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希望】的指引,必須由別人喚醒……好像影響也不是很大?
和金牛董事對視了一眼後,里昂開口詢問道:
“除了這個呢?還有什麼別的後遺症嗎?”
“應該沒有了……吧?”
雙魚局長想了想後,有些不大確定地道:
“非要說的話,就是在各種不同的夢境之中穿梭得實在太多了,雖然她的意志足夠堅定,始終沒有迷失自我,但確實受到了不輕的影響,容易模糊夢境和現實的邊際。”
分不清夢和現實嗎……
聽完雙魚局長的話,里昂微微皺了皺眉,隨即轉頭望向已經甦醒的年輕女人,斟酌了一下言辭後開口道:
“芙蕾德莉卡小姐,目前因爲一些緣故,前往舊土的【渡】大部分都亂掉了,所以近期想要前往舊土的話,恐怕只能藉助【躚夢蝶】從夢境世界裡走了,然而……”
“請讓我跟你一起去!”
沒等里昂把話說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年輕女人有些頭重腳輕地從牀邊站了起來,只見她先是扶住牀邊櫃站穩了身子,隨即擡起頭望向里昂,兩枚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也不眨地道:
“阿芒多局長和白羊董事是爲了幫我們纔會遇險的,所以如果有什麼我能做的事,請一定不要猶豫!因爲這是我罪有應得的!”
“???”
“額……她的‘人’話是前兩個月剛學的,用得還不太熟練。”
面對金牛董事有些懵逼的目光,里昂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隨即無奈地解釋道:
“她剛纔想說的應該是責無旁貸,不過她可能沒學過這個詞兒,又把‘罪’理解成了應負的責任之類的意思……總之您不用管她具體說了什麼詞兒,就大致體會一下那個語境就行。”
“……”
好吧……
看着面前“罪有應得”的舊土女,金牛董事張了張嘴後發現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於是果斷把嘴閉上,用力地朝她點了點頭。
“那就辛苦你了。”
“您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明白自己似乎又用錯了詞,芙蕾德莉卡的面頰不由得微微一紅,連忙朝金牛董事鞠了半躬,隨即又朝里昂投去了探尋的目光。
“這位是十二董事中的金牛閣下,也是咱們人類之中最擅長處理異常物的鍛冶大師,之後對於【躚夢蝶】的調整,和配套異常物的安排,都要由金牛閣下來處理。”
下意識地忽略了某個跟自己有師徒名分的老登後,里昂簡單介紹了一下金牛董事,接着扭頭望向了一旁的雙魚局長。
“請問……”
“她混亂的精神纔剛剛被理順,還需要再調整一下。”
同樣趕在里昂開口之前,猜到了他要問什麼,雙魚局長擋在面紗之後的面龐笑了笑,隨即擡手比了個“OK”的手勢。
“大概三天左右吧,三天後你們就能出發了。”
三天啊……時間倒是不長,正好我也能再做點兒準備,提前熟悉一下【躚夢蝶】的使用。
朝着雙魚局長點了點頭後,里昂便回身朝向年輕女人,主動開口道:
“芙蕾德莉卡小姐,那就請你繼續在這兒好好修養吧,等三天之後我會再來接你。”
“請等一等!”
眼見里昂似乎想要離開,年輕女人連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角,開口請求道:
“里昂先生,請問我可以換個地方休養嗎?”
“?”
看着突然請求換地方的年輕女人,里昂和金牛董事不由得微微一怔,隨即目光齊刷刷地朝着雙魚局長的方向望了過去。
我們倆剛過來的時候,就看你摟着人家呼呼大睡,一邊睡還一邊淌口水,現在人家強烈要求換個地方,難道說你對她做了什麼……
“不不不,不是這個原因!”
在雙魚局長百口莫辯的驚慌神情中,見到里昂兩人似乎誤會了的芙蕾德莉卡,連忙出言解釋道:
“美狄亞小姐很盡力在幫我了,我不是對她有什麼不滿,只是我在從祖父那兒知道現世的存在後,就對現世的情況怦然心動,很好奇這邊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而且……而且我也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再回來,所以不太想把時間浪費在靜養上,希望能趁機多出去走走,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可以嗎?”
原來如此……
看着即便覺得這趟很可能一去不回,但仍舊毫不猶豫地答應幫忙的年輕女人,金牛董事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軟,隨即順着她的目光朝里昂望了過去。
“?”
你看我幹什麼?不會想讓我去帶她轉轉吧?
接到了金牛董事探尋的目光後,里昂不由得微微一怔,本能地打算拒絕這個差事,然而剛剛差點背了口大鍋的雙魚局長,卻在這時突然開口道:
“其實讓她多出去看看也好。”
“???”
“芙蕾德莉卡小姐身上最大的問題,是短時間內接觸了太多充滿絕望的噩夢,導致自身對於希望的堅持出現了動搖。”
眨了眨半夢半醒的睡眼後,雙魚局長一臉認真地朝里昂道:
“如果能讓她跟您出去轉轉,多看看那些滿是希望的場景,肯定會對她的情況有所幫助,效果說不定比在我這兒療養更好。”
“對對對!”
聽到雙魚局長的話後,年輕女人的眼眸不由得微微一亮,隨即連連點頭道:
“我也是這麼覺得!多看看現世情況的話,我說不定就能恢復過來!
而且之前還在舊土的時候,阿芒多局長就曾經跟我們講過好幾次,說里昂先生是清理局乃至整個現世的希望,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和里昂先生多多接觸!相親相愛!”
“……”
……
“所以你就把她帶我這兒來了?”
看着坐在自己辦公室的舊沙發上,忍不住伸手去戳旁邊堆着的酒瓶的漂亮女人,已經重新恢復成了一頭紅毛的局長忍不住灌了口酒,隨即一臉嫌棄地吐槽道:
“要酒的話我這兒倒是不少,至於希望……希瑪旺朗姆酒算不算?”
“那個肯定不算……不過我也不是想從你這兒找希望。”
回頭看了眼沙發上正襟危坐的芙蕾德莉卡後,坐在紅髮局長對面的里昂有些頭疼地‘私聊’道:
“我來找你是想請你幫我問問,局裡有沒有擅長這個的人,能替我帶着她到處去看看,或者造點兒什麼合適的東西給她看……我實在不知道什麼叫滿是希望的場景,真不知道該怎麼伺候她了。”
滿是希望的場景……這還不簡單麼?紅髮局長聞言略一思忖,立刻便舉出了幾個例子。
“嚴冬之後破土的嫩芽,破曉的第一縷陽光,嬰兒誕生的第一聲啼哭,蒲公英乘風飛遠的種子……這些不都行嗎?”
“枯、落、老、少。”
用最簡略的語言,轉述了一下芙蕾德莉卡看過類似場景的評價後,里昂耷拉着臉解釋道:
“草發芽了還是要枯的,太陽上來還是要下去的,人生下來早晚還是要死的,弱小的蒲公英只有個別能活下來,裡面絕大多數還是會完蛋的……
總之能想到的有希望的東西,我這兩天基本都試着帶她去看了個遍,但她看得越多反而越是絕望,現在別說什麼得到緩解了,沒再添點兒什麼心理問題就已經很不錯了!”
可真夠麻煩的……
瞟了眼把里昂纏得沒法子的年輕女人後,紅髮局長略微思忖了一下,隨即眨着眼睛提議道:
“要不你直接帶她去老城區隨便轉轉?看看你之前生活過的那些地方?”
“?”
“我覺得她想看的,應該不是什麼很有希望的場景,而是眼裡充滿希望的人。”
嘗試着琢磨了一下芙蕾德莉卡的“思路”後,紅髮局長提起酒瓶灌了一口,隨即笑眯眯地道:
“自從你和那位維羅妮卡女王勾搭到一起之後,王都慢慢出現了不少變化,不再是之前那種死氣沉沉的模樣,你之前住的老兵巷和老城區變化最大。
所以我覺得,你與其去找什麼滿是希望的場景,倒不如帶着她轉轉王都的老城區,看看路上那些眼裡變得有了希望的人,說不定這纔是她需要的。”
唔……感覺好像也不怎麼靠譜。
聽完紅髮局長的建議後,里昂蹙眉想了想,覺得這個辦法大概率也行不通,但由於已經沒有別的主意了,便乾脆起身走回了“絕望女士”面前,準備帶她再轉最後一次試試,然而……
“她也沒有能讓我看的希望?對嗎?”
“啊?”
面對芙蕾德莉卡突如其來的發問,里昂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有些不解地反問道:
“爲什麼這麼問?”
“因爲她身上也有絕望的味道……或者不能叫絕望,而是一些沒那麼痛苦,但卻已經沒有了希望的、很令人無奈的東西……”
略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後,芙蕾德莉卡解釋道:
“舉個例子的話,就像是她嘴饞了,想要吃一塊兒很甜很甜的糖,但這塊兒糖已經先被人剝掉了糖紙,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她如果還想要這塊兒糖的話,那就得去別人嘴裡搶,可是她不想或者不能這麼做,所以她想要的糖雖然還在,但她和糖之間卻已經沒有了希望……”
“去去去!”
似乎對這兩個貿然上門的訪客有些不爽,紅髮局長突然開口打斷了芙蕾德莉卡的話,隨即滿眼不耐煩地攆人道:
“什麼糖不糖的,趕緊走,我這兒忙着呢!”
絲絲縷縷的紅髮撐開,將裡糖和芙蕾德莉卡從辦公室的裡掃了出去後,看着兩人狼狽離開的背影,紅髮局長不由得哼了一聲,隨即仰脖將瓶裡辛辣的酒水一飲而盡。
什麼希望不希望的全都是瞎扯……我是不能把糖從人家嘴裡嘬出來,但哪天要是真饞了的話,我還不會偷着伸舌頭舔舔麼?
……
“你說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被大量血發在身後推着,一路搡到了處女分局的大門口後,裡糖看着身邊的年輕女人,忍不住一臉頭疼地開口道:
“這兩天帶你逛了這麼多地方都不對,我是真的快沒辦法了……要不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不不!別放棄啊!”
見到里昂似乎想要撂挑子,芙蕾德莉卡不由得微微一急,隨即扯住他滿眼執拗地道:
“我的直覺告訴我,跟着你一定能滿足我的狼子野心!你不能就這麼對我始亂終棄!”
“我不是棄,是真沒辦法……”
早就習慣了她關鍵時刻亂蹦詞兒的毛病,已經懶得吐槽的里昂無奈道:
“能帶你看的都看差不多了,而且明天一早就是定好的出發的時間,我實在是已經……要不就最後再轉一次,實在不行的話你就早點兒回去休息?”
“行!”
“那你可說到做到……最後一次啊!”
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一臉晦氣的里昂離開了處女分局,帶着芙蕾德莉卡朝自己跟安娜以前住的老兵巷走了過去。
“這是哪兒?”
跟在里昂身後走了一段路後,看着路邊外牆越來越新的建築物,年輕女人忍不住好奇地詢問道:
“這邊的房子看起來好新啊,這兒是哪兒?富人住的上城區嗎?”
“不是。”
眯眼遙望着經過了數輪修整後,已經模樣大變的老兵巷,里昂不由得神情有些複雜地道:
“這邊還是王都的老城區,旁邊不遠處就是貧民窟和監獄,算是隻比最差稍微好一點兒的地方,我曾經就住在這裡。”
只比最差稍微好一點兒的地方?
聽完里昂的話後,芙蕾德莉卡不由得眨了眨眼,隨即有些疑惑地道:
“但這邊看起來好像……還不錯?”
“那是因爲後面撥款修整過建築,遷走了周圍的監獄和工廠,填上了亂排亂放導致的臭水溝,順便還徵了一部分住宅,在後邊修了條能並行四輛馬車的大路。”
簡單解釋了兩句緣由後,腦海中涌現不少回憶的里昂便不再多說,而是帶着一臉困惑的芙蕾德莉卡,在老兵巷和老城區轉了轉。
這之後情況也確實跟他預想得差不多,雖然原本髒污破敗的街巷確實變化巨大,但對於並沒有目睹過老兵巷不堪過去的芙蕾德莉卡來說,這些變化展現出來的勃勃生氣,在她眼中還遠不足以被稱之爲希望。
“行啦,就到這兒吧。”
看着在老兵巷外轉了好幾圈兒,仍舊不願意離開的年輕女人,里昂不由得搖了搖頭,隨即開口催促道:
“咱們該走了……其實找不到希望也沒什麼,我這兩天嘗試熟悉了一下【躚夢蝶】,感覺應該能抵抗住大部分的負面效果,所以就算你狀況不好也沒關係,你撐不住的時候我頂上就是了。”
“好吧……”
聽到里昂的話後,年輕女人不甘心地咬了咬嘴脣,甚至還特意拉着里昂跳過外牆,跑去萊恩家已經翻新的舊居參觀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隻能跟在里昂身後,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老兵巷。
但就在她被拉走後不久,一枚小小的燈塔狀印記便從萊恩家的外牆上浮現,並仿若實物般地微微旋轉了起來。
而燈塔印記頂端小小的燈室每旋轉一次,便會有大量人類眼珠般的紋樣從“燈光”中涌現,繼而像魚羣一樣爭相躍動着,沿着牆壁朝四周一無所覺的居民們蜂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