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
還沒等周舟的話音落下呢，周建輝便收起了笑臉，搖頭道：“周舟，合同的年限、專輯的數量、分成的標準我們都可以談，但唯獨版權不能談……”
“既然你們是餘立功餘老師交代過的貴客，那我就和你們明說了，身爲一家商業公司，華納唱片那就是靠着版權吃飯的。如果版權歸歌手……那華納還算是唱片公司嗎？”
“在沒有版權之後，唱片公司就不是唱片公司了！”
“而是發行公司，營銷公司，廣告公司……”
周建輝回覆的很乾脆，根本就不給周舟商量的餘地。
不僅如此，說到最後，他還補了一句，“更別說，你還是個沒入圈的新人，現在的你最該乾的便是入圈，等你成名後，你想要什麼，那都可以談。”
“所以，如果你覺得五年時間長了，我們可以改三年。”
從表面上看，周建輝的最後一句話是說給周舟聽的。
但實際上，在說話時，他已經將目光挪到了朱洪玻的身上。
在他的注視下，這個幫助周舟聯繫各方的彌勒佛也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雖然沒有給出自己的建議，但卻像是回答了一切。
在周舟和周建輝的眼裡，朱洪玻想要講述的就是資本的無情。
當你沒有掌握和資本對談的籌碼時，你就只能被資本壓榨。
而且，這個世界上從不缺少天才，但所有天才都需要資本去捧，因爲唱片行業裡的宣發渠道已經被巨頭壟斷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你不交出版權，那無法逐利的資本憑啥捧你？
畢竟你又不是太子鄭！
但可惜，朱洪玻的‘贊同’並沒有讓周舟放棄。
周建輝的堅決讓周舟抿了抿脣，笑着道：“周總，凡事無絕對嘛……”
“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修改想法，主要還是在來之前聽到了一些簽約消息。”
“據我所知，咱們島內的一個新人歌手在籤公司時就獲得了音像版權的回購權？”
“並自己掌控詞曲版權？”
“既然有公司願意和他那麼籤，那我相信，也一定會有公司願意和我這麼籤。”
“您覺得呢？”
這個反問讓周建輝面色一變，眉頭微挑。
在這一刻，他的腦子裡冒出了一個名字——
周杰輪。
沒錯！
雖然在當下這個時代裡，音樂行業裡的詞曲版權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歸唱片公司代理。
雖然很多時候，歌手的錄音版權都被唱片公司所掌控。
但偌大的音樂圈裡，還是有人能牢牢地緊握自己歌曲的全部版權的。
那個人，便是周杰輪！
而未來，他之所以能躺着掙錢，那還得感謝他的老爹！
當年，在和阿爾法簽約時，周杰輪的父親也在現場，並且還是藝人合約書裡的保證人。
在看完阿爾法擬定的合同後，周父對苛刻的條款很不滿意，強烈要求阿爾法在合同里加上一個補充條款。那就是周杰輪在合約期間裡產生的所有音樂著作、錄音著作、視聽著作的最終所屬權歸周杰輪所有，即便這一切都是唱片公司出資錄音或拍攝的。
只要周杰輪願意，他便可以用一定的金錢將其購回。
在當時那個年代裡，這個條款看起來可有可無。
因爲盜版太猖獗了，在互聯網音樂收不到版權費時，只能靠電臺購買、KTV消費的他們一年也賺不了多少錢，還沒有開演唱會來的快。
但當版權保護正式上線後，以幾何倍數瘋狂增長的版權費則讓所有人都悔青了腸子。
所以，阿爾法，又或者說是吳棕憲，其實是在看不清未來的情況下答應的周父。
但，吳棕憲能簽下這樣的合約，不意味着華納就能提供同樣的合同。
因爲華納唱片誕生的原因，那就是爲了蒐集圈中的音樂版權的。
當年，華納兄弟爲了在電影製作時能夠使用廉價的音樂作爲配樂，於是他們便創立了一家音樂公司開始收羅音樂版權，在等唱片業大火後，他們更是加大投資，瘋狂收購，正式的進軍唱片行業，並在短短几年裡做到了行業頂尖。
當華納唱片就是因爲華納兄弟想要掌控音樂版權而誕生時，他們是不可能放棄任何一個版權的！即便周建輝不是米國人，但他經營的公司畢竟是華納唱片的子公司，只要他想坐穩大中華區總經理的位置，那就得了解公司的歷史，尊重老闆的意志。
所以……
“抱歉。”
周建輝再次搖頭，滿是歉意的看了朱洪玻一眼。
接着衝着周舟說道：“我不是吳棕憲，華納也不是阿爾法。周舟，我無法給你提供周杰輪那樣的合約。但我能保證，只要你加入華納，我能保你銷量獎項雙豐收……”
“如果你今年發專，我保你今年專輯銷量就能突破五十萬！明年就能捧起金曲獎！”
“即便島內有禁令！”
“即便你寫的是芭樂！”
“因爲我是周建輝！”
“生捧樑詠其！硬推孫燕茲的周建輝！”
此時此刻，周建輝給人的感覺就是狂妄。
但在場的兩人都知道，周建輝沒有吹牛嗶。
在周舟的前世，這傢伙之所以會被無數資本瘋狂追捧，那就是因爲他的能力遠超常人，個人戰績太過彪悍，捧人手段甚至可以用傳奇形容。
周建輝啊，最早其實是一名廣告人。
出身奧美的他曾四進四出，在那兒工作了十餘年。在這個期間裡，只要他呆在奧美，便能夠將同行們揍得擡不起頭，一旦他離開奧美，奧美在亞洲的業務就會被同行聯手壓制。
而這傢伙之所以會從廣告業跳槽到唱片業，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九十年代中期的百代在宣發上打不過業內的其他競爭對手，於是便想邀請更加專業的人士前來救場。
所以，他們選中了廣告鬼才周建輝。
然後嘛……
周建輝剛一入職，便顛覆了唱片行業的傳統宣發模式！
其中的過程是這樣的：
進入百代後，周建輝便發現了樑詠其是個好苗子，想要下重金打造她。在和公司裡的創意大師陳澤杉溝通後，兩人便決定讓《短髮》這首歌成爲樑詠其個人專輯裡的主打歌。
按照唱片業的製作規則，專輯裡的主打歌那就是整張專輯的表達意，所以，《短髮》這首歌曲所講述的‘少女的心事’，就會是《短髮》專輯對外宣傳時的宣傳用語。
而在此同時，爲了配合宣傳，周建輝還希望樑詠其能剪個短髮。
但，九十年代，人們的審美觀念還是有些刻板的。
那個時候的人們覺得長髮飄飄纔是美女，短髮女孩就是叛逆。
例如關知琳、楊採倪，那都是一頭的長髮，更是女神的代名詞。
當這種觀念存在時，短髮，其實是不符合樑詠其的對外形象的。
因爲在發專之前，樑詠其就已經拍過電影了。
與劉德樺合作了《烈火戰車》，並拿到了金像獎最佳新人的提名。
當樑詠其已經出過道了，並且給觀衆留下了一定的美好印象時，肆意的修改造型，而且是違反潮流的修改，那對於她的個人事業來說，可能不是一件好事兒。
於是乎，爲了解決這個問題，周建輝想了個辦法。
那就是主動的購買黑通稿，大張旗鼓的去黑樑詠其。
他以街頭採訪的形式請了一堆路人當演員，讓路人從多角度抨擊樑詠其，說她‘沒有演技’，說她‘拿獎全靠運氣’，說她擁抱唱片的原因是‘演員身份維持不住被迫轉行’。
在銀彈攻勢的衝擊下，這些街頭採訪幾乎是在一夜之間便登上了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
由於在此之前百代並沒有放出樑詠其要發專的消息，所以當抨擊樑詠其的新聞出現後，看到報道的民衆不僅不反感，甚至還有些奇怪。
他們不明白，樑詠其爲啥好端端的被噴了。
而就在人們摸不着頭腦時，周建輝又出手了。這回，他以正向反駁的形式幫助樑詠其伸冤，表示樑詠其錄製新專的消息在無意間泄露，或許是因爲友商覺得樑詠其的新專不錯，於是便想提前遏制，故意買了抹黑稿件，抨擊詠其。
這一情形讓樑詠其倍感焦慮，更讓她患上重病。
不過好在樑詠其擁有着一顆強大的內心，很快便調整了過來，在周圍好友的鼓勵下，她按時的完成了對新專的錄製，並且往裡面添加了一些突如其來的精妙靈感。
樑詠其會用自己的歌聲告訴全世界，肆意的抹黑無法打倒堅強的她。
當這種逆向宣發，反向襯托的手法出現後，樑詠其的專輯還沒上市呢，受害者的形象便已經出現了。而在等《短髮》問世後……
專輯封面上的颯爽英姿直接就讓吃瓜羣衆眼前一亮！
再等人們將磁帶塞入隨聲聽……
歌曲裡的疼痛之音，幾乎在一夜之間，傳遍了海峽兩岸！
尤其是當副歌部分，‘我已剪短我的發，剪斷了牽掛，剪一地不被愛的分岔，長長短短，短短長長，一寸一寸在掙扎’出現時……
那種愛情既然走到絕路，便一刀兩段的抗爭，直接將市面上的所有少女情歌斬於馬下！
而和先前抹黑有所映照的歌詞更是將整個市場徹底爆殺！
隨歌而起的瘦削身影、堅強形象，更讓民衆心生憐惜！
也讓樑詠其一夜爆火！
還讓《短髮》成爲了當年的十大金曲！
當此事實出現後……
圈子裡的友商全都懵了！
它們就像是su7發佈會上的蔚小理！su7交車時的新勢力！一臉驚詫的望着臺上的軍兒！
因爲在大傢伙還在玩正向宣發的年代裡，友商根本就不敢相信，黑料竟然還能這麼使！
自黑？
反宣？
這麼高風險的宣發方式周建輝是怎麼搞出來的啊？
友商們想不通，但周建輝已成神，而之後，在推孫燕茲時，他也採用了別樣的手法。
那些手法甚至讓孫燕茲力壓周杰輪，踩着《Jay》，拿到了金曲獎最佳新人。
所以，當週建輝表示，自己能夠讓周舟的首張專輯銷量突破五十萬，並且以芭樂的身份拿下金曲獎時，甭管是周舟還是朱洪玻，那都覺得他說的是真的。
因爲人家有這個能力！
因爲華納有這樣的資本！
而這……
其實也符合周舟的利益。
畢竟，他投身音樂圈的最大目的，就是爲了賺錢！賺快錢！
只要弄到了第一桶金，那未來，就會十分美好！
至於說什麼簽約之後版權丟了？
嘿！
現在的他又沒有議價能力，丟了就丟了唄。
況且，在賺到錢後，幹啥事情不都比音樂產業增值更快啊？
然而，就在周舟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要爲那代表着銷量保底的宣傳資源做出犧牲時……
一直在笑的朱洪玻突然開口了：
“周舟。版權這個東西你就不需要再爭了。”
“聽我一句勸，將版權交給華納，是你現在最好的選擇。”
如此話語讓周舟有些意外，因爲他不明白這個朱師兄爲什麼會突然幫着外人說話？
而周建輝則是有些驚喜，因爲他喜歡這種通透！
然而，還沒等周建輝開心一會兒呢，朱洪玻又說道：
“唱片這個東西啊，屬於音像製品。”
“在香江、在島內上市時，可能比較的簡單，但想要進入內地，就得走些流程。”
“這其中的彎彎道道不是幾句話就能夠說清楚的。”
“我只能告訴你，這是一個非常複雜且繁瑣的過程。”
“裡面的困難不亞於電影送審。”
“因爲我們也不知道具體的標準。”
“而且，流程不是你去走了，就能走得通的。”
“近年來啊，很多香江、島內的唱片在進入我們這邊後都有一定的改動，有的是改名，有的是改詞，有的則是刪除部分歌詞或全部歌詞……”
“不僅如此，在這個過程中，明星可是沒有特權的。”
“像陶吉吉、黃耀名、Eason，那都逃不過刪減。”
“哦對了，據我所知啊，香江那邊力推的Eason，他的專輯甚至被直接刪過整首歌？”
“所以，當唱片公司的肩頭擔子如此艱鉅時，你不讓利，人家怎麼培養你呢？”
“當唱片公司需要因爲歌手的專輯上市而忙裡忙外時，交出版權，那纔是雙贏！”
“我說的對吧，周總？”
說到這兒，朱洪玻停了下來。
當他勾着嘴角，笑眯眯的望着周建輝時，那笑面虎般的表情讓周建輝面露嚴肅。
而周舟嘛……
聽明白規勸的他放下了合同。
雙手搭在身前，眼觀鼻鼻觀心，不再言語。
沒辦法，既然師叔都已經開大了……
那他爲什麼不等着呢？
但不知道爲什麼……
此刻，當他瞧見周建輝那張硬邦的面龐後，他是真的很想笑啊！
華納有原則？
不會給版權？
可以啊！
想要進入內地市場的您老人家別給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