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八脈齊聚，“萬仙來朝”
北瀘州，溷元道脈。
溷字，本意混濁，也指混亂，並非雅字。
但溷元道脈之祖師，當年就是一不雅之人，以極其微末之身一步步登臨絕巔，成爲真仙之弟子，同登天宮，立下數萬載基業，威名赫赫。
溷元道脈也因此爲名，意在不忘祖師之際遇。
渾濁之地，混亂之際，亦可成仙。
名稱雖然不雅，但溷元道脈數萬載鎮壓北瀘州，山門左右早已經被打造的恍若仙境。
此刻，恰逢清晨，晨霧未散，茫茫百萬裡山脈都浸在銀青色的天光裡。
七十二座懸空山如同墨玉棋子錯落雲間，主峰擎蒼峰已披上第一縷金暉。
此峰之上，一座青色大鼎懸浮於空，垂下無盡神光，將百萬裡地界乃至更爲遙遠之處的所有地脈之力，盡數勾連。
鼎中有霞光吞吐，將方圓十萬裡的雲海都染作流火熔金。
一道橫亙天地，肉眼難見的巨大屏障，恍如雞子一般，覆蓋了無窮距離，將內中一切都牢牢護住。
這是恍若神蹟的大陣，庇佑着億萬生靈。
“轟！！”
但就在這時，天穹之上，突然有墨色的靈雲凝聚，虛空裂開了一道窟窿，一道漏斗般的巨大虛空漩渦，緩緩浮現。
“接引衆道友入山。”
見到這虛空漩渦，溷元道脈，擎蒼主峰之上有浩大的聲音響起。
而後那青色的大鼎，微微顫動，發出清越的玉磬聲，內中有霞光吞吐，將那虛空漩渦緩緩包裹。
得了這霞光之助，這虛空漩渦瞬息之間“滑”過天穹，來到了大陣內部，和擎蒼主峰平齊而立。
“轟！”
巨大的島嶼底部，自漩渦之中落下，好似一柄自天穹之中落下的巨劍，龐大的陰影遮天蔽日，充滿了絕強的壓迫力。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最終還是緩緩落下天穹，以比擎蒼主峰微微低上一籌的高度，懸浮於空。
“恭迎諸位道友！”
擎蒼主峰之上，九千級通天階自雲海中破浪而出，每一階青玉表面都浮動着暗金道紋，這些暗金道紋在晨光中流轉，竟似活物般沿着臺階遊走，最終在最高處匯聚成“溷元“兩個古體大字。
此刻，這“溷元”二字之下，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修士。
所有修士，盡皆身着白衣，氣質凜然，爲首之人，更是天靈巔峰，目中有日月環繞，周身華光璀璨，恍若星辰化身，耀眼至極。
在他身後，天靈脩士分列三排而站，足有七十二人，元象修士六百餘人，道胎、金丹更是不計其數，一眼望去，只讓人頭皮發麻，望而生畏。
此刻在爲首的白衣道人的引導之下，衆修士齊齊作揖，喊道：“恭迎諸位道友！”
聲浪震天，直衝雲霄，令人動容。
天靈殿位於金矛島最上首，殿宇空曠開闊，視野極佳，更別提衆人神念浩瀚，法目強橫，只是一眼就看到了擎蒼峰中的一切。
顧遠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心中立時感慨不已。
這般陣容，舉世罕見，溷元道脈這是把家底都拿出來了啊。
“衆弟子起身回禮！”
張玄舟立於殿首之上，聲音響徹島嶼。
島嶼之上，元象、道胎、金丹及以下弟子，各有殿宇、廣場，分列島中四處，此刻聽聞張玄舟之言，盡數起身，對着擎蒼峰行了一禮。
“見過溷元諸道友！”
衆弟子齊聲而喊，雖然氣勢不如溷元道脈那般浩大，但亦有沖霄之意。
“爾等可隨我入擎蒼峰，會見諸道友。”
而後張玄舟又看向天靈殿中諸修，對着衆人說了一句。
“遵法旨！”
衆人齊齊行了一禮，齊聲應道。
而後張玄舟伸手一揮，就有一道百丈祥雲，載着殿中衆人齊齊出了天靈殿，朝着擎蒼峰主峰而去。
此次大戰，天靈脩士乃是中流砥柱，故此有資格參與議事。
其餘衆修，在島上聽候法旨即可。
“玄舟道友，想不到此次竟然是你領隊，上次一別，還是在三百年前吧……”
擎蒼峰上，那白衣道人看着張玄舟領着衆人前來，當即騰空起身，親自相迎，面帶微笑。
這白衣道人，面容約莫四十餘歲，下頜蓄着短鬚，一襲白衣，瞳色如深潭映月，氣質溫和儒雅，唯有眉骨處一道淺疤斜入鬢角，添了幾分煞氣。
正是溷元道脈推選出來主持八脈法會的天靈巔峰人物，沈青崖。
“三百年不見，沈師兄依舊風采如昔，想來大乘之境近在咫尺了……”
張玄舟邁出一步，來到沈青崖身前，打了一個稽首，笑着說道。
“大乘之境，可望而不可及，哪怕天資無雙，亦是難於登天……”
沈青崖幽幽一嘆，神情略有蕭索。
但他很快就收斂了情緒，對着張玄舟做出邀請之勢：“玄舟道友攜臨川道脈前來支援，我溷元上下感激不盡，已經佈下雲臺佳釀，還請先入洞天休憩，待諸脈到齊，再行商議要事。”
沈青崖說着，袖袍一揮，忽有鐘鳴自雲深不知處傳來，而後天穹之上忽有十二隻青鸞掠過。
這些青鸞拖着十丈長的尾翎，青碧尾翎掠過之處，化爲成實質的青色光帶，猶如十二柄利劍，劃開了天穹，顯出了一座漫天雲霧縈繞的廣闊洞天。
洞天之中，無數雲團，密密麻麻，整齊擺列，雲團中央，還有一座廣闊的玉鏡，鏡中波瀾乍起，隱約之間能看到無數烏雲流動，海水激盪的畫面，似乎將億萬裡之遙外的場景，投影在了鏡中。
這是溷元道脈精心準備的【雲海玄光洞天】，專爲此次法會所設。
面對沈青崖的邀請，張玄舟只是微微一笑：“不急，諸脈未曾到齊，豈可先入，還是等等諸位道友吧。”
既然張玄舟如此說了，沈青崖也不再強求，笑道：“既然玄舟道友有意，那我等就一起等等諸位道友。”
張玄舟微微頷首。
而就在兩人交談之間，天穹之上，突然電閃雷鳴，一座墨色的虛空通道，恍若漏斗一般，陡然生成，轟鳴陣陣，掀起無邊裂縫。
沈青崖見狀，袖袍一揮，擎蒼峰頂的青色巨鼎就再次顫動，吞吐出七彩霞光，裹住了這虛空通道。
虛空通道陡然安靜，“滑”過大陣，而後悄然出現在擎蒼峰的側方。
“轟！！”
無數雲層被撕裂，一座幽藍色的萬丈巨塔，自天穹之上落下。
此塔用北海歸墟深處的萬年玄冰鐵澆築而成，通體沒有一絲縫隙，自塔頂之下，共有七層，每一層玄冰廊宇之間都有密密麻麻的修士站立，越往塔底去，修士數量越多。
無數氣息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沖天而起的法力狼煙，哪怕天靈後期修士見之，亦要色變。
玉鼎道脈，天戈殿！
“轟！！”
“轟！！”
此殿的到來，似乎是一個信號。
天穹之上，霎時間再次有烏雲匯聚，天穹似乎裂開了三道窟窿，三個巨大的漏斗漩渦出現在雲層上空。
沈青崖連忙揮袖，那巨大的青色玉鼎不斷顫動，吞無無量霞光，裹住了這三道虛空通道。
而後一座萬丈巨舟，猙獰咆哮，轟然落下，懸浮在金戈島的側方。
一座通體由白玉鑄就的巨大島嶼，亦是撞碎無數雲氣，和擎蒼主峰微微平齊。
一株通體燃燒火焰的千丈巨木，自虛空之中緩緩浮現，每一片火焰巨葉之上，都有一身穿赤袍的弟子盤膝而坐，人火交融，不分彼此，炙熱的溫度讓虛空扭曲。
南鬥道脈，吞天法舟。
九章道脈，白玉島。
赤霞道脈，扶桑古木。
幾大道脈早就約定好了時間，故此幾乎不分先後，陸續到來。
“轟！！”
而不等沈青崖向幾脈修士見禮，天穹之上就再度有兩座虛空通道浮現，橫亙千里之力，垂下無數陰影。
“鐺！！”
青色玉鼎顫動，吞吐霞光，接引兩座虛空通道。
而後通道之中，一座完全由雲朵雕琢而成的巨大殿宇和一隻碩大無垠的玄龜緩緩浮現。
那玄龜恍若一座島嶼大小，不知存活了多久，背上青苔縱橫，揹負着一座青色的石塔，石塔之上，無數修士或坐或站，盡皆眼神肅穆的看着擎蒼山。
雲瀾道脈，天雲宮。
御界道脈，萬載玄龜塔。
至此，八大道脈盡數到齊。
擎蒼主峰左右，七座形態不一的龐然大物環繞此峰緩緩旋轉，恍若衆星拱月。
每一座殿宇、法舟、宮殿之上都站滿了修士，僅天靈脩士就有數百位，可怕的氣息匯聚在一起，讓天地色變，周身的靈氣激盪如颶風，若非有大陣鎮壓，低階弟子可能早就已經昏死了過去。
這是足以震動整個中土的可怕力量。
任何單一道脈都無法匯聚如此多的高階修士。
唯有龍廷壓迫，天宮降下法旨，才能將如此龐大的力量匯聚在一起。
“恭迎諸位道友！”
沈青崖帶領溷元道脈無數弟子，在白玉殿前作揖行禮，聲浪震天，撼動蒼穹。
“拜見諸道友！”
包括臨川道脈在內的七脈弟子，盡皆起身作揖，回了一禮，巨大的音浪蓋過天穹，讓天地震動。
除去四海之主，當年爭奪長生印勝利的那龐然大物之外，任何勢力看到這一幕，都要兩股戰戰。
哪怕有大乘修士在此，亦要逃遁億萬裡。
因爲在衆人不可知的罡雲之上，諸多靈光匯聚，恍若星辰大日，在遙遙俯看着整座大州。
……
……
“衆道友且入洞天一敘。”
沈青崖行禮完畢，再度作揖，指向天穹之上的【雲海玄光洞天】，對着七脈天靈脩士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請！”
七脈法會之首，盡皆作揖，而後以先來後到之順序，依次駕雲，朝着那雲霧縹緲的洞天之中飛去。
洞天之中，一應雲團都按各道脈的規格提前備好，顧遠神念一掃，就看到了清澄二字，當即在此蒲團之上坐下，安靜不語。
其餘衆修，亦是各尋己座，井然有序，不過數息之間，數百天靈脩士就安然端坐，靜靜立於洞天之中。
“三百二十四位天靈脩士，如此盛況，中土難見……”
“連我也是我平生初見，恍惚之間，似萬仙來朝了……”
衆人剛剛坐下，洞天上空，就有流雲浮動，匯聚成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輪廓。
這少年年歲不大，可眉間卻嵌着枚一菱形道印，散發着絲絲縷縷混沌的氣息，衆天靈脩士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覺心神顫慄，連忙垂首，沒有一人膽敢多看。
哪怕天靈後期的修士亦是如此。
顧遠心中頓時駭然。
需知大乘中期的修士都從未給他如此壓力，可眼前這少年卻做到了。
這到底是何等境界的修士？
難不成是仙人？
顧遠心中只能猜測，因爲根本無法探知此人的境界。
“龍廷多年不曾有過僭越之舉，中土安寧數萬載，自然無需‘萬仙來朝’，這等盛況，亦是數萬年來第一次……”
虛空之中，再度有笑聲響起，而後雲霧翻滾，化爲一尊青衣少年，髮絲飛揚，朝氣蓬勃。
“風華師兄，且收收你的道目，免得嚇到了小輩。”
青衣少年輕笑一聲，對着那眉心有菱形道印的少年說道。
“他們又不是小娃娃，我又不是仙人，豈能嚇到他們？”
那眉心有菱形道印的少年淡淡一笑，但還是掩去了那菱形道印。
“呼！呼！”
而後雲霧翻滾，洞天玉鏡上空，諸多流雲凝聚，匯聚成了一尊尊形象不一的道人形象。
有少年，有老者，有中年面孔，亦有美貌女修。
但氣息之深，遠超洞天衆修。
赫然是大乘修士。
顧遠餘光輕輕一掃，心中頓時震驚。
三十！
足足三十位大乘修士！
仙人不出，誰與爭鋒？
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此刻卻盡數出現在一座洞天之中。
“數萬載安寧，逍遙神州，何等愜意，但如今卻不可避免了……”
那最先出場的少年，輕嘆一聲，而後目光流轉，看向洞天諸修，肅穆說道：“爾等已非幼童，已有資格參與中土大事，也不必瞞着爾等了。”
“龍廷野心勃勃，欲以中土爲網羅，強行索拿長生之道果。”
“中土浩渺，萬山之祖，萬山之源，誰能佔據中土，誰就能行掌天之事。”
“故此，寸土不能丟。”
“此番大戰，勢不可免，已經無力斡旋。”
“我非聖人，管不了許多，生靈塗炭我也不會在乎，我只要北瀘州！”
“天穹之上，有我等在，陸地之上，就需爾等出力！”
“此次洞天議事，就是確定爾等之職責，我只有一言。”
“怯戰者，死！”
說到最後一句，少年眉心棱形道印再度浮現，一縷縷混沌氣息瀰漫不休，霸道難言，充滿了令人心悸的氣息。
玉鏡之上，其餘二十九位大乘，盡皆不語，顯然是默認了此事。
洞天之中，氣氛陡然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