩秤，市監局的人都會去管。
德城本身不大，還有一大筆經費在賬面上，而這些錢在實際之中，是壓根輪不到南武郡來管的，一毛錢都不會被拆借走。
本地官方的人，都清楚德城是什麼情況，核心思路就一個，別搞事情，好好做事，工資獎金各種補助都有，最重要的，前途也有。
整體配合的好，管理的好，異類數量多了，職業者、武者的數量多了，也沒鬧過什麼事，撐破天了也就是偶爾晚上喝酒之後打個架，還都不敢動用器械和力量。
至於城北，晚上喝酒打架的都沒。
擡起頭看一眼，看到路燈上更新的新掛件，立刻等同於受到了一個強制冷靜技能。
烈陽部懶得管路燈的事，後面更換或者新安裝路燈的時候，還悄咪咪的把路燈的壁厚規格提升兩個檔次，都是有原因的。
犯大事的，是肯定不敢來德城，能給出什麼重要大情報的人，自然也是極少。
老劉看溫言沒急着給桑拿石加水，他一顆心就稍稍放下來一點。
在桑拿房談事情，一方面挺私密，這裡裝修的時候，隔音什麼的也都非常好，另一方面，不想聊的時候，就給桑拿石加水，提升桑拿房溫度。
有點端茶送客的意思，但沒那麼明顯，留些顏面。
“據我所知的，是那些河神妻死活都不重要，只要她們存在過就行。
只要十八河神妻都同時存在過，那麼後面有死了的，也可以繼續補充。
她們的存在，就是爲了從河神那汲取一部分力量和權力。
不多，但有就行。
後面她們哪怕全死了，其實也更好，被河神妻這個身份汲取到的力量，卻不會重新還回去。
這個名義已經定了，該做的也已經做了。
按照我得到的一個比較靠譜的推測，那些河神妻本身就瞞不住。
她們之中，也有些是根本不可能閒得住，也不可能低調，必定會受到關注。
到時候，在有了解厄神女籙的情況下，烈陽部不可能坐視不管，必定會重拳出擊。”
溫言點了點頭，跟他之前猜的一項差不多，過程可能不太一樣，結果都是烈陽部必然會出手。
“繼續。”
“至於姓呂的，他的情況有點怪，反正跟我知道的不一樣，肯定是出了什麼大問題。
我知道也有可能是我得到的情報本身就是假的，但我確定，只可能有一部分是假的。
我知道的最初的安排，是請姓呂的甦醒，然後引你……”
老劉說到這，頓了頓，繼續道。
“或者拓跋武神過去，將他強行擊殺，讓他重新進入沉寂。
至於爲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這麼一個安排。
至於誰安排的，這種消息我不可能知道。
只有一個推測的消息，不保真。
可能是他在以前自己安排的。
因爲有一些人，他們是真心覺得自己在效忠河川之王，跟我等凡人不一樣。
之前河神妻的事情，就是這些人乾的。
他們延續了很多年，曾經混跡在很多組織裡。
從曾經的白蓮道，再到後來的天地會、特務組織，以及現在的一些非官方組織……”
溫言眼睛微微一亮。
“可以說說最後這個，最好有名字，或者具體人名。”
“我有一個組織的名單，回頭可以給你。”老劉賣起來這個，一點壓力也沒有。
“好，你繼續說。”溫言點了點頭，到現在爲止，他已經挺滿意這個收穫了。
聽聽那些組織的名字，就差統一一下叫反賊專業戶了。
“還有其他的……”
老劉說了半晌，全都是跟黃河有關的事情，溫言靜靜地聽着，桑拿房的溫度都下降了一點，他也沒去加水。
“至於第二件事，之前我見過一種金幣，那東西很麻煩，我沒碰過。
還有另外一個東西，是一個掛墜，一塊大拇指大小的琥珀，裡面封存着一樣東西。
那個東西，就是長生之機，吞服之後，可長生。
但代價是要食人，而且作爲被吞食的不能是一般人，必須是食人者。
據說這一件長生之機屬於高級貨。
我還知道兩個長生者，一個曾經的代號是鐵板魷魚，是一個醫生。
還有一個代號法廚，十年前就移民去了歐羅巴，因爲他嘴刁，在神州找不到滿意的食材了，也很難自己培育。
他去那邊之後，幹掉了一個食人者，頂替了對方的身份。
那個東西沒有照片，但是我記得樣子，我後面可以給畫出來，渲染修改之後，應該跟照片區別不大。”
“至於第三件事，跟去年的時候，東北的事情有關，是你去辦的。
你從那裡帶回來了一位姑娘，一個據說是不應該存在的姑娘。
當時還有一個老東西，嗅覺敏銳，早早跑路了。
他兜兜轉轉，到了歐羅巴，前倆月的時候，我從一個掮客那知道了他消息。
他跟歐羅巴那的吸血鬼氏族裡排第三的家族有聯繫。
但託瑞多家族的人，也在神州，他們想要查一個非氏族的外人，應該不難，也沒那麼多忌諱。”
溫言去給桑拿房裡加了點水，蒸汽伴隨着滋滋啦啦的聲音，翻滾着衝起，讓已經降溫了一些的桑拿房溫度飛速提高。
“我還是那句話，你自己要是有什麼事情，最好早點交代，這樣的話，你要是有重大立功表現，可以寬大處理。
不是很嚴重的話，在德城畫地爲牢，也不是不可能。
具體我估計你比我還清楚。
但你如今人都來了，要是後面再被查出來事情，性質可不一樣。
你明白嗎？”
“我明白。”老劉點了點頭，他的確比溫言還懂規定。“所以，看你搞情報掮客搞的這麼順手，還能搞到外面的情報，我這有個任務，你接不接？”
“可以考慮下嗎？”
“你不先問問什麼事？”
“我要是知道什麼事，就只能接了。”老劉很謹慎。
“行，一起出去吧，吃點東西，我覺得可以再聊聊。”
老劉很痛快地點了點頭，他跑到德城了，基本就等於把自己賣到德城，賣給了溫言。
付出了代價，他就有很大的可能，可以得到安享晚年，壽終正寢的機會。
出來的時候，就見到搓澡王又在忽悠客人，掛着個牌子，自己偷偷半價收錢，還樂呵的不行。
溫言都覺得，這傢伙早晚要被查稅。
出來後，正好到飯點了，就在搓澡王這裡蹭了頓自助，完後佔了搓澡王的茶室，繼續跟老劉聊。
“我能問問，是什麼事嗎？神州內的，還是神州外的。”老劉謹慎地問了句，要是力所能及，他當然願意示好。
“基本都是神州外的人，可能也有神州人的參與。”
“那可以先告訴我點不機密的內容嗎？我看能不能幫上忙。”
“前兩天，有一羣外面的人，跑到了神州附近，應該跟故夢有關，但他們全部離奇暴斃，這件事你知道不？”
“不知道，我來德城之後，就跟外面的人斷開了聯繫。”
老劉回答的很順暢，但心裡卻一個咯噔。
因爲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他的前老闆。
可能是他的前老闆，去做什麼事情的時候，出了意外。
畢竟，他曾經就聽他前老闆不止一次說過，故夢裡非常危險，說不定就會有什麼意外，動輒團滅。
基本約等於一命硬核模式，帶着點白板散件裝備，開荒高級副本。
溫言笑呵呵地看着老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的胸中，心火靜靜地燃燒着，他感覺到了，一直很平靜的老劉，有那麼一瞬，心跳加速了。
“老劉啊，你別緊張。
我給你說句私下裡說的話。
沒人會逼着你，讓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說清楚。
只要跟犯事無關的事情，跟你無關的事情，你可以不說。
現在有這麼個任務，你要是接了，做好了。
那麼，備案都是小事，你還會有功勳。
功勳雖然不是贖罪券，可對待有功之臣，都會有優待的。
現在呢，我得到的消息，是外面有人在找一個神州人。
很巧的，跟你一樣姓劉。
這樣吧，我只需要知道，這個人是不是也跟那些鬼佬一樣暴斃了就行。
不需要知道這人是誰，在哪。
這個不難吧？”
溫言拍拍屁股離開，他倒是挺希望，有個情報掮客在這裡的，有時候會方便很多。
而外面的事情，有些可以找魔鬼問問，神州內的，就不行了。
那魔鬼雞賊的很，壓根不靠近神州。
情報渠道，自然是越多越好。
溫言離開了，老劉坐在原地，良久之後，才長嘆一聲。
前面表現的太沉着，一丁點變化，就顯得特別明顯。
他剛纔聽到一半，就確定了，溫言要找的就是他前老闆。
這才離開幾天啊，就發生了大事嗎？
喝着茶，老劉心情頗有些複雜，他的確不想賣前老闆。
前老闆這人吧，缺點是有，可有一點挺好，愛留後路的同時，對手下的人也不喜歡把事情做絕。
不然的話，哪有什麼退休？
退休就是暴斃，挫骨揚灰一套流程，老劉也知道不少。
他那前老闆，有了襯托，立馬就顯得有良心了。
讓他直接賣了，他肯定不肯，但溫言既然都這麼說了，明顯是知道有他前老闆這麼一個人。
溫言也明顯猜到，他知道這麼一個人。
那……只是想知道，是死是活這種事情，要求已經低到不能再低了。
還有，聽溫言的意思，是他前老闆跟着一羣人，一起去了故夢，還團滅了，現在外面忽然死了這麼多人，肯定是想要弄明白髮生了什麼，或者找人背鍋。
能讓他老闆親自出面，跟着一起去的人，肯定都不是什麼小嘍囉。
這裡面弄不好還有危險，好歹是前老闆，對他還不錯，他去提醒一下，盡點心意也是應該的吧？
老劉難以決斷，自己坐在這喝茶。
過了半個小時，搓澡王陳滔穿這個大褲衩回來了。
“老陳，能不能幫我算一卦。”
“算個屁，不算。”陳滔擺了擺手，猛灌了兩杯茶，滿口拒絕。
“正常給卦金，算是請了你今天的一卦。”
“不算，你當我傻？”陳滔撇了撇嘴，一臉嘲諷：“我一進門，就看出來了，你個老小子，是要做選擇，自己猶豫不決，想讓我幫你選，然後你好安慰自己，這不是你要選的，是我選的，是吧？你以爲我幹什麼的？你這種貨色，我見過的，跟我搓過的人一樣多。”
“……”老劉啞口無言，想要反駁，心裡卻又覺得，陳滔說的有道理。
“你要是實在不知道怎麼選，我告訴你個技巧，選第二個。
你心裡要是堅定，沒有猶豫的話，就不會出現第二個選擇了。”
“多謝，卦金等下轉你。”老劉鬆了口氣，給陳滔斟茶。
“不用，這是心理學，不是算卦看相。”
陳滔喝完茶，轉身就走，壓根不給老劉說話的機會。
等到陳滔關上門，消失之後，老劉長嘆一聲，陳滔說的對。
他拿出手機，登陸了一個機械加工的簡陋小網站，在小網站的用戶留言板塊裡留言。
“外面很多人在找你，情況不妙，望珍重。”
他的前老闆肯定能看懂這句話的意思。
他過了十分鐘，重新去打開這個網站，提示網站維護之中。
他暗暗鬆了口氣，這證明他老闆沒死，但情況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