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李家的院子裡。
李伯陽坐在小板凳上，一臉嚴肅的與訛兔對峙着。
陳芸則在一旁的廚房裡忙碌，李靜姝也十分乖巧地在給她打下手。
隨着風暴即將來襲，身爲一家之主的李禹肯定也會提前回家，再加上一個不請自來的訛兔。
整整五個人的飯量，足夠陳芸和李靜姝忙碌一陣子了。
“你說鬼方國的捕奴大隊就在數百里開外？”
“我們現在看到的這股颶風，其實是五方神之一——吼天氏的化身？”
雖然早就已經知道這個世界的離奇程度。
可真當李伯陽聽說那股颶風竟然是一位神明的化身時，他還是不可避免的瞪大了眼睛。
那隻被囚禁在鬼神崖洞之中的大黑狗……似乎提及過類似的存在？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又不是所有的神明都喜歡與生靈接觸，更不是所有的神明都願意在人類面前暴露自己的弱點。”
瞥了一眼大驚小怪的李伯陽，訛兔向對方科普道。
“有形的軀體意味着有形的弱點，無形的軀體便意味着超然的地位……”
“一般的神明或許做不到這一點，但五方神那種級別的神祇顯然不是一般的神明。”
瞭然的點了點頭，李伯陽大概明白訛兔話裡的意思了。
不知不覺間，李伯陽甚至想起了鬼神崖洞之中那條大黑狗的話。
神明的其中一種進階狀態，貌似就是將自己化身成爲一種活着的自然現象？
“我是不是可以簡單的理解成，那吼天氏爲了在信徒面前保持自己的逼格，所以纔會以‘颶風’的形態顯化？”
“畢竟有形的軀體再怎麼恐怖，也比不上真正的天災。”
“等等，那吼天氏真的是自願保持現在的‘颶風’狀態的嗎？”
聞言，訛兔不由的歪了下腦袋。
他總覺得李伯陽的理解似乎出了什麼問題，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對方。
“反正你能夠理解就好了。”
“那吼天氏既然現身，那就說明祂已經被徹底激怒了。”
“我想請你占卜一下，老阿婆現在到底是死是活？”
說這句話的時候，訛兔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擔憂，與他一貫表現出的灑脫迥然不同。
“如果我的占卜結果是還活着呢？”
短暫的沉思了一下，李伯陽如此反問道。
“你難道打算去救她嗎？”
“與一位能夠化身天災的神明爲敵？”
說實話，當從訛兔口中得知，老阿婆居然主動前往阻止鬼方國的捕奴大軍時，李伯陽是震驚的。
他簡直無法理解，那個在土地廟教孩子識字的老巫婆，究竟是哪來的底氣敢去對抗一支萬人規模的大軍？
然而，看着顯化出颶風雷暴形態的吼天氏。
李伯陽又感覺自己好像從未真正認識過那位老阿婆。
別的不說，李伯陽現在就嚴重懷疑。
當初的老阿婆其實早就察覺到自己在暗中偷學，所以纔會從最簡單的字重新教起。
“她救過我的命，也是她教我一點點掌握了自身的天賦和能力。”
連一丁點的猶豫都沒有，訛兔斬釘截鐵地答道。
“如果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她既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再生父母。”
“不管她現在是死是活，我都已經做好了與吼天氏爲敵的準備。”
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之類的詞彙，已經不能夠用來形容此刻的訛兔了。
畢竟他宣戰的對象可是一位貨真價實、能夠化身天災的神明。
但沒人會懷疑訛兔所表現出來的決心。
正如蚍蜉撼樹、螳臂擋車之時，蚍蜉和螳螂也絕對不會考慮什麼後路。
衝冠一怒、匹夫之勇。在這種語境下從來都不是什麼貶義詞。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凝視了訛兔良久，李伯陽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是我的朋友，而她好歹也算是我的半個老師，我又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呢？”
一下子就聽出了李伯陽的言外之意，訛兔既錯愕又驚奇的看向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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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夢山，飛來峰，山神廟。
“吼天氏嗎？”
站在鬼神崖的最高處。
兮蘿挑目遠望，眼神中閃過一絲晦澀難明的意味。
那洶涌的風暴正在緩緩朝着這個方向移動，所過之處牲畜盡絕、村莊盡毀。
“你打算出手干涉嗎？”
就在這時，一隻翠綠色的鳥兒落到了兮蘿的背上。
“別忘了千年前的那位女巫是怎麼死的，過度介入神明之間的恩怨註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面對翠鳥的勸說，兮蘿卻只是一言不發的盯着那風暴前行的方向。
“兮蘿，你花了近千年的時間才死裡脫身，不要辜負了那位女巫的犧牲。”
好歹也和兮蘿相處了那麼長時間，翠鳥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那點小心思。
“這次是爲了那‘紅孩兒’吧？”
“你從以前開始就這樣容易感情用事，但‘紅孩兒’可沒有那女巫的本事。”
“說到底，那都只是一些轉瞬即逝的短生種而已……”
“不要爲了他們，毀掉自己好不容易纔得到的長生。”
翠鳥的這番話，道出了神明之間的相處規則。
神明與神明之間的恩怨牽涉甚廣。
稍有不慎便是赤地千里、水淹萬民的結局。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神明都只會冷漠的旁觀其祂神明之間的恩怨，絕對不會出手干涉的。
事實上，這也是上次“鬼神事件”中，那些百地衆神沒一個願意出頭的重要原因。
哪怕衆生被殺死、哪怕生態被毀滅……
對於神明而言，最多幾百年就能夠恢復如初。
自己又何必爲了這點小事，觸怒其祂擁有不朽生命的同類呢？
“你要真看好那‘紅孩兒’，準備讓他當你的祭司，那就把他接上山吧！”
眼見自己完全勸不動兮蘿，翠鳥只得無奈的提出另一個解決方案。
那吼天氏就算再霸道，也絕對不會爲了區區一個人類而冒犯另外一位神明。
至於山下的那些村莊和人類？
翠鳥就只能讓他們自求多福、自尋出路了。
“他是不會同意的……”
許久過後，兮蘿終於開口了。
“他比我姐還要天真，卻也更加努力……”
“他是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一場莫名其妙的風暴，就毀了他三年的‘成果’的。”
“況且上次是他幫的我，這次也輪到我幫他了。”
言罷，兮蘿回首看向了自己背上的翠鳥沉聲問道。
“姥姥這次讓你帶什麼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