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幾個好事兒的人出去,還以爲是什麼小商販打架之類的呢。
沒想到一出門就看到幾輛紅紅火火的大卡車嗚裡哇啦往東邊去,這不是救火車麼?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
然後韓千洛和沈欽君就都下來了。
安全部的工作人員指手畫腳的。就說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明火引燃了貨倉的地下室。
我說:“韓千洛你看你總算計別人,這會兒老天來報應你了吧。”
可是韓千洛壓根就沒有心情理我的廢話,他的神色從剛纔起就很凝重,直接就上了車往兩條街那邊去了。
我有點納悶,你又不是消防員。要去現場有什麼用。這時我看到沈欽君也過去開車,於是抓了他攔住:“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你就別去了,那邊肯定很亂。”沈欽君看看我的大肚子說:“貨倉突然意外起火,目前情況還不知道。我們過去看看就行了。你回辦公室呆着,對了,今天湯緣來了麼?之前盤存是她做的吧。讓她拿一份資料單——”
“湯緣……”我凝着眸子看看沈欽君,剛想打電話什麼的——
接着一個五雷轟頂落下來,咔擦一聲把我給砸哭了。
“緣緣緣緣……沈沈沈欽君,緣緣在……倉庫啊!”
“你說什麼!”
我雙膝一軟,直接就癱倒下去。沈欽君雙臂撐住我:“姚夕!”
“快去救緣緣啊!她在倉庫裡啊!!”我瘋了,我簡直無法相信事情爲什麼會失控到這個程度。
“你先彆着急,先打電話!”沈欽君一邊把語無倫次的我往車裡塞。一邊搶過我的手機讓我撥號去聽。
湯緣的電話永遠是二十四小時開機的,通常來講響不了三聲就是她潑婦一樣對我的吼叫。
可是【您所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內】是個什麼鬼!
我哭得快崩潰了,都忘了這一頭扎進的懷抱早就不是我丈夫的了!
全世界都可以毀滅。但我的湯緣不可以出事啊。
跟隨着救火車的嗚咽,短短的兩條街卻叫我心急如焚了兩個世紀。
我嗆嗆踉踉地下車,瘋狂地衝到封鎖線邊緣。
消防官兵一看到我是個孕婦,當場就皺起了眉:“女士,這裡危險,你快點離開!”
“緣緣!緣緣在裡邊啊!”
大概是因爲堆滿了易燃品,這火燒得比想象中更旺。距離二十米下來。熱浪就已經灼痛我的臉了,淚水只要一下來就會被蒸發。
“姚夕你別這樣!他們會救人的,你跟我過來!”沈欽君拖着我,抱着我,熟悉又陌生的力度讓我在崩潰中一點點淪陷了理智。
我推開沈欽君,我說韓千洛在哪?
目光一掃,我看到在現場外十幾米的一輛加長林肯面前——我的男人正在跟沈良修那個老頭子對峙。
我只要想想燒燬的這批貨是什麼,也就明白了沈良修爲什麼會在這。
“韓千洛!”我掙脫了沈欽君的攙扶,跑到他身邊,一把就抓住他的衣襟大哭不止。
只有他,我相信他無所不能,一定可以救湯緣的對不對?
“姚夕你怎麼在這!”顯然韓千洛之前是沒注意到我過來了,他盯了沈欽君一眼:“你把她帶過來幹什麼?姚夕你先回去,這沒事——”
“緣緣在裡面啊!”我抓着他哭得語無倫次:“她去庫倉早上,盤點沒回來!打不通了……手機……韓千洛,緣緣不可以出事啊!”
我看到韓千洛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變得比那熊熊火焰燒出的飛灰還要發青發黑。
然後沈良修猙獰大笑:“哈哈哈,韓先生,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老頭子我活了這把年紀,到現在纔算是親眼看着了!”
“什……什麼意思……”我的哭聲戛然而止,眼睛一轉,直直盯着韓千洛。
“姚夕你先別急,裡面已經確認過沒有人,說不定湯緣——”
說不定?!
我反手一個耳光直接就砸在了韓千洛的臉上!
用了多大的力氣我判斷不出來,但手心的確就跟握了一團冰一樣很快就麻了!
“韓千洛你是瘋了麼!如果緣緣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
事到如今我哪裡還能看不明白這裡面的貓膩——貨倉裡的這批貨是韓千洛單方面卡在名揚的緊急命脈上收購的。目的就是讓沈良修找不到其他賣家,在之前對外簽訂的交貨協議上栽跟頭。
後來沈良修吃啞巴虧,願意與三倍高價購買,合同已經重新簽訂了,本來是今天一早就要交貨的。
但是名揚的集卡好死不死在這個點上出了問題,所以延期到週三。
那麼從法律角度上來說,我們這裡只是爲名揚暫存,物權已經發生轉移。所以如果發生一場‘意外’火災,買單的人還是沈良修。
這麼絕望的圈套,這麼縝密的設計安排,一步步把人往死裡逼,就跟當初整姚瑤是一模一樣的——韓千洛,除了你我還真想不到別人能幹出來這種事!
這把火是誰放的?還用我去質問麼。
我這一巴掌下去,韓千洛連半點解釋都沒有。頓時就叫我的心涼了一大截——
哪怕他跟我爭辯一下,跟我解釋一下……
然而我看到他二話不說就丟下我,一個人往消防隊那邊去說話。
韓千洛,你就像神一樣來到我的生活裡。我一直相信着,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能優雅地解決。
可是,你的強大有什麼用?
你報復姚瑤,報復肖正揚蔣懷秀,報復沈良修……
你可以贏得漂亮,可以站得高傲。
可是阿珏還是癱瘓了,阿蕊還是受傷了,安娜還是死了。
而你能做的,就只是用親人朋友們的鮮血來發誓麼!
韓千洛……收手吧……
讓所有的悲劇都在這裡停下,我不要我身邊再有死亡和意外,只想讓我的孩子可以平平安安地生下來。
一輛熟悉的車子呼嘯過來,我看到程風雨帶着白龍與何明天一塊下來。
消防隊的人剛剛帶來了十分絕望的消息,因爲整個地下室都是明火,完全無法進入。只能等到可燃物消耗掉空氣——
消防隊的戰士已經在盡力搜救了,但是倉庫裡面地勢複雜,如果無法定位,實在太難找人了。
這時程風雨說:“可以定位,只要確保她的手機帶在身上。”
彷彿一道耶穌基督送下來的閃光,一下子燃起了我心裡的希望:“她帶着的!她是手機達人一分鐘都不會離開——
可是這麼高的溫度,手機都已經沒有信號了……緣緣她……”呆土史血。
“沒關係,哪怕手機毀了,我們之前幫她植入的定位系統也能查到。在距離100米的範圍內跟蹤,甚至可以精確到座標。”程風雨叫何明天搬出一個箱子,裡面裝的儀器實在是我這個智商看不懂的。
“湯緣應該跟你說過的吧,她到我這裡來買了一個小小的電話跟蹤監控系統。”程風雨安撫我道:“本意是要追蹤陳勉先生的電話。”
我連連點頭:“對的對的!她跟我說過!”
“所以這一次,說不定還能有點幫助。監控定位是單方向的,但磁核電波在兩部手機上是連鎖的。我們只要通過陳勉的手機做一下技術處理——”
“老闆!找到了!三樓東面,座標是***,***”
我眼看着三個穿着橘黃色防護服的消防員得了命令一下子就衝進去了,不到十分鐘,站在我身邊的隊長手裡的對講機裡就傳來的吱吱啦啦的聲音。
“找到人了!在三樓洗手間裡!有生命特徵!”
“好,高壓水槍往座標處一級降溫,雲梯到位!防護氣囊準備——”
還活着……緣緣還活着是不是?
我的眼睛漸漸模糊了,大火燒得整個城市都在顛倒。
我背靠着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一點點,癱軟下去……
醒來以後我在醫院裡,身邊的人居然是沈欽君。
“姚夕,還有哪裡不舒服麼?”
“緣緣呢!”我哪還有什麼不舒服,只求你告訴我湯緣沒事——只要她沒事,我身上什麼毛病都沒有了!
謝天謝地的,湯緣當時在三樓的洗手間,着火以後她本能想往外跑,但是防火梯很快就被明火包圍了。她還算是夠機靈的,直接就躲在有水的地方等待救援。可惜火勢太大,高溫把手機給烤爆了,完全無法對外求助。
所以她沒有受很重的傷,只是吸入了一些煙塵,需要住院觀察兩天。
我跑到隔壁病房去,看到陳勉陪着她。
唉,說是沒什麼傷,臉頰貌似還是擦壞了一點。這討厭啊,人家明明馬上就要當新娘了呢。
我跑過去抱着她就哭,像那種扶屍一樣嚎啕大哭。
哭得湯緣都要崩潰了:“夕夕你幹嘛呀!真想生個孟姜女出來麼?”
“你你你……你要是出事了,我就不活了,嗚嗚嗚。”
“還有我也是,我也不活了。”陳勉也一臉怨念地看着湯緣:“我們馬上就結婚了,你要我抱着照片進教堂麼!”
“我哪那麼容易死啊?”湯緣不以爲意地咳嗽兩聲,然後問:“唉?不過好端端的,怎麼就着火了呢?現在損失成這樣,這批貨到底算誰的——”
我默然垂下頭,幽幽嘆了口氣:“話說,你們誰看到韓千洛了?”
“天台抽菸呢。”陳勉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