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就有七情六慾。
儒家以喜、怒、哀、懼、愛、惡、欲爲七情,其中憤怒排在第二位。
鄭飛躍喜歡勾起他人怒火,不僅是爲了氣人,還因爲憤怒可以令人失去理智,這樣纔有可趁之機。
他從孫尚香的口中得知,郭飛白是個不好對付的人,想要從這種人口中套取情報,使其憤怒是個極爲有效的突破口。
目前看來,效果還不錯。
面對氣勢洶洶走來的郭飛白,鄭飛躍置於桌下的手掌中,一柄小巧的黑色骨刺正滴溜溜地轉着,就等郭飛白髮難,便給他當頭一擊。
結果令人意外。
郭飛白在將要動手的邊緣時刻,竟控制住了憤怒情緒,那雙怒意十足的眼睛突然變得冰冷而又沉靜。
他放輕動作,於鄭飛躍身邊坐下,望着紙張上的烏龜和鬼畫符的文字,微嘲道:“鄭城主還真是畫得一手好龜。”
此舉讓鄭飛躍確信,這確實是個難纏的人。
他也不氣餒,將紙張摺疊起來,隨手放在一邊,道:“郭執事一路勞頓,還要幫我審訊嫌犯,實在是盡職盡責啊。”
“清剿餘孽,職責所在。”
郭飛白的眼神冷靜而又冰冷,好似荒野上獨行的狼,“不過鄭城主無緣無故調動我的人手,此事不合規矩。”
鄭飛躍回了一句:“清剿餘孽,人人有責!”
郭飛白沉默,繼而搖頭道:“劉大人派我來此,是合力清剿餘孽,不是來鬥氣的,執法隊只能聽命於我,這是底線!”
鄭飛躍長嘆:“我與孫執事爲總盟鞍前馬後,連飛屍教的十八魃陣都闖了,卻落得個鬥氣的名聲,真是世態炎涼,吾心甚累啊。”
“鄭城主言重了,劉大人也知你與孫執事辛苦,特意派我前來助陣。”
郭飛白露出一個敷衍的笑容,“飛屍教一行,我已從青峰口中得知,鄭城主做的漂亮!”
鄭飛躍擺擺手:“職責事,分內事,沒什麼漂亮不漂亮的。
倒是郭執事審訊了嫌犯,可有收穫?”
郭飛白皺眉:“餘孽狡猾,還需要時間慢慢審問。”
鄭飛躍暗暗冷笑,事到如今還想隱瞞種子的事情,真把老子當傻蛋了!對方裝傻,他也陪着裝傻:“審訊之事我不擅長,既然如此,就全權交於郭執事了,我也正好歇歇,實不相瞞,十八魃陣還是有些威力的。”
語畢,鄭飛躍輕輕咳嗽了兩聲。
這倒不是裝的,闖十八魃陣時,他數次燃燒自己,並且以火焰形態和飛屍教的黑氣狀態糾纏數日,確實損耗頗大。
按理說,以一人之力硬闖一宗之地,並且帶回數十名嫌犯,又在身負傷勢的情況下,提出休息的要求合情合理。
不料,郭飛白卻是搖頭道:“你還不能休息。”
鄭飛躍面帶慍色:“我爲總盟流血負傷,難道連休息的權利都沒有嗎?”
郭飛白麪露爲難之色,他能看出鄭飛躍是真的受傷了,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強人所難,可上頭派下的任務,確實不允許休息。
“抱歉,劉大人給我的命令是,以最快速度搜查七大宗門,將一切有嫌疑的人緝拿歸案,故此才令我來協助鄭城主的。”
鄭飛躍聞言,大驚失色:“搜索七大宗門?
你開什麼玩笑!一個飛屍教就要了我半條命,還七大宗門,你當着以爲那些大宗門是吃素的不成?”
“這是命令!”
郭飛白沉聲道。
話音未落,他便看到一塊銀色牌子摔在自己面前,竟是鄭飛躍把自己的身份牌給扔了:“得,要搜您帶執法隊去搜吧,我還想多活幾年,這執事我不做了。”
郭飛白先是一愣,繼而怒道:“你當總盟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茶樓嗎?
信不信我一個飛劍傳書,就能將你抓入總部大牢?”
“我信!”
鄭飛躍肅然點頭,“可坐牢也好過送死吧,讓我去搜七大宗門,總盟就是讓我死。”
郭飛白一時語塞,竟無言以對。
他知道七大宗門中,不少人都想要鄭飛躍死,如今讓他挨個上門搜查,確實與讓其送死無疑。
鄭飛躍冷笑:“郭執事,我理解你立功心切的心情,可凡是都有個限度,從飛屍教帶來的那些嫌犯,足夠你我交差了,沒必要和自己的性命過不去!”
郭飛白只顧搖頭。
飛屍教的嫌犯,他甚至不用審都知道,根本不是總盟要的人,而且劉大人事先特意交代,種子的事情不能對他人提起。
至於搜索七大宗門,涉及到劉大人的計劃,必須進行。
至此,郭飛白陷入兩難之中。
會議室陷入了沉默。
鄭飛躍坐在那裡,看着兩難的郭飛白,推敲着自己想要的信息:首先,從郭飛白那批嫌犯的態度看出,他清楚這批人中沒有種子,或者說存在種子的可能性極低。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在得知是做無用功的情況下,郭飛白卻不叫停,反而想要擴大戰果,將七大宗門全搜一遍,目的爲何?
很顯然,只要搞明白這個問題,便能明白郭飛白和他背後的劉青邙,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了?
可惜這個郭飛白很謹慎,鄭飛躍能夠明顯感覺到他對自己的不信任,或者說,他甚至懷疑自己亦有可能是通天門餘孽。
不僅是自己,就連孫尚香也在他的懷疑之列。
這是一個不會心存僥倖的人,心思縝密,做事滴水不漏,自己能套出以上的信息,已經是極限,若再刨根問底,怕是會引起懷疑。
鄭飛躍很謹慎,見好就收,道:“郭執事,咱們的爭議先放一放,你總不至於連休息一晚上的時間也不給我吧。”
郭飛白也苦於思索對策,聞言便借坡下驢,道:“是我疏忽了,鄭城主還請好好休息,此事你我明日再議。”
“慢走不送。”
郭飛白走出幾步,突然定住,轉過身去,用疑惑地眼神盯着鄭飛躍,後者還以爲是自己哪裡暴露了。
“有事嗎?”
鄭飛躍問道。
郭飛白搖搖頭,將心頭的淡淡疑惑甩出腦外,道:“聽孫執事說,我的人去了落日峰,敢問落日峰在何處,我去把我的人接回來。”
“此城西去一百五十里,以他們的腳程,半日即可來回,而且沒有風險。
郭執事有這功夫,不如去審訊犯人。”
鄭飛躍道。
郭飛白自顧自出門,他要搞清楚鄭飛躍爲什麼能調動自己的人馬?
這確實是個謹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