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一整個上午,是在苦讀近代古典音樂史中度過的。
從中世紀的宗教音樂萌芽階段,到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興起。
從音樂戲劇化的開始,到歌劇等代表形式的出現。
還有古典主義時期,浪漫主義時期,20世紀至今的多元化探索。
印象主義、表現主義、新古典主義、電子音樂、流行音樂.
如此枯燥乏味的知識點,讓林天這種高中時期就是苦巴巴的文科戰士聽了,都覺得昏昏欲睡。
與之相反的,是甘言雨。
這丫頭,全程目不轉睛,緊跟拓跋建輝的節奏,聽得非常認真,完全就是好學生的優秀代表。
一碼歸一碼,甘言雨是真不含糊啊。
一開始林天表示不想學習這門課的時候,甘言雨第一個站起來跟團,對學習古典音樂史表現出嚴詞反對。
結果後來林天同意上課了,甘言雨學的比誰都認真,看上去她是真的對這門課有着強烈興趣的。
前後的反差,只能說這也“太甘言雨了”!
就這樣被古典主義的氣息整整薰陶了一整個上午。
兩人走在了回公寓的路上。
“學習得怎麼樣?”
林天問甘言雨。
“嗯還.還可以吧。”
甘言雨意外的表現出了自信,
“本來以爲會很難懂的,但是學習起來意外地感覺到很輕鬆。”
像是印象主義、浪漫主義這些部分的內容。
“因爲林天你都有寫過這樣的曲子,我也有好好研習過,所以理解起來很快。”甘言雨說。
林天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之中,都快把古典音樂史裡所有的典型曲目都薅過一遍了。
想到這裡,林天笑了笑,摸了摸甘言雨的腦袋,
“那咱們小甘真聰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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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僅僅只有一個上午那麼短的時間,卻塞下了一般大學生可能要學習一整個學期的課堂內容。
哪怕是林天這種腦袋裡面裝下了一整個曲庫的人,對於拓跋建輝所說的“新古典主義”,也只能說是勉強理解。
而甘言雨,已經能夠從自己演奏的經驗裡,對知識點進行完全的吸收。
這簡直就是“知行合一”的典範了。
有這麼好用的腦子,小甘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林天在少女的腦袋上揉了揉,滿心的歡喜。
甘言雨脖子一縮,臉上漸漸浮現起一絲紅暈,將整個腦袋順勢沿着林天的手,依偎進了林天的懷中。
她貼在了林天的身上,就好像討要主人愛撫的小貓一樣,輕輕用腦袋蹭了蹭林天的腋下。
“嘿嘿。”
甘言雨擡起頭,俏皮地笑了笑,對於林天的誇獎很是歡心。
明明平時都是罵笨蛋甘言雨的,林天現在終於可以坦率地給她誇獎咯。
“.”
一時間,林天的腋下瘙癢難耐,他壓根沒想到甘言雨會這麼主動,手臂一下子有些僵住了。
他們走在大學的校園裡,本就是路過學生的關注對象。
看到這溫馨的一幕,更多好奇的、欣喜的、激動的目光聚焦了過來。
這一下子,反而是弄得林天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甘同學,人有點多誒。”
“小甘同學,咱們不用再演一下嗎?”
“小甘同學.”
林天接連呼喚了幾次,甘言雨無動於衷。
林天心一狠,索性也不裝了。
他一把拉住了甘言雨的小手,兩人張開五指,十指相扣,緊緊握在了一起。
然後,林天牽着甘言雨的手,沿着校園的街邊,大步往前走。
他們的步伐一致,一高一矮,行走的步伐越來越快,逐漸變得輕飄飄起來。
途中,所有從兩人身旁走過的學生,無不露出了驚訝的目光,瞪大眼睛看着他們。
男生有的急得上蹦下跳,有的莫名燃了起來,揮舞着拳頭,像是某種宣誓勝利的手勢。
女生們則是統一的心花怒放,滿眼幸福地看着他們,小心臟都要跟着跳出來了。
林天感覺這些炙熱的目光,一直持續到了他們走出大學校園門口。
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林天看向了身旁的甘言雨。
“.”甘言雨低着腦袋,一動不動。
林天用肩膀撞了一下甘言雨,少女瞬間像受了驚的小白兔一般,猛地擡起了頭。
她抿着嘴脣,滿臉通紅,放大的瞳孔仍然在顫抖着。
林天沒忍住,“噗”的一下笑了。
“有什麼好笑的”
甘言雨小聲埋怨,鼓起了小嘴。
“只是拉拉手,咱們的甘老師就已經害羞成這樣了啊。”林天調侃道。
“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嘛,被別人看到的還是會不好意思的。”
甘言雨忸怩着小手。
對於19歲的少女來說,不早不晚。
恰是對這段關係,有着最青春的晦澀感悟的年紀。
她輕聲說着,轉過頭,看向了那一隻被林天緊緊握住的手。
感受着林天掌心的溫熱。
雖然少臉上仍然是掛着羞澀的紅暈,但嘴角,仍是不免微微上揚起來
“那你可得好好習慣才行。”林天說。
“啊?”
甘言雨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沒有聽懂。
“這手,我牽上了,可就不會再鬆開囉。”林天咧嘴一笑。
隨着紅綠燈轉綠,身旁的人羣洶涌,如潮水一般向斑馬線奔騰,推動着林天和甘言雨,也往前走去。
他們始終緊緊拉着手,沒有被人流衝散。
所以,
拓拔老師下的戰書是什麼一回事?
回到公寓,林天和甘言雨想起了今天上午,拓跋建輝的那一番話。
合奏對決嗎?
拓跋建輝的意思,是林天和甘言雨,將要跟拓跋建輝和另一位大提琴家比賽一次。
只有贏下他們,才能前往科爾杯。
林天捂着額頭,感覺有點傷腦筋。
不是,
跟拓跋建輝打?
另一位大提琴家,是誰?
能確定的,肯定是一個老資歷的大提琴家,不出意外,是拓跋建輝那一代的佼佼者。
兩個早就功成名就的音樂家老登,要跟自己和甘言雨這兩個小年輕打?
這不是欺負人嗎?
林天不太明白,拓跋建輝下的這個戰書的目的。
但他知道,這絕對是一場硬戰。
拓跋建輝能走到今天,擁有如此崇高的地位,顯然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在20年前,年輕的他,也曾經是叱吒風雲的一個“林天”,一個“甘言雨”,也曾經是被人稱爲絕世天才的音樂家。
60歲的高齡,跟19歲的他們來一場對決嗎?
嘶——
林天想了想。
跟拓拔老登比賽的話。
實力如何,尚且不說,畢竟那麼大一把年紀了,演奏狀態未必能有年輕時候的那麼高。
但光是壓力,就足以讓林天和甘言雨吃一壺了。
這纔是這場“比賽”的難題。他們要面對的,來自老一輩音樂家的壓迫感。
“.”
“拓拔說的那個大提琴家是誰.你有頭緒嗎?”
林天問向甘言雨。
甘言雨對這些音樂家,還有拓拔建輝那一代的老東西的事情,是比較瞭解的。
“我也不知道”
甘言雨摸着下巴,認真地思考,
“包括爺爺在內,我記得拓拔老師身邊的大提琴手,大部分都銷聲匿跡了。”
“銷聲匿跡.嗎?”
林天想了想,覺得也是。
像甘大爺這樣的,16年未曾再演奏大提琴,已經隱入塵世中,有了自己的新事業(咖啡)的大提琴手。
在世人的眼中,早就算是“銷聲匿跡”了吧。
只是因爲身處這個圈子中的緣故,林天才會覺得甘大爺的影子始終就在身邊。
林天看向了甘言雨。
再過30年,50年。
自己是否會跟甘言雨一起一樣,成爲在世人眼中銷聲匿跡的存在呢?
“拓拔的演奏能力怎麼樣?”林天問道。
按理來說,像拓跋建輝這樣的世界一流演奏家,他對音樂的理解絕對是頂級水準,而同時,他們自己本身也一定有着相當不俗的器樂演奏能力。
能夠指揮一衆才華出衆的頂尖演奏家,將自己的想法凌駕於樂團之上。
站在指揮台的那個人,本身也一定是位極其優秀的演奏家。
不用想,也能知道,拓跋建輝的音樂能力絕對不俗。
只不過,林天拿捏不準,具體,是個什麼樣的水準。
“我不知道。”
甘言雨再次搖了搖頭,
“雖然我很喜歡拓拔老師的作品,但我也沒有見過他演奏的樣子,我只知道,他很擅長鋼琴。”
“鋼琴啊”
這下對上了。
拓跋建輝,將會跟林天正面對上。
他們不僅要在鋼琴上決出勝負,也要在音樂的理解和詮釋上,掙出個你死我活。
而甘言雨的對手,是另一位大提琴手。
正如拓跋建輝所說的。
如果林天和甘言雨不能在這裡打敗他們,那麼他們即便去到了科爾杯,也一定什麼也做不到。
既然是傳承之人。
也必先承受傳承之重量。
“.”
想到這裡,林天的目光漸漸明亮了起來。
“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嗎?”
林天喃喃,
“通過與我們的比賽,讓我們明白他口中古典樂的所謂‘重量’.”
這老頭,爲了達成這個目的,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林天笑了笑。
他是真不怕,自己接着比賽的由頭,在合奏中狠狠把他打爆,讓這個60歲的老東西在自己面前擡不起頭來。
小心晚節不保啊。
想到這裡,林天已經逐漸有些興奮起來。
終於有機會狠狠教訓一下這個傲慢的老頭,他求之不得呢。
“.”
雖然林天現在,還不能明白拓跋建輝口中那番話的含義。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拓跋建輝的約戰,的確給了他一些動力。
林天這邊還在認真地思考着,忽然間,他發現,全程好像只有自己在自言自語。
身邊是不是少了個人?
林天一轉頭,這才發現。
此刻的甘言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某處,面無表情,似乎出了神。
“小甘同學?”
“言雨醬!”
林天大聲重複,甘言雨這才忽然驚醒,隨後,看着林天,腦袋一歪,
“言雨醬是什麼稱呼?”
“是覺得你很可愛的稱呼。”
林天不想在這個時候給甘言雨科普這類用詞的來歷,因爲這種文化對於甘言雨來說明顯還是太超綱了。
“你在發什麼呆?”
“我在想爺爺的事情。”
甘言雨低下頭,思索着,
“感覺爺爺自從來到百京之後,這段時間裡,變了很多”
“變了很多?”
林天不太能GET到。
在他的眼裡,甘大爺會拉大提琴本身就已經超乎他的想象了。
不過,他跟甘大爺的互動,倒是一如既往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吧。”
林天揉了揉甘言雨的頭髮,溫柔道,
“咱們現在要想的,是怎麼在跟拓拔的演奏中贏下來。”
如何戰勝拓跋建輝,現在成爲了林天要面對的頭號問題。
畢竟,對方可是那個世界超一流指揮家啊。
如果說,甘言雨是林天帶出來的。
那拓跋建輝親自教育,一手提拔起來的演奏家,可太多太多了。
就好比,林天只是一個一對一的輔導班老師,而拓跋建輝是名校校長級別的。
“我覺得,打敗拓拔老師的辦法,爺爺和拓拔老師自己都已經告訴過我們了。”
甘言雨說道。
“敬重之心嗎?”
林天的思緒再次回到了這個問題上。
此前無論是甘大爺,還是拓跋建輝,都說得雲裡霧裡,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在林天的理解中,
他們想要表達的,似乎“演奏古典樂”這件事,是一件需要絕對認真對待的。
而林天和甘言雨,現在在他們的眼中,還不夠“認真”。
這就很搞了。
怎樣纔算是“夠認真”呢?
“也許,拓拔老師心裡面也希望,我們能夠用他告訴我們的東西,去打敗他們吧。”甘言雨說。
“.”
林天沉默片刻,最終下定了決心,站起身來。
“我們來演奏一首曲子吧。”
“啊,啊?”甘言雨擡起頭,呆呆地看着林天。
“只是坐在這裡空想理論的話,什麼也不會明白。”
林天說道,
“剛好,我這裡有一首早就寫出來的新曲,一直沒有機會拿出來跟你嘗試。”
“新、新曲嗎?”
太過於突然,導致甘言雨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她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
“叫什麼?”
“《C大調前奏曲》。”
全名——巴赫《C大調前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