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38位選手的比賽錄相.？
林天驚訝道：
“不是，你什麼時候看的？”
“從落地維也納就開始了哇，每天晚上都看，我拜託賀智宸老師給我找的資料。”
林天這纔想起。
難怪從三天前，他們來到維也納開始，甘言雨看手機的頻率明顯增加了很多。
就連吃飯、逛街，有空隙的時間，甘言雨都會戴上耳機，拿出手機來看。
林天沒有多想，還以爲甘言雨是在查閱維也納哪裡比較好玩的資料，記錄記錄生活之類的，畢竟小女生嘛，出行在外，喜歡擺弄手機也正常。
沒想到，甘言雨那居然是在看對手的比賽錄像嗎？
“我是不太清楚做這樣的事情對我們的演奏有多大的作用啦但是，我覺得至少比什麼都不做要好，只要有努力的方向，我就想先嚐試了再說。”
“而且，這兩天你不是一直想讓我調整心態嘛，我就覺得，如果能把主要對手的比賽錄像都看一遍，瞭解他們的演奏水平，心裡有一個底，這樣無論遇到什麼情況，我們都可以從容面對了。”
甘言雨一本正經的說完。
“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林天小心地問道。
他本意是帶甘言雨來第一賽段裡面找自信的。
這丫頭倒好，自己倒是偷偷跑去研究第二賽段的對手了！
要是看完之後反而更加沒自信了咋辦.？
多少人的心態可都是在研究對手的過程中崩掉的。
“雖然不敢說能贏，但是.”
甘言雨玩着手指頭，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我覺得他們，都不行。”
“.”
霎那間，林天立馬抱住了甘言雨，當場開始了痛哭流涕：
“長大了啊我的小甘嗚嗚嗚”
“人很多啦！！”
甘言雨小臉一紅，抓住了林天的手臂想要掙脫。
但是，在林天帶着溫熱的懷抱中，最終還是放棄了掙扎，在林天的手臂上輕輕哈着氣。
她又何嘗不知道，林天有多不容易呢。
從晴州開始，兩人正式踏上舞臺的初次合奏。
甘言雨的性格缺陷，就一直一直，在給林天不斷添麻煩。
一個有着嚴重精神疾病和哮喘症的大提琴手，難以想象，到底能對搭檔產生多大的麻煩。
關於無法自信地拿起琴弓這個議題，就始終貫穿了甘言雨和林天的音樂生涯。
哪怕到了現在，來到了維也納。
林天仍然在想辦法，在比賽正式開始之前，帶着甘言雨來到第一賽段的比賽現場調整心態。
林天的一切努力，甘言雨都看在眼裡
如今，
現在甘言雨逐漸意識到了，自己其實很強。
甚至，不輸給這裡任何一位世界級的大提琴家。
這雖然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對於甘言雨心態的影響，是巨大的。
“.”
鬼使神差的。
甘言雨張開嘴，在林天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哎喲！”
林天連忙鬆開手，看着懷中如小白兔一般蜷縮着的甘言雨，又看了看手臂上的牙印。
在林天懵逼的目光中，甘言雨嫣然一笑：
“這個抱抱要欠着，回去之後再給我補回來哦。”
“好嘛。”
林天無奈又欣慰地答應了。
他再次看向四周。
今天的觀賽區，大概有二十多位選手到場。仍然有四分之一的保送大提琴手沒有來觀賽。
比如娜娜莉，比如萬棋一再強調的勁敵艾薩克。
雖然甘言雨說了，“在看過錄像後，覺得他們都不行”這樣的話。
但是，這隻能說明甘言雨現在的心態很好，足以跟林天去演奏任何曲子，但不能真的說明這些人不行，他們仍然不能掉以輕心。
不過，
這樣就夠了。
在聽了甘言雨剛纔的那番話，林天的心中，現在已經有了一個選擇。
一個，他一直在猶豫是否要在科爾杯上演奏的曲子，現在看來，似乎可行的方案。
林天站起身：
“走吧。”
“不看完啦？”
甘言雨擡起頭，問道。
“不用，我們現在就回去。”
聽到這話的甘言雨，沉默了一陣。
然後小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她說道：
“你就這麼等不及要跟我抱抱嘛”
“不是！！”
甘言雨這句話一下子給林天也幹懵了，他捂着臉，哭笑不得，
“是沒必要看了，本來我們來看第一賽段的比賽，就是來給你找狀態的不是嗎？”
雖然這麼說話有點傷人。
但是就這些比賽看下來，雖然乍一看很唬人，但實事求是的說，目前爲止沒有一個選手能對甘言雨構成實質性的威脅。
說什麼提前“研究對手”絕對是擡舉了，他們就是來“找自信”的。
好在兩人現在的對話講的是中文，而附近的琴手沒人能聽懂。
不然在他們的眼中，兩個關係戶擱這第一賽段比賽“找自信”來了，肯定又會被氣個半死。
“我們現在就回去。”
林天說道，
“我想好演奏什麼曲子了。”
走出金色大廳，兩人乘車，一路回到國際酒店。
這幾天，林天和甘言雨就住在這間酒店裡，作爲音樂之都，讓林天高興的是，這裡很多酒店和公寓都有配套的音樂設施，“鋼琴房”更是一抓一大把。
他們所住的，是維也納一個號稱有整整兩百年曆史的大酒店。
一樓大廳裡，就貼滿了各種各樣的名人海報，下面還有小字介紹。
18XX年，某某著名大鋼琴家在參加某某演出的時入住的就是這裡。
19XX年，某某愛國音樂家XX在酒店XXX號房間創作出了世人震驚的XXX交響曲。
種種這樣的介紹和歷史，充斥着酒店的每一個地方。
搭配上非常有中世紀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建築特色，還有門口佇立着的白色藝術雕像。
進出在這樣的酒店裡，本身就是一種極致的情緒價值。
恍惚之間感覺自己也是19世紀正要前往金色大廳參加演出的大音樂家。
回到房間。林天來到鋼琴前。
在正式彈奏之前，林天先在鋼琴上開始試音。
這幾天，林天和甘言雨在維也納的生活堪稱鬆弛。
明明還有一週左右的時間就要開始比賽。
但是林天卻沒有觸碰過一次房間裡的鋼琴，他們始終在維也納的城市街頭裡散心，每天就是吃吃吃，玩玩玩，完全沒有進行任何音樂活動。
主要原因是林天還沒有想好要演奏什麼曲子。
這哪怕放在任何一個即將要參加科爾杯的音樂家來說，都是極其炸裂的。
但從今天的入圍賽現場回來之後，林天的心中已經有了判斷。
試音成功後，他迅速在鋼琴上彈奏了一段。
“.”
只是一段非常簡單的音樂。
輕快的旋律，動感的樂章，一下子就把甘言雨吸引住了。
“好聽誒！”
甘言雨驚訝道，
“這是什麼曲子？”
“進行曲。”
林天說。
如果說，在同樣作爲古典音樂這個“大體裁”的情況下。
交響曲也好，圓舞曲也罷，什麼曲子都可以不好聽。
但是進行曲，通常情況下是沒有“不好聽”的權利的。
就好像吃夜宵一樣。
所有把高油高熱量食物做的難吃的廚師，都應該拉出去槍斃。
難吃、寡淡、沒味道。這樣的形容詞，只能出現在低油低脂健康綠色的食物裡面。
我都吃高油高熱量的食物了，我都吃夜宵了，我都透支健康了。
你居然還能給我端上一坨狗屎？？
進行曲的情況類似。
進行曲作爲一種功能性鮮明的音樂體裁，藝術特徵是很明顯的。
進行曲也分古典進行曲和現代進行曲。
典型的2/4拍實爲人類步行共振頻率的聲學鏡像，比如埃爾加《威風凜凜進行曲》前32小節，裡面復刻的維多利亞時代近衛軍皮靴扣擊鵝卵石的節奏就非常帶感。
現代進行曲，比如如約翰·威廉姆斯《星球大戰》帝國進行曲，採用分形節奏算法，將傳統附點節奏解構爲黃金分割脈衝，在數學公式一般的樂譜中帶給聽衆極致的聽覺享受。
具體爲什麼進行曲好聽，像是從生物進化密碼、神經動力學與聲學工程完美融合的創作機制來講，或是從現代腦科學的研究顯示，持續聆聽進行曲15分鐘後，前運動皮層的神經可塑性提升相當於進行軍事化正步訓練2小時的生理效應等等這種屁話。
林天大腦裡的【樂理精通】裡面都有。
但是他也懶得去翻了，太長太臭，他也不感興趣。
總之，從根本上來說，
一首好的進行曲，對於普羅大衆來說，它就很難不好聽。
而一部分“非常好聽”的進行曲。
通常情況下，擁有更加廣泛的傳唱度和統治力，哪怕在意義和地位上不如其他一些似乎更加牛逼的作品，但在流傳度上，就算·過了數百年，仍然不輸給任何這些在音樂史上有着舉足輕重地位的大作。
而林天現在彈奏的這首曲子。
就屬於是這種“非常好聽”的進行曲。
而且可以說，沒有任何一首進行曲的流傳程度，能夠跟這首曲子碰一碰了。
說是“進行曲皇帝”，也不爲過。
“爲什麼突然就想到這首曲子了哇？”
一旁的甘言雨問道。
從落地維也納開始，林天就一直是“不急”“不急”的狀態。
她也沒有催促，但林天是真不慌。
一直到科爾杯今天正式開打了，林天沒有說他們要演奏哪一首曲子。
甘言雨倒不是有意見。
如果真着急，她早就催促林天了。她對林天現在已經是絕對信任的姿態。
哪怕是第二賽段的前一天晚上，林天再將曲譜拿給甘言雨看，甘言雨也一定會相信林天。
只不過，她比較好奇。
爲什麼獨獨是在看完第一賽段回來之後？
爲什麼偏偏是這首曲子？
“因爲，這首曲子雖然看上去簡單，但是在舞臺上，想要發揮你的優勢，把它的情緒拉到最高，是很難的。”
林天解釋道，
“它需要的，是一個絕對自信的狀態！”
“絕對自信？”
“嗯。”
這首曲子，林天很早之前，就已經想把它端上比賽的舞臺了，但是苦於一直沒有一個很好的機會。
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這首曲子，必須要一個“對自己能力有着絕對自信的甘言雨”，才能將它演奏好。
本質上，這樣的曲子，跟《康康舞曲》有點類似。
只是創作視頻，發佈網絡平臺還好，一旦要拿到舞臺上演奏，他們就必須做到“旁若無人”，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如果是情感深沉的，悲傷的音樂，反倒是沒有那麼高的要求。
因爲這種類型的音樂天生自帶故事，很輕易地就能讓甘言雨沉浸其中，並且，哪怕受到評委和觀衆的現實影響，由於站在舞臺上，本身因爲“緊張”和“惶恐”心態，這些影響也不會打斷甘言雨。
但是這首進行曲中“愉悅”、“浪漫”、“欣喜”的情感則不同。
它對心態的要求其實更大。
在緊張的狀態下，幽默難一點還是悲傷難一點，還是不難分辨的。
說實話，
第一次來到維也納，第一次站上金色大廳的舞臺。
就連林天這樣的人，都會不免感覺到緊張。
說什麼要在舞臺上將其他所有人當作蘿蔔青菜，一心沉浸在自己愉悅的世界裡面，這簡直太難了。
但是，
在剛纔的觀賽室內，甘言雨所表現出來的，那種“目空一切”，沒有將哪個對手放在眼裡的感覺
雖然只有一瞬，雖然甘言雨自己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也帶了一部分惶恐。
但是林天認爲，這足夠了。
在舞臺上，他們一定可以將這點做到極致。
林天拿出紙筆，飛快地將樂譜寫了下來。
並在紙張的標題上，最後寫下了這首，由莫扎特所創作的曲子的名字——
《土耳其進行曲》。
時間飛快，轉瞬即逝。
轉眼間，
世界“科爾杯”大提琴第二賽段比賽日，到來了！
這天一早，
換上新西裝，打上與甘言雨禮服同一個顏色的領帶。
在走出酒店房間，相視一笑的瞬間。
他們都清楚。
今天，註定是他們名震維也納的一天！
林天拉上少女的手，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