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少瑾倒是不以爲然, 野心是擋不住的,跟聖火神功沒什麼關係。江湖向來是憑力量說話的地方,有能者居之也不是什麼壞事。
但二師兄提出聖火神功太容易走火入魔的問題, 洛少瑾卻不能不考慮。她自己就幾度差點走火入魔, 歷史上聖火教的教主走火入魔的也不在少數。用來批量生產高手, 有不小的隱患。速成功法終歸不是正途。
洛少瑾一時難以決斷, 給嶽成瑜寫信問計嶽成瑜表示不管, 洛教主自己決定。於是這件事就暫時擱置了。
洛少瑾去練武場轉了一圈,六師兄正訓練這些弟子練基本功,一個個在樁子上翻跟斗, 像是靈巧的小猴子。
六師嫂端着茶水和洗乾淨的水果,剛走到練武場邊, 六師兄就看了過去。六師兄看六師嫂的時候也不笑, 但就是跟看別人的時候不一樣, 有一種融融的暖意,放鬆又自在。
六師兄招呼弟子們停下, 去喝水吃水果。自己拿了一個卻不吃,轉頭遞給六師嫂,六師嫂抿嘴一笑,搖頭拒絕,六師兄就自己吃了。
兩個人站在一起, 也不怎麼說話, 都看着弟子們, 卻自有一種夫妻間的氣場, 讓人一眼就知道兩個人相知相守。恩愛不用秀, 就滿的要溢出來了。洛少瑾這個單身狗受到了一百點的暴擊。
她跟薛暮雲還在通信,頻率不算高。年少時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後來薛暮雲跟她表白被拒以後, 是說什麼都覺得尷尬;而現在卻是距離太遠沒什麼交集,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洛少瑾現在一睜眼就是一堆的瑣事要她處理,弟子打架柴米油鹽,一教之主當的彷彿老媽子一樣,生活乏味的如同白開水。再不像年少時那般感覺什麼都是有趣的,隨便吃點什麼都能寫信給朋友分享的有滋有味。
薛暮雲的回信能看出來他現在很忙,偶爾寫點生意上的事,看得出來他已經儘量照顧洛少瑾這方面的知識水平,洛少瑾還是會看的一知半解。
生活中能分享的正能量太少,而煩惱分享了有什麼用呢?互相也都幫不上忙。
洛少瑾覺得她跟薛暮雲真是不能這樣下去了,得找個轉機纔是。
洛少瑾離了練武場,碰上三師兄。
“教主,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三師兄管着錢糧,洛少瑾現在一看見他就頭疼。洛少瑾嘆了口氣,問:“又缺錢了嗎?”
三師兄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現銀不多了,這個月還能支撐下去。不過我要說的不是這事,是私事。”
三師兄微微低着頭,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打算成親了。”
洛少瑾如今是教主了,三師兄雖然沒打算大操辦,可是娶妻這種事還是要跟她稟報一聲的。
“咦?女方家是哪裡的?”三師兄因爲還管着外面暗地裡的生意,比較經常往山下跑,莫非是下山遇到了合心意的女子?
“你認識,就是林氏。”
洛少瑾反應了半天才想起來三師兄說的是誰,心裡覺得十分驚訝。也不怪洛少瑾對不上號,那個林氏,大家背後提起的時候都見她林寡婦,當面的時候都叫她九娘。
那女人丈夫死在了戰場上,她自己帶着個孩子,在這大災年份過得十分的不容易。
她家孩子根骨不錯,被聖火教的人看中帶上山,她便也跟着來了,在弟子舍旁邊住着,平日裡幫忙做些洗衣打掃的活計。因爲她家孩子在弟子中行九,所以大家叫她九娘。
洛少瑾印象裡那林氏總是畏畏縮縮的垂着頭,樣貌亦是平平。不過這年代人成親早,她家孩子雖然有八九歲了,她自己年紀到不算大。
洛少瑾看着自家一表人才,玉樹臨風的師兄。
風滿樓脾氣好,心腸好,樣貌也好。青年才俊,宜室宜家。
這樣兩個人,怎麼扯到一起去的?
跟三師兄熟不拘禮,洛少瑾說話也直接,“師兄,娶妻可是大事,你再考慮考慮吧。山上女孩子太少了,這兩年確實是教中的事情耽誤了你,你再給我些時間,或者我想辦法託人給你介紹個。”
在洛少瑾看來,三師兄和那林氏認識的時間沒多長,天差地別的兩個人,看着就不搭,談婚論嫁實在是太草率。給三師兄多幾個選擇,給他介紹些相配的女子,三師兄就會回心轉意了。
當教主還得兼職居委會大媽,洛少瑾盤算着這事找誰,伊楚楚認識的女子估計不少。回頭給她寫封信,另外還得幫二師兄留意留意。
山上男女失調確實不太好,回頭得多收些女弟子。
洛少瑾心裡想着後續的事情,三師兄卻有點急了。
身爲教主,遇上這種事情難道不是該走個過場,祝福一下麼?怎麼像那故事裡插手臣子婚姻的皇帝,還想亂點鴛鴦譜呢?
三師兄無奈,明白洛少瑾沒別的意思,可是她如今是教主,他必須得把她給勸服了。
事關自己終生大事,也是逼到沒辦法了。
三師兄絮絮叨叨,紅着臉說自己那點子兒女情長。
然而洛少瑾看言情小說多了去了,對三師兄嘴裡那點小浪漫實在無感。
她還沒意識到自己是教主,三師兄結婚必須得經過她同意,心裡還想着三師兄大約也在猶豫,所以這才找她商量,一反常態的跟她說心事。她得替三師兄出主意,把好關。
洛少瑾勸他,“三師兄你戀愛經驗太少了,你年紀也不大,多看幾個姑娘才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了。”
三師兄急的是滿頭大汗也沒跟她說通,鬱悶的走了。
到傍晚的時候,三師兄請的說客就到洛少瑾的院子了。
二師兄問她,“風滿樓想娶林氏的事,你不同意?”
洛少瑾也是一肚子的話要講,拉着二師兄吐槽,“三師兄眼光也太差了。我今天下午特意去偷偷觀察了下林氏,我不是對寡婦再嫁有看法,只是她這個人,我覺得她真是配不上三師兄。長相什麼就不說了,也不知道三師兄看上她什麼。”
“她過去見我時總是不聲不響,我還以爲她是少言寡語。今日見了她與別人相處,才發現她真是能說會道。一下午跟這個聊聊,跟那個聊聊,正事幹的還沒別人一半多。就她這個情況,就算是太平盛世也養活不了自己和兒子吧。都說爲母則剛,這林氏身上我是一點也沒看出來。”
洛少瑾巴拉巴拉抱怨了一堆,看見二師兄在笑,“你笑什麼?”
二師兄笑着搖頭,解釋,“你是教主,風滿樓找你說這事是請你允許,不是師兄師妹間徵求意見。你不允許,他就不能成親。”
“師妹可以給師兄意見,可是你作爲教主,這些棒打鴛鴦的話,不能說。”
洛少瑾目瞪口呆,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權力,她支支吾吾,“可是……我就是覺得他們不般配啊!”
“我們都明白你的心意”二師兄勸她,“可是咱們江湖人,人生的意外太多了,說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死了,哪有精力去考慮那麼多?遇上一個人動心了,就抓緊時間在一起。人生只爭朝夕,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只爭朝夕啊,洛少瑾想起了柳隨風。
忽然間就有些憂傷。
她已經錯過了一個柳隨風,是不是還要錯過一個薛暮雲?
二師兄看着她的表情,嘆了口氣,“是我們拖累你了。”
洛少瑾搖頭,“是我自己心性不定。”
一時間她也沒有心思再去管三師兄的事情,想了想說:“三師兄自己如果願意,就娶吧。別委屈了三師兄,需要聘禮什麼的我也不懂,二師兄你看着辦,從公庫出吧。”
喜事一件接着一件,洛少瑾給伊楚楚寫信,請她留意是否有合適二師兄的姑娘,伊楚楚回信說會幫忙留意,同時說她要嫁人了,嫁一個小門派的幫主。
伊楚楚已經是快三十的年紀,在江湖上漂泊了這麼多年,終於尋到了良人。
可惜如今洛少瑾的身份實在不便前去祝賀,也只能讓人捎去信件禮物表表心意而已。
洛少瑾覺得自家師兄百般委屈,卻不想那林氏的兒子小九也覺得自家母親百般委屈。
三師兄體諒教中艱難,成親沒有大辦,只請了幾個熟悉的朋友一起吃頓酒。接親時林氏那兒子卻突然鬧起來,拿劍堵着門不肯讓他母親上轎。
混跡於市井的孩子,自小母親也沒有好好教養,半懂事不懂事的年紀,滿嘴的污言穢語,擋在門口警惕的看着所有人,像是個剛長出牙齒的小狼崽。
風滿樓好言相勸,卻跟這孩子說不通道理。
洛少瑾本是在禮堂等着主持婚禮,聽說此事趕了過來,她纔不慣着這孩子毛病,上去一把奪過劍。
“你們欺男霸女……”小九不服,一邊說一邊往前撲。
也不照照你孃的模樣。洛少瑾對這熊孩子一點耐心都沒有,考慮今日是三師兄大喜的日子,直接快刀斬亂麻,揮袖用內力打暈了這孩子,讓人拖下去了。
一身喜服的林氏本來還在後面小聲的勸小九,一見兒子被打暈,頓時慌了神,哭唧唧的撲出來,“小九,你沒事吧小九。”
能有什麼事?!洛少瑾現在對她是一點好感也沒。從三師兄要娶她到現在這麼長時間,她不跟她兒子溝通好,大喜之日來這麼一出,哭哭啼啼的,真是莫名其妙。
洛少瑾心浮氣躁的壓着火,威脅,“你再哭一聲,你跟你兒子今天就滾下山。大家都等着呢,上轎,成親。”
林氏茫然柔弱的看向三師兄,“滿樓。”
她若是長得好看,梨花帶雨嬌嬌弱弱的求助,洛少瑾也能忍幾分,偏偏長得還不怎麼樣。
洛少瑾真想反悔,不讓三師兄娶她了。
還是二師兄來打圓場,好言相勸,把林氏勸上了轎,又勸洛少瑾主持婚禮。總算是把這場婚禮給應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