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國,崖邑城。
“你失敗了……”
望着那一片混亂的民衆,老祭祀幽幽的長嘆一口氣。
而坐在那片被推倒的祖廟瓦礫之上,崇明……或者說玄虺心灰意冷的沒有說話。
“你得到的那本書,其實我也看過。”
“上面描述的‘人神共治’的盛世的確讓人心生嚮往。”
“但你忘了最重要的一點,鬼方國不是大夏,鬼方國也沒有能夠讓天神退讓的‘王’……”
聞言,玄虺立時扭頭望向老祭司,眼神中充滿了不可遏制的怒火。
“不,不是我失敗了,而是祂們瘋了!”
“如果一切都按照原定計劃的話,五方神之間會相互制衡,而我們將會獲得更多的話語權。”
“最後哪怕不能實現‘人神共治’的盛世,最多也只有我這一個替罪羔羊。”
“但是鬼戎氏瘋了,吞潮氏也瘋了……”
“至於土方氏?祂本身就是個瘋神!”
“所以我讓幽重放走了青蚨,寄希於青木氏能夠找到那位傳說中的‘欺詐者’。”
“然後借用土方氏的力量,重新恢復五方神之間的制衡關係。”
再次嘆了口氣,老祭祀對於玄虺的天真只能說是早有預料。
“幽重?那只是血魔而已……”
“要是我沒猜錯的話,就算是那血魔,其實也是鬼戎氏的使者,不是嗎?”
面對老祭司的問題,玄虺先是一愣,隨即便矢口否認道。
“不,幽重雖然是鬼戎氏的使者,但他更憎恨五方神!”
“只要能夠報復五方神,幽重就是我手中最好的‘刀’!”
“說到底,情況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全是因爲祂們集體發瘋的緣故!”
眼見玄虺直到這一刻都還沒有認清真相,老祭司終究是無奈的低聲說道。
“小子,連我都能看出你僞裝的‘崇明’有這麼多不合理的地方,你認爲其他祭司會看不出來嗎?”
“不,祭司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佼佼者……”
“你可以覺得我們殘忍,也可以認爲我們愚忠,但絕對不能把我們都看作是蠢貨。”
聲音稍微停頓了一下,老祭祀看着玄虺那略顯驚詫的目光繼續說道。
“治理一方國家,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
“你的每一項政策能夠順利的執行下去,你的每一個命令能夠得到及時的迴應,其實都是有我們這些祭司在幫忙的。”
“就像我先前說的那樣,看過那本書的不只有你,意識到現在的鬼方國不正常的也不只有你。”
“甚至就連五方神……祂們都清楚地知道鬼方國表面下的暗流涌動。”
“只是祂們不在乎而已。”
“高高在上的五方神把這當做了一場遊戲,順帶也在篩選更加聽話的‘領頭羊’。”
“你以爲你看到了未來,實際上那都是重演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歷史。”
老祭司的這番話,直接把玄虺說懵了。
“我……只是在重複歷史?”
感覺自己的三觀都受到了衝擊,玄虺的表情成功讓老祭司笑了起來。
“也不要這麼看低自己,你其實已經創造了新的歷史。”
“縱觀鬼方國建國千年,你是第一個把天神逼成這樣,並且開始使用盤外招的凡人。”
“吼天氏沉寂是事實,鬼戎氏親自下場是事實,吞潮氏的暴走也是事實,就連青木氏最後的消失同樣是一個事實……”老祭祀從來不否認玄虺的所作所爲,甚至爲此感到驕傲。
可他同樣清楚,這是天時、地利、人和多種因素共同鑄就的結果,是幾乎無法復刻的奇蹟。
“但我還是失敗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玄虺終於承認了自己失敗的事實。
“一切從吞潮氏暴走開始,我就已經失去了對局面的控制……”
“爲什麼?”
“爲什麼今年的汛期會這麼長?”
“爲什麼今年的天象如此異常,這都快入冬了還有暴風雨?”
“爲什麼河谷上游的水位到現在還沒有衰退?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吞潮氏不是負責維繫山川水脈的神嗎?爲什麼祂今年反而受到了這種異常天象的影響?”
仰望着那逐漸陰沉的天空,玄虺的臉上充滿了困惑和不解。
但凡今年的氣象水位是正常的,玄虺和鬼方國都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看來那血魔沒和你說過啊!”
像是早有預料一般,老祭祀緩步走到玄虺的身邊。
然後就像小時候一樣,輕輕的撫摸着對方的腦袋說道。
“是大洪水,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大洪水。”
“吞潮氏在成爲五方神之前就是臨海的水神……”
“當然了,你也可以管祂叫海神。”
“身爲曾經的海神,吞潮氏對於水脈的異動是最爲敏感的。”
“而在咱們這種內陸地區,能夠讓祂暴走的只有千年難得一遇的大洪水。”
“鬼戎氏或許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纔不願意再和咱們玩這場過家家的遊戲了……”
玄虺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失敗居然來自於這樣的意外因素。
更讓玄虺沒有料到的是,幽重竟然提前知曉了“大洪水”即將到來的消息。
“到底是怎麼樣的洪水,連沿途這麼多水神都無法疏通?”
聽到玄虺再次說出這麼天真的話來,老祭祀卻只是似笑非笑的低頭反問了一句。
“那些水神爲什麼要疏通洪水呢?”
“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這場千年難得一遇的大洪水就是那些水神集體造成的呢?”
頓時驚愕的瞪大了眼睛,玄虺已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您的意思是……這是一場由水神們共同掀起的滅世洪災?”
微微聳了下肩膀,老祭司只是望着那陰沉的天空,不置可否的答道。
“那我就不清楚了,畢竟凡人又如何能夠去揣測神明的想法呢?”
“我只知道吞潮氏不過是那一衆水神中的一員,並且註定會藉助大洪水清洗現在的鬼方國。”
“鬼戎氏現在的行爲,其實也許就和我們一樣,都只是在試圖自保罷了。”
“當然,我也只是根據現在的情況作出推論,並不一定就是全部的‘真相’。”
“就像你得到的那本書一樣……”
“你必須學會分辨、篩選其中真實有效的內容,而不是全盤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