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看着動作突然一滯,神情有些驚疑不定的金牛董事,里昂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眯,警惕地詢問道:
“不會是星門剛好出了問題吧?”
“不全是……”
擡手喚來屬於金牛星宮的羅盤,在紛披燦爛的無數星點中撥弄了一會兒後,金牛董事面色不大好看地回答道:
“舊土的【渡】裡面,有好多原本非常穩定的【渡】,現在全都亂掉了……”
【渡】亂掉了?
聽完金牛董事的回答,里昂的眉頭不由得跟着皺了起來。
茫茫星界實在太過廣袤,所以能夠穿梭星界的星門的速度自然也相應加快,往往只是意念微微一動的間隙,可能便已經跨出了數個位面的距離。
在這種比光還要迅捷無數倍的速度下,星門的使用者根本無法鎖定自己要抵達的目標,所以必須藉助與各個位面伴生的【渡】,來判定自己當前的位置和前往的目標。
如果把星門比作一艘能夠跨越星海的航船,那茫茫星界之中的一個個【渡】,就是能夠讓這艘航船停靠並調整方向的渡口,如果某個位面對應的【渡】亂掉了,往往意味着這個世界本身也出了問題。
“金牛閣下。”
隱約間有了些不詳的預感,里昂連忙詢問道:
“亂掉的【渡】大概都有哪些?”
“太多了……”
金牛董事伸手摩挲着一片混亂的羅盤,努力觀察着一枚枚凌亂的星點兒,神情頗爲吃力地辨認道:
“墳土、不足鄉、衣胞海、懸角星峽、萬靈祖地、牧者之原、十萬惡淵……這些原本串在一起的【渡】,現在全都出現了大範圍的移位,就好像……”
略微猶豫了一瞬後,金牛董事有些不大確定地道:
“就好像有什麼無比龐大的東西,直接在整個星界裡‘跑’了起來,把通往目標沿途所有的位面都擠開了似的。
而且這條‘路’末端正面承受衝擊的幾個位面,尤其是不足鄉、牧者之原、十萬惡淵這三個,它們對應的【渡】幾乎完全被碰碎了,雖然穩定下來後應該還能正常通過,但已經出現了非常清晰的萎縮……”
“就像海淵界那樣?”
“對……”
點點頭確認了里昂的詢問後,看着星穹羅盤之中若隱若現,幾乎無法正常接駁的一枚枚星點,金牛董事不由得咬了咬牙,擡頭朝裡昂望了過去,一臉憂心忡忡地詢問道:
“里昂,你說這有沒有可能是……是那個1號做的?”
“還不清楚,不過可能性確實不低。”
望着星穹羅盤中被“豁”開的三條直線,和三條直線末端,那三顆黯淡得幾乎隨時可能熄滅的星點,里昂不由得微微攥了攥拳頭,隨即聲線儘量平穩地回答道:
“金牛閣下,爲了找尋潛在的盟友,我這段時間看了局裡的記錄石板,記下了前輩們留下的所有關於舊土的手記,初步鎖定了一些可能存在根源遺民的位面。
其中只有天空沒有大地的【不足鄉】,所有原住民都是獸類的【牧者之原】,以及被視爲惡魔發源地的【十萬惡淵】剛好都在其中。
尤其是最後的【十萬惡淵】,那裡聚集着所有位面中最多最強的惡魔,再加上伊萬傑琳的記憶,幾乎可以確定那就是6號根源遺民誕生的位面了,但現在……”
但現在它很可能已經沒了!被什麼東西直接撞碎了!
“呼……”
莫名地感覺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難,眼前有些暈眩的金牛董事扶住面前的羅盤,咬着牙開口道:
“里昂,那……那你……”
“那我真的要儘快去一趟了,如果運氣足夠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撿點兒什麼回來。”
給金牛董事講了個有些地獄的冷笑話,安撫了一下她激盪的心湖後,里昂望着星穹羅盤上亂成一片的星圖,皺着眉頭詢問道:
“金牛閣下,羅盤上的這些【渡】亂成這樣,我還能通過星門前往舊土嗎?”
“這……我也說不好了……”
朝着里昂苦笑了一下後,金牛董事滿眼無奈地回答道:
“舊土本身太混亂,必須藉助相對穩定的【渡】才能正確定位,但現在超過三分之一的【渡】的位置都被攪亂了,在他們重新穩定下來之前,能不能把你送到正確的位置,恐怕也得靠運氣了。”
又是拼運氣啊……
感覺和純拼運氣的【躚夢蝶】比起來,貌似還是星門要更靠譜一些,里昂想了想後追問道:
“金牛閣下,如果在那些受到波及最小的【渡】裡面,找一個位置最近的,先通過星門過去,然後再用別的辦法前往目的地的話……”
“來不及的。”
搖了搖頭後,金牛董事回答道:
“這些【渡】之間看起來離得好像不遠,但那是因爲羅盤爲了便於觀察把它們放大了,實際上的距離完全是一個天文數字,如果不通過星門或者一些位面褶痕穿梭的話,怕是幾百年都不一定走得到頭。”
“……”
懂了,沒戲。
心裡微微嘆了口氣後,確定星門這條路怕是走不通的里昂思忖了一下,隨即開口詢問道:
“金牛閣下,秘庫那些能夠增幅運氣的異常物裡面,有沒有位格比較高的?還有,我之前抓的真神裡,是不是有幾個本身有着【幸運】的權能?”
“放心,這些我都會替你準備好的。”
擺手示意還有自己這個金牛董事在,這些事情用不着里昂來操心後,看着面前即便得知了多個位面可能被毀的消息,依舊錶現得十分鎮定的里昂,金牛董事頓時忍不住嘆了一聲。
“唉……剛剛聽你說完情況之後,本該我這個前輩來安慰你的,但沒想到我反而先亂了分寸……
算了不說啦,里昂,看來我和你之間的差距並不只在實力上,沒想到真遇見事情的時候,你這個年輕人反倒比我這個老傢伙更能穩得住。”
“您言重了。”
看着神情略帶羞愧的金牛董事,里昂笑了笑後出言安慰道:
“我看得到您的心湖,您的心裡沒有對自己安全的恐懼,只有對其它人滿滿的擔憂,所以您不是亂了分寸,只是因爲太過在乎而已。”
“行啦,不用替我解釋了。”
金牛董事搖頭道:
“慌了就是慌了,沒什麼好遮掩的,不如你就是不如你……對了。”
說到這裡時,金牛董事似乎想起了什麼,有些好奇地開口詢問道:“那個從舊土來的女孩兒呢?她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她原本是想過來的,但是精神上稍微出了點兒問題,正在接受雙魚局長的治療。”
回憶了一下使用【躚夢蝶】的代價後,里昂神情略微有些敬佩地道:
“您也知道的,【躚夢蝶】是不斷在夢與現實中穿梭的異常物,連續使用太多次的話,會讓人逐漸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甚至直接轉化成夢境生物,所以最好由兩人交替持有。
但芙蕾德莉卡小姐沒有能幫忙的同伴,直接自己拿着【躚夢蝶】就一路穿了過來,據她描述的情況來看,她這一路上起碼穿過了近百個大大小小的夢境位面,甚至連記憶都差點兒亂掉。”
“是嗎?那還真是挺了不起的。”
聽完里昂轉述的情況後,金牛董事不由得咋舌道:
“使用【躚夢蝶】的時候會暫時寄身蝴蝶,失去對自我的認知,每穿過一個夢境位面就跟重活了一次差不多,就算找回了自己的記憶也要緩好久。
能夠連續穿過那麼多夢境位面,都還沒有迷失對自我的認知,還能一次次找回自我,這孩子的意志力必然強得驚人,甚至可能都不比你差了。”
“我可比不了她。”
里昂聞言搖了搖頭,神情微帶唏噓地道:
“想要使用【躚夢蝶】就不能反抗這種迷失,我只是試着往夢界裡最淺的位置跳了一次,就緩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找回自己。
而她可是在三個月裡連續穿過了上百個夢境位面,腦子裡幾乎每天都要塞進一段新的人生,再當天就迅速地清醒過來,然後無縫地投入下一個夢境……講真,她沒瘋掉我都覺得離譜。”
“確實不得了……不過也有點兒奇怪。”
金牛董事先是一臉認同地點了點頭,隨即有些不解地蹙眉道:
“我記得【躚夢蝶】必須要兩人共同使用的原因,除開連續用多了容易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外,還有一個額外的因素,就是需要一個能夠保持‘清醒’的同伴,兩人交替把對方從夢境裡喚醒,避免有人沉溺過深。
這位芙蕾德莉卡小姐沒有被夢境同化還好解釋,畢竟只要她的意志或者某些信念足夠強大,能夠讓她保持自我就行,但在沒有同伴喚醒她的情況下,她是怎麼一次次馬上從不同的夢境裡醒過來的?”
“她說她在夢境中看不到【希望】的存在,所以能夠很快發現情況不對。”
里昂想了想後皺着眉道:
“按照她的說法,她們舊土遺民像是逐水草而生的牧民一樣,畢生都在追尋希望的腳步,對【希望】的追逐已經刻在了她們的意志最深處。
而所有夢境的盡頭都是破滅與空虛,並不存在真正的希望,所以她一旦進入夢境之後就會很不舒服,本能地認識到那是一個個充滿絕望的世界,隨後就會因爲這種不適感而快速醒過來。”
“原來如此……”
一臉恍然地點了點頭後,明白了其中緣由的金牛董事想了想,隨即有些猶豫地開口道:
“里昂,那位芙蕾德莉卡小姐恢復得怎麼樣了?能再度使用【躚夢蝶】了嗎?”
“雙魚局長在靈魂方面的手段很出色,但芙蕾德莉卡身上沾染的各種夢境太多了,估計還要幾天時間緩一緩。”
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金牛董事後,明白她想說什麼的里昂開口道:
“金牛閣下,你是希望我選她做同伴,一起使用【躚夢蝶】去舊土嗎?”
“嗯……”
金牛董事微微點了點頭,開口分析道:
“你這趟去舊土準備做的事,基本就是支援局長和白羊、尋找潛在的盟友、還有幫助舊土遺民這三個。
而那位芙蕾德莉卡小姐雖然實力差一些,但她一來知道局長和白羊的情況,二來本身就是舊土遺民方便溝通,三來還能高強度使用【躚夢蝶】而不迷失自我,所以怎麼想都是最合適的人選,只不過……”
只不過她纔剛折騰過來,鬧得精神上都出了問題,就又要高強度地往回趕,多少有點兒不人道了,而且她本人也未必願意。
明白金牛董事遲疑的原因,里昂想了想後回答道:
“我去問問她吧,感覺以她表現出來的態度,應該不會拒絕再回去一次。
另外,這次舊土之行人越少越好,真要是被人堵住了或者出了別的什麼問題,人越少想跑就越容易,所以最好還是隻帶着她一個去舊土。
但如果她的精神狀況不允許的話,那就請天蠍董事或者處女董事也跟我們一起,我和天蠍或者處女董事負責使用【躚夢蝶】,她只要承擔帶路、溝通舊土遺民之類的任務就行。”
“也只能這樣了。”
點點頭認可了里昂的提議後,金牛董事揮手將星穹羅盤送回了金牛星宮,隨即跟里昂通過水瓶星宮的挪移能力,直接從總部挪移到了雙魚分局,找到了正和芙蕾德莉卡抱在一起呼呼大睡的雙魚局長。
“應該沒問題。”
偷着蹭掉了嘴角的口水後,被金牛董事從夢中喚醒的雙魚局長繫上面紗,理了理睡得十分凌亂的裙子,隨即一臉正色道:
“芙蕾德莉卡小姐的意志非常堅韌,我在幫她梳理殘留夢境的時候,發現她的精神雖然有些迷失,但整體並不散亂,從始至終都保持着高度的凝聚,她的情況要比想象得更好,估計用不了幾天就能復原。”
“那可太好了!”
金牛董事聞言喜道:
“那以她現在的情況,還能和來現世的時候一樣,高頻次使用【躚夢蝶】嗎?”
“這個……好像不一定行了。”
“?”
“她這一路上經歷了太多噩夢,而爲了能夠儘快擺脫夢境,潛意識裡就在不斷奔向絕望,所以她身上的【希望】被消耗得非常嚴重,幾乎快要被耗幹了。”
簡單講了一下情況後,雙魚局長解釋道:
“失去了【希望】的指引之後,她如果再使用【躚夢蝶】進入噩夢,恐怕就不能自己主動醒過來了,必須由別人把她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