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被軟禁,日子倒是過的十分悠哉。
吃素的教規也不守了,整日在後山釣釣魚打打兔子,還開了一片地,亂七八糟的種點東西。
洛少瑾去找他的時候,他正烤魚。
那脂香流溢的味道,隔老遠都能聞到。奉命看守他的弟子遠遠的站着,口水直流。
“早知今日,當初你就應該抓緊時間把吃素那一條教規給廢掉!”洛少瑾毫不客氣的坐在他身邊,拿起他手中的魚。
二師兄略有些詫異的挑眉,“你怎麼來了?”
“教主更替,就被召回來了啊。路上耽擱了一段時間。”洛少瑾啃着手裡的魚。
洛少瑾顯然答非所問。
“你……”二師兄微微頓了頓,“認了小四當教主?”
洛少瑾這人想法極爲簡單,喜惡明顯,讓人覺得她好利用。以曲東方的想法,也是覺得她會支持陸開山跟陳飛虎鬥。
這個時侯,難道不該在前面大殿打破頭嗎?怎麼會有人記掛他這個廢教主。
洛少瑾眯着眼睛想了想,“其實吧,我一直覺得當魔教教主挺威風的。但是具體到咱們聖火教,還是算了。”
不想着一統江湖滅了名門正派,整天就盯着自家一畝三分地,洛少瑾從來不掩飾對這樣的魔教的鄙視。
二師兄垂眸,將手中的魚翻了一面烤,“少瑾你不在意,不代表老四會放過你。”
洛少瑾舔了舔手指,無辜的看着二師兄,“二師兄你這是在挑撥?你是武功全失了啊,不然以咱倆得關係,我肯定支持你啊。不過五師兄麼……感覺跟四師兄差不多吧。他倆誰當都無所謂。”
二師兄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怎麼面對洛少瑾的目光,“小七……我……”
“二師兄,你若是真的生氣,回頭我找機會打四師兄一頓好了,反正他要向我請教聖火神功,有的是機會收拾他。”洛少瑾漫不經心的啃着魚。
聖火教太弱了,教主之位,在她看來實在不值一爭。
“打他一頓嗎?”饒是二師兄廢了內力,滿心忿恨憂慮,此時也忍不住笑了笑,怎麼他們生死搏殺的教主之爭,在她眼裡像是小孩子搶糖一般。
二師兄嘆了口氣,“我是不成了,可是陳飛虎要參戰。我心裡……就有些放不下。”
“三師兄也跟我說了,我可能理解的未必對,但是我覺得吧,參戰是因爲聖火教實力太弱無以立身,只好加深與朝廷聯繫,接受朝廷扶持。”洛少瑾攤了攤手,“再打死幾個人,換個教主就能避免走這一步嗎?這不是換教主就能解決的事情。”
習武之人,無不把武功內力看做生命一般,二師兄自從走火入魔廢了內力以後,心性越發偏激,聖火教教主之爭越演越烈,期間他沒少推波助瀾。
可是如今見了洛少瑾,忽然想起當初她常掛在嘴邊的“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想起當初繼任教主時,希望的是振興聖火教,雁過留聲,人過留名。
他這個教主,其實當的也很失敗啊。
老四老五他們斗的兩敗俱傷,於他又有什麼好處呢?
心中還是不甘的,卻忽然覺得執着於報復,也挺可笑的。
二師兄搖頭苦笑,“小七,你不記得招式,我內力廢了,咱們兩個倒是同病相憐。不過你回來了,我日子也好過多了。我走火入魔,經脈被震得亂七八糟,陰雨天氣時常痛癢無比。還得煩請你抽時間幫我溫養經脈。”
經過爲嶽成瑜打通經脈一事後,洛少瑾多少了解了經脈的危險性和重要性。聽他這樣一說,連忙伸手扣住他腕脈,探出一絲內力。
繞是洛少瑾如今已經知道輕重,內力盡量溫和,二師兄仍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咬牙忍下嘴邊的痛呼。
洛少瑾的內力一觸即退,同情的看着二師兄,“這也太慘了吧。”
二師兄苦笑。
洛少瑾一陣後怕,“三師兄總是嘮嘮叨叨的怕我走火入魔,我還不當回事。這武功真是太危險了,怎麼能不再繼續練了?”
大家都嫌自己內力不夠高,到她這居然不想繼續練了,二師兄無奈搖頭:“孩子話。”
“我得找咱們教裡的神醫去看看。二師兄,我明天再來陪你釣魚啊!”洛少瑾揮揮手就跑了。
聖火教神醫如果對走火入魔有辦法的話,二師兄也不會是現在這種狀況了。對於洛少瑾的情況,他也沒什麼新鮮的建議,就只會乾巴巴讓她靜養,飲食清淡,心緒平靜,少動內力。
這神醫說辭簡直跟三師兄一模一樣。洛少瑾十分質疑這神醫的業務水平。
三師兄倒是很歡樂的藉此擺脫了洛少瑾,獨自南下繼續巡視產業去了。
洛少瑾算算日子,即使立刻出發,想在七月趕到雪城也有些緊張。估計是見不到柳隨風了。於是也就放過了三師兄,老老實實的待在山上修身養性穩定內力。
走火入魔的後果太可怕了,而且她冬天還要第二次幫哥哥打通經脈,必須在那之前把內力控制好。
洛少瑾在聖火教的日子過的很悠閒,沒人支使她,她整日也不過是陪着二師兄釣釣魚,陰雨天氣的時候幫二師兄用內力溫養經脈。
到八月份的時候,薛暮雲當初寄往岳家的信陸陸續續被轉送了過來。
一天一天的收信不覺得,如今積攢到一起了才發現竟有厚厚的一沓。
洛少瑾坐在後山的樹蔭下含笑閱信。
薛暮雲抱怨沒人跟他拌嘴了,抱怨柳隨風是個大木頭。
薛暮雲說他們趕路的時候碰上暴雨,兩人被淋成落湯雞。
薛暮雲說看到了個很漂亮的珠花,等她到薛家莊以後送她。
薛暮雲罵字寫的太難看。
薛暮雲說不嫌棄她字寫的難看了,所以她不用自卑把信寫得那麼短。
薛暮雲說他們到金家了。
……
洛少瑾看着遠方友人繁冗的信件,彷彿那個飛揚跳脫的少年仍在身邊。
可是看到柳隨風的信時,眉目間卻染上一絲悵然。
薛暮雲的信有厚厚的一沓,幾乎從分別之後,他每天如同日記一般從未間斷過。
而柳隨風的信只有薄薄一張——一切安好,金家之事已了,勿念,保重。
這些天,她也寫了不少的信,給薛暮雲寫的大多隨性,高興的時候還會信筆塗鴉一番畫些什麼薛暮雲捱打圖之類的搞笑Q圖調侃。給柳隨風的信卻總是寫的十分謹慎,有時候一整天對着一張白紙,也寫不出一個字來,有時候寫出了一滿頁,卻覺得連篇累牘,沒有能吸引住柳隨風的亮點,而忍不住推翻重寫。
饒是如此,給柳隨風的信也有十幾封。
聖火教的送信渠道終究不方便她這樣頻繁的送私人信件,她也不方便總是去找薛家的鋪子動用人家緊急送信的渠道送這些廢話,便積在一起等薛暮雲的信使來。
對比那薄薄的一張紙,洛少瑾忽然有些自尊受傷的感覺。
愛情讓人卑微。初戀的女孩子都是忐忑的,總是仰望着喜歡的男人,被愛情矇蔽了眼睛,覺得這個男人是完美的,是最好的。擔心自己不夠好,擔心對方不喜歡自己。
可是那樣一顆柔軟的心,毫無防備的送到對方面前,卻也是極易受傷的。
洛少瑾想了想,終究是扣下了大部分給柳隨風的信,只留下了兩封比較重要的,再一次解釋嶽成瑜所謂的追求,交給了薛家的信使。
山中無歲月,聖火教的弟子大約也是得到了囑咐,對二師兄這個前教主以及時常跟前教主混在一起的聖女一直保持距離。
也只有三師兄風滿樓回來的時候會跟他們講一些外面的事情。
三國之戰越演越烈,武國已經連失兩城。
臘月的時候,聖火教終於跟朝廷達成了協議,幾位堂主帶着弟子傾巢而出,支援前線戰場去了。
很多少俠憑着這場戰爭一戰成名。
不少將領被刺殺,有武國的,也有黎魏兩國的。
仗着個人武勇,萬軍之中取敵首級,事成之後飄然而去。
可是柳隨風卻音訊全無。他選擇去參軍,腳踏實地的從底層做起,希望有一天能對這場戰爭產生穩定的,超脫個人勇武的影響,這必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江湖上人才輩出,江湖百曉生最近據說很忙,不僅要將新近成名的少俠們編入江湖俠義榜,同時開了個江湖美女榜單。
關於洛少瑾的流言比較多,洛少瑾不出意外的高居榜首。
除了那個讓閱盡千帆的嶽成瑜一見鍾情癡心不悔的故事外,還有個流傳比較廣的是嶽成瑜跟薛暮云爲了洛少瑾大戰了三百回合。
當事人洛少瑾自己都不知道這個故事有哪裡是可以信的。且不說這事怎麼跟薛暮雲扯上關係的,就說那大戰三百回合的事,她家哥哥那副病弱身子,就算薛暮雲站着不動讓他打三百下他能不能堅持的下來還是一回事。
這江湖美女榜單也太兒戲了吧,百曉生壓根就沒見過她。就算兩大世家的少爺爲她爭風吃醋的傳言是真的,也可能這倆人根本就是審美異常呢?
臘月快過完的時候,嶽成瑜上了赤煉山,來打通第二條淤堵的經脈,也來陪洛少瑾過年。
洛少瑾十分沒有好臉色:“你是來爲新故事採風麼?”
熊孩子炸毛,嶽成瑜不以爲忤,耐心的說:“你也知道我現在這個身份,從前名聲不好。家中那些姬妾,也着實讓人厭煩。只是我若突然改了性子,難免讓人懷疑,所以……萬般無奈,借你擋擋桃花。”
信你個鬼!洛少瑾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名聲於她的確無用,她既不可能三從四德,也不能看對方三妻四妾,同時不願三年抱倆,娶了她的男人就得有超出時代觀念的覺悟。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她與柳隨風之間本就是她動心的比較多,現如今山重水遠,又有她哥這個惡勢力瞎造謠。洛少瑾心情十分鬱悶。
“赤煉山風景不錯。”嶽成瑜自顧自的安排:“聽說有一處冰掛瀑布,十分壯觀,明日咱們去看看?打通經脈的事不急,過了年再說。”
洛少瑾氣哼哼的,“主意不錯。回頭你的新故事火了,我們聖火教還能搭東風跟着辦個旅遊景點收門票。”
老狐狸臉皮足夠厚,一本正經點頭:“好,你們聖火教記得給我分成。”
“哥!”洛少瑾跺腳。
碰巧在山上待着的三師兄看的直牙疼。明知道他是來毀你名聲的,你直接把他趕走不就完了麼?這對假兄妹真是莫名其妙!
雖然很不滿意,但第二天洛少瑾還是乖乖帶嶽成瑜看冰掛去了。
沒過幾天,山下的茶館酒肆也果然出了新故事。
嶽成瑜在聖火教住了大半個月,過完年打通了經脈就走了。
嶽成瑜走後後沒兩天,洛少瑾去找二師兄玩,發現二師兄突然收了個徒弟。
洛少瑾問:“喂,你叫什麼名字?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二師兄的新徒弟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小少年,眉目清秀,書卷氣很濃,可惜正是變聲期,一開口的公鴨嗓很好笑。
小少年十分有禮,“聖女好,我叫小秦。剛上山。”
“黎國口音?”洛少瑾狐疑地看着他,“你跟嶽成瑜什麼關係?”
小秦睜大眼睛,神情驚慌地退了一步,往二師兄居住的方向張望。
洛少瑾逼近一步,“你是不是嶽成瑜留下監視我的?真是的!都被封建糟粕給腐蝕了,怎麼能留眼線呢?”
她憤憤的唸叨,“我都成年了好不好!你給我傳信給他,再這樣我翻臉了啊!”
小秦卻彷彿鬆了口氣,搖頭,“沒……沒有。沒有監視你。”
洛少瑾一副我已經把你看透了的表情,“識相點,該說的不該說的,別瞎跟嶽成瑜說。不然……哼哼。”
洛少瑾正嚇唬人家小孩,二師兄聽見動靜走了過來,“你當師姑的,幹什麼呢?”
“嶽成瑜太過分了,留這麼個小孩來監視我。”
二師兄無奈地搖頭,“監視什麼?我從山下撿的,跟嶽成瑜有什麼關係?我自己武功全失,教個徒弟保護我行不行?還有你,風滿樓到底是怎麼教的,常識一塌糊塗,招式到現在還一竅不通。以後每天過來跟小秦一起學吧!”
“真是你撿來的?可是他一口黎國口音啊!”
二師兄看了那小孩一眼,“黎國來的流民,不行啊?”
二師兄是不大可能給她家哥哥做掩護的,洛少瑾摸了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對小秦說:“那我錯怪你了,不好意思啊。”
自從小秦來了,洛少瑾就又開始了天天被師兄追着上課的日子。真不明白武俠世界爲什麼還要學那麼多的基本功,那麼多的經脈理論,真是太不瀟灑了。
洛少瑾總覺得二師兄對小秦的態度有點怪,可是哪裡怪,又說不大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