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麗，夜色迷人。
庭院裡被悉心打理的花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身體。
小周已然喝醉，事實上像他這種不要命的喝法，再加上喝的是高度還魂酒，很難有不喝醉的道理。
黑紗也醉了，這位昔日的寒星宮首徒，自從來到東岸後，藉着酒意第一次直抒內心：“我想家，我想師尊了。”
“夫人無須憂心！”
醉倒的小周走路像只貓，晃晃悠悠道：“早晚有一天，我們是要打通東西兩岸的，到時夫人回去就跟回孃家一樣。”
黑紗看向他，醉態可掬：“吹牛！鄭飛躍盡交些吹牛的朋友！”
鄭飛躍也醉了，不過他沒胡言亂語，一邊吃菜一邊嘟囔：“這麼好的飯菜，不能浪費了，吃一口就少一口，我得多吃點。”
小周突然抱着鄭飛躍痛哭起來。
“又哭什麼啊？”
鄭飛躍放下筷子，無奈嘆息。
小周大呼小叫道：“人生得一知己，何其幸哉？
今日……今日我要爲你獻舞一曲，誰都別攔我！”
沒人攔他。
黑紗擡起頭，目光迷離而又詫異，彷彿在說你還會跳舞？
鄭飛躍就直接多了，拿起筷子猛敲桌子，大聲道：“給爺跳一段鋼管舞，跳得好爺重重有賞，跳不好夜扒了你的衣服！”
小周不會跳鋼管舞，不過他會跳其他舞。
月光下，小周揮舞起華麗的袍子，開始翩然起舞，他的骨架極好，再加上一身盛裝，此刻舞動起身軀，曼妙無比，像極了那首詞：起舞弄青影，何似在人家。
黑紗都看呆了。
作爲一名女人，她雖然不會跳舞，見識絕對是有的，小周跳的這段舞蹈，無論是舞姿還是氣勢，都堪稱絕頂，再搭配他那張妖若桃花的臉……這一刻，性別的界限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鄭飛躍眯起眼睛，靜靜打量着小周的舞姿，此刻纔算明白過來，對方爲何要一身盛裝，原來是打算一展舞技。
誰說跳舞是女人的專利？
看過小周的舞蹈，你就會發現，原來欣賞男人跳舞也是種享受，這一刻，性別的界限似乎沒有那麼重要了。
……月光點點，灑落人間。
小周的舞姿很曼妙，扭動起來如同仙子下凡，眨眼間便來到黑紗旁邊，拿起酒杯和黑紗輕輕一碰。
黑紗莞爾。
這個小周，真的很特別。
碰杯過後，小周衝黑紗眨眨眼睛，然後又來到鄭飛躍身邊，後者正要舉起酒杯，小周卻是搖搖頭，滑入他懷中。
黑紗：“……”鄭飛躍雙眼迷離，噴吐着酒氣：“兄弟，雖然看你跳舞很有感覺，但哥們不搞基，要不你先去泰國做個小小的手術？”
“喝一杯吧。”
小周的聲音有些沙啞，端起自己的酒杯，先是自己喝了半杯，然後將剩下半杯放至鄭飛躍嘴邊，親自喂他。
鄭飛躍手忙腳亂：“哥們，我的好哥們，不要這麼親密，我的女人還在旁邊看着呢，不要搞的這麼哲學。”
他也有些醉了，段子一個接一個往外蹦。
黑紗笑的很大聲：“我不介意！”
半推半就地，小周將半杯酒給鄭飛躍餵了下去，起身再舞，神情專注，彷彿是在進行人生最重要的一場舞蹈。
舞着，舞着，他的動作慢了下來。
鄭飛躍當是他累了，笑着招手：“來，哥們的胸膛借給你！”
小周還真就聽話地靠在鄭飛躍胸膛上，兩個大男人貼在一起，本來是很肉麻的場景，可其中一個人是小周，那就另當別論了。
“累了吧？”
鄭飛躍笑道。
小周點頭，輕聲道：“累了。”
“累了就歇歇，以後日子還長，想怎麼……”鄭飛躍說着說着，突然戛然而止，因爲他看到小周的嘴角在流血。
“哎？”
鄭飛躍還當是自己喝醉產生了幻覺，揉了揉眼睛，看到的依舊是刺目的紅色，忍不住慌亂起來：“哎哎哎？
怎麼回事？
怎麼流血了？”
黑紗看了一眼，猛地一個激靈，醉意瞬間清醒大半，大聲道：“他服毒了！他服毒了！快救他！”
鄭飛躍的腦袋瞬間就炸了！他抱着小周大吼：“來人！快來人！人都死哪去了！”
外面毫無動靜。
小周抓住鄭飛躍的手，歉然一笑，鮮血直流：“很抱歉，你的人都被五樣人鎮壓了，今晚這個局，本就是殺你的。”
黑紗勃然變色。
鄭飛躍卻看不出一點震驚與憤怒之色，自顧自傷心道：“想殺我的人很多，無所謂多你家一個老頭子，這和你沒關係，爲什麼要服毒？”
“因爲不想繼續了……”毒性激發，小周眼前是虛幻的一片，“我很累了，每天都在哭泣，所有人看在眼裡，卻沒人願意讓我解脫，既然如此，我就自己解脫，我太累了，撐不下去了。”
鄭飛躍緊握他的手：“兄弟，我可以幫你，我可以幫你的！”
“你幫不了我。”
小周緩緩搖頭，“那杯毒酒，你也喝了一半，遲早也會爆發……帶着黑紗姑娘走吧，趁五樣人還沒進來。”
鄭飛躍苦笑：“連我的人都被鎮壓了，還如何走脫？
你呀你，這是要把咱哥倆一塊帶走啊！”
小周的表情痛苦極了，那是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痛苦，令人無比唏噓：“我沒辦法，我不能背叛自己的信仰，也沒法承擔十萬山裡人的失望！只有殺了你！可殺了你之後呢？
老頭子已經選定我成爲下一任青山，他總是這樣，什麼事都不和我商量，總說這一切都是宿命。
好，我接受……接受自己的宿命，殺了……殺了你……”小周越發難受了，嘴巴張開，像是一條渴死的魚，再無任何美感可言，拼命地抓着鄭飛躍的衣衫：“我……殺了你……把……自己的命也……賠給你……如果……如果有可能……讓……你的人不要去找……老頭子的麻煩，求……求你。”
鄭飛躍眼眶通紅，道：“他逼死了你，你卻要爲他求情。”
“沒人……逼，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
小周仰頭望天，突然爆發出生命最後的光輝，全力大喊，“周小枝出賣朋友，死不足惜！五樣人聽命，不可傷害黑紗姑娘，以及其他無辜之人！另外，告訴老頭子，我不恨他……”五樣人破門而入。
小周大人臉漆黑，倒在鄭飛躍懷中，令他們如遭雷噬！小周用最後一絲力氣，趴在鄭飛躍耳邊，輕聲呢喃：“小舟流逝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