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猿有援手,還請張師兄速速支援!”
這行字帶着濃郁的血色在玉鏡之上浮現,充滿了急切的味道。
這一幕,不僅讓天靈殿中衆人眉頭微皺,更是讓玉鏡之上其餘七幅畫面傳來不解之念。
“怎會如此?”
“任師兄,發生了何事?”
“魔猿一族的援手是誰?”
七幅畫面之中不斷傳來幾脈的詢問聲。
要知道,深海魔猿一族在龍廷妖府之中實力偏下,較爲弱勢,否則此前雲瀾道脈和御界道脈也不會因爲此族而爭奪想要出征了。
而赤霞道脈向來以鬥法聞名中土,最善征伐,應當是上駟對下駟纔對,怎得才區區半日就求援?
張玄舟亦是神色凝重。
才半日就逼得赤霞道脈求援,定是非凡之人物。
可無論衆人如何追問,赤霞道脈的玉鏡之中都沒有聲音、畫面流傳而出,似乎已經陷入危機之中,難以解答。
“這般緊急?”
“沈師兄,還請速速請玄光洞徹鏡,洞察魔猿海!”
七幅畫面之中,有聲音急速響起,對着溷元道脈催促道。
他們手中的玉鏡不過是玄光洞徹鏡的八枚子鏡之一,雖然能億萬裡傳音傳景,但是卻無法主動探查各大戰場。
但溷元道脈洞天之中的玄光洞徹鏡的本體,卻可以無視距離,億萬裡觀察戰場,洞悉局勢。
如今赤霞道脈陷入危機,無法傳音傳景,只能依靠溷元道脈來傳遞消息了。
“諸位道友莫慌,玄鏡已在洞察。”
玉鏡之中傳來沈青崖溫和的嗓音,而後不過數息之後,鏡中就泛起絲絲漣漪,投影出了一幕慘烈的畫面。
只見一株千丈扶桑古木之上,一個身穿赤色道袍的老者正噴吐無盡火光,搖晃古木,竭力廝殺。
在他身前,除了一隻身高千丈,利齒如劍,毛髮豎立如鋼針,御海喚浪的黑色魔猿之外,還有一個渾身上下裹在黑袍之中,腳下有一團氤氳水雲浮動的人族修士。
這人族修士面容藏在黑袍之中,看不真切,但是其頭頂有一枚黑色的寶瓶懸浮,寶瓶之中,每過一息就有一滴漆黑如墨的水珠落下,打向那扶桑古木上的老者。
這墨色水珠不知是何物,散發氤氳寒氣,好似四海之水凝結,每一滴落下,那赤袍老者身前的火光就黯淡一分。
“這是……九幽真水?”
見到這一幕,玉鏡之中,其餘七脈頓時發出凝重的叫喊聲。
九幽真水,這是上古之時一座名爲【九幽界】的小世界中方可誕生的一種特殊真水,此水之中蘊含九幽之力,陰冷萬分,可以剋制天下諸般火焰。
一滴水就可滅盡世間九成六階靈火。
但此界早就在上古的大戰之中湮滅,此水也早就已經不存於世,這黑袍人是何身份,竟然還藏有此水?!
此水堪稱火法修士的天然剋星,一身實力最起碼要被壓制四成。
而這黑袍人身側還有六階巔峰的深海魔猿一併作戰,怪不得將赤霞道脈壓制的只能發出一道求援之聲。
“怎得只有任師兄一人?赤霞道脈其餘天靈脩士呢?”
可很快,就有人提出了疑問。
若是正常情況下,那扶桑古木之中應當是有三十六位天靈脩士共同鎮守,再聯合萬千修士,猶如古木之花,哪怕無法鬥過深海魔猿一族,但防禦這【九幽真水】應當還是不成問題的。
可這扶桑古木之中,只有任烽燼一位天靈脩士和諸多低階弟子,其餘天靈脩士都不見了蹤影。
“鐺!”
似是聽到了此人的疑問聲,玉鏡之上漣漪泛起,畫面猶如蒼鷹展翅,飛躍蒼穹,視野不斷拉昇。
“轟隆隆!”
只見茫茫海域之上,有三十六座島嶼環繞一圈,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環”。
環中無數海水激盪,圍住了一座高聳入雲的靈峰。
每一座島嶼都散發着一縷縷黑色的靈光,融入海水之中,將“環”中海水盡數染成黑色,而後這些墨色海水波濤洶涌,不斷涌入那高聳入雲的靈峰之中,悄然侵蝕崖壁。
此刻,在三十六座島嶼之上,盡皆有炙熱的火光瀰漫,隱約之間還能聽到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三十六天罡鍛海大陣……”
見到這一幕,玉鏡之中頓時傳來凝重之聲。
龍廷想要徹底佔據北瀘州,必然要改造地脈,將茫茫陸地盡數化爲海域,如此方可成功。
這也是最終計劃的一部分。
而改造地脈,就要煉化靈脈節點。
但煉化方式,多有不同。
顧遠等人此前攻打的鬼鮫一族採用的乃是普通的【灌海熔地法】,以萬千海族之力,強行改造靈脈節點,讓地殼傾塌,成爲海牀。
【灌海熔地法】需要海族聚攏一處,如此一來,不僅方便改造,還可正好的收攏力量,守衛靈峰。
但【三十六天罡鍛海大陣】卻不一樣,此陣需要搬拿三十六座靈峰,以三十六天罡之數擺列,而後集合三十六峰之力,將茫茫海域化爲【鍛海之環】,潛移默化的將靈脈節點化爲海脈節點。
此法比之【灌海熔地法】更爲迅捷,大約只要十日就可將靈脈徹底改造完成,但缺點是需要分化三十六位天靈脩士,各自鎮守一峰,有被各個擊破之險。
若是有六峰及以上的靈峰失守,【三十六天罡鍛海大陣】就徹底失效。
這是一招險棋。
向來是最自信,最有實力的一方纔會使用。
深海魔猿不過是龍廷妖府之中的末位勢力,安敢如此?
不僅如此,三十六天罡鍛海大陣並非龍廷之法,乃是上古之時,地脈乾旱,大日巡天,由人族大能創出的法門。
怎得突然被這深海魔猿一族用上了?
而且看這模樣,竟然還要成功了。
赤霞道脈已經有了不支之跡象。
不僅是任烽燼快要不支,那三十六座島嶼之上的火光,亦是大多暗淡,似被壓制了。
“怎會如此?”
玉鏡之中,有不解的聲音傳來。
赤霞道脈,當仁不讓,直接分化三十六人,共同襲擊三十六座島嶼,衆人並不意外,因爲赤霞道脈向來就是如此火爆的性格,打不了持久戰,要的就是速戰速決。
但深海魔猿一族的實力,完全碾壓赤霞道脈,卻出乎了衆人的意料。
“這黑袍人是誰?”
“沈師兄是否知曉?”
玉鏡之中傳來疑問之聲。
“北瀘州早已被我溷元道脈大陣鎮壓,除去道脈修士,其餘人等絕難出陣投靠妖族,此人應當是在龍廷上岸之時,就已然投靠龍廷了,至於其身份,我也不曾知曉……”
玉鏡之中傳來沈青崖凝重的聲音。
人族和龍廷不同。
龍廷強者爲尊,四海之地受龍廷鎮壓,大多都是順服的,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反叛的。
但中土不同,人族心思複雜,諸多勢力雖然受道脈鎮壓,但心中未必服氣,野心之輩,層出不窮。
此前或許不明顯,但隨着龍廷上岸,必然會有大批野心之輩涌現。
諸多道脈前來支援溷元道脈,但卻並未傾巢而出,而是點兵點將,不僅是因爲大戰還沒有到最激烈的時候,更是因爲需要人手鎮壓中土。
其實依照赤霞道脈仙者的主張,當年至尊就應該在玉碟之上立下禁制,將中土億萬修士盡數網羅,不讓其有絲毫反叛之能。
甚至那北冥州也不該放任。
但至尊沒有采納這個主張。
至尊言,仙道貴生,禁錮萬靈,乃邪魔也。
故此就維繫了這般格局。
往日裡不見禍端,可如今卻不好說了。
這黑袍修士不知是得了什麼風聲,還是早有謀劃,大戰伊始,竟然就已經隨深海魔猿出戰,平白多了一份變數。
“怕未必是此世之人……”
張玄舟看着那玉鏡之中的投影,幽幽一嘆。
此話一出,玉鏡之中頓時沉默。
中土“人奸”,尚且不足爲懼,只是多了一份變數,可若是不是此世之人,那事情就有些複雜了。
“莫要過多憂慮,若非此世之人,不會輕易投靠龍廷的,那等人野心之旺,非你我可想。”
沈青崖的聲音自玉鏡之中傳來,帶着寬慰。
“多說無益,如今該如何是好?任師兄快支撐不住了!”
衆人交談之中,扶桑古木之上任烽燼臉色煞白,似有法力枯竭之跡象。
張玄舟神情淡然,冷靜的說道:“來不及的,魔猿海距離我等甚遠,旦夕之間,不可達,而且此猿詭譎,不知是否藏有後手,不可輕易支援,非得有所準備。”
如果是單打獨鬥,張玄舟已經直接去了。
可此戰稍有疏忽,就是天靈隕落,他必須要爲殿中衆人負責。
聞言,玉鏡之中皆是沉默。
他們被妖府所拖,難以支援,此刻唯一能支援的唯有臨川道脈,既然張玄舟說了旦夕不可至,那他們也不好催促的。
除非從道脈之中,再抽調人手。
“轟!!”
而此時,玉鏡之中,任烽燼猛然擡頭,腹部鼓起,張口一吐,一道赤色靈光,陡然射出。
這赤色靈光,好似大日濃縮成箭,耀耀光華,璀璨流光,比之念頭生滅還快。
“砰!!”
這一箭,直接洞穿虛空,將那黑袍人的肩膀射穿一個大洞,露出了焦黑的骨骼。
若非他閃躲及時,這一箭就要奪了他的性命。
赤星燎原術!
赤霞道脈內門弟子皆有研習的法門。
自入門開始,就吸納大日明光、地脈火力,化爲一縷“火種印”在腹中溫養。
修士年歲增長,遊歷的火脈之地越多,此印就會越發的厲害。
任烽燼修行兩千載,此刻一朝盡放,當真有石破天驚之效。
可卻只洞穿了那黑袍人的肩膀。
此人的實力,可想而知。
但這一箭,也稍稍打破了他的頹勢。
任烽燼趁此機會,長嘯一聲,其餘三十一座島嶼之上頓時有赤光升騰,如乳燕歸林,朝着扶桑古木飛來。
事不可爲,當儘快撤離。
“吼!!”
眼見任烽燼有撤離之念,那千丈魔猿和黑袍道人齊齊出手,不是殺向任烽燼,而是襲向歸來的三十二道流光。
“轟!”
可任烽燼伸手一揮,扶桑古木的盤虯的樹椏之上,就有一節金色的古木落下,化爲一赤色鎖鏈,捆向了那千丈魔猿,而他則是飛身而起,纏上了那黑袍修士。
“轟!!”
天地震動,霞光瀰漫,但在任烽燼竭力的拖延之下,三十一道赤光,終究是安然返回。
“走!”
任烽燼嘴角滲血,胸膛塌陷,髮絲乾枯,竭力返回扶桑古木,而後駕馭古木,極速朝着遠處離去。
見狀,諸多魔猿也沒有多追,而是返回了三十六座島嶼之中,繼續煉化靈脈節點。
玉鏡之中,諸道脈見到這一幕,心中都微微鬆了口氣。
折損了四位天靈脩士,但沒有傷筋動骨,還有機會。
只是……深海魔猿一族如此強橫,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待我煉化石渠靈貝,護住屏海峰,就前去支援任師兄。”
“還請沈師兄時刻關注戰場局勢。”
張玄舟立於殿首之中,對着諸脈修士說道。
“善!”
“不過玄光洞徹鏡不可時刻探查,否則被龍廷發現,就再難奏效。”
沈青崖先是讚了一聲,而後歉意的說了一句。
張玄舟聞言,只是默默頷首,也不曾多言。
而後玉鏡之中,漸漸恢復平靜,衆人都在等待任烽燼的回覆。
……
……
扶桑古木。
一株赤色樹椏之上,桑焦雲盤膝而坐,正在恢復元氣,可識海之中卻有隱秘至極的交談聲響起。
“老祖,這黑袍修士是誰,怎得會相助深海魔猿一族,莫非是老祖的手筆?”
此話一出,識海之中頓時傳來凝重之聲。
“非我手筆。”
“我要在玄門成仙,正是要借這趟渾水吞噬龍族,步步高昇,赤霞道脈此刻還不能倒,我豈會爲此脈尋此大敵?”
眼見不是自家老祖手筆,那年輕的聲音頓時疑惑道:“既然如此,那會是何人?”
“九幽真水,如果我所料不差,只有那老傢伙還存了一壺,想不到,滄海桑田海桑田,竟然還能看到故人……”
蒼老的聲音帶着一絲感慨。
“故人?”
“不是此世之人?那他竟敢堂而皇之出現,不怕引動天宮仙人龍廷龍子,奪取其仙印?”
年輕的聲音疑惑。
“只是一個培育的血肉化身罷了,誰知道本體藏在何處,天宮和龍廷此刻也沒空理睬我等,這是我等最後的機會。”
“不行不行,這般下去,都是這些天靈老傢伙的主場了,這具身軀時才能成長?”
“看來,要想一個法子了……”
“說不得,又要掏老本了……”
那年輕的聲音好奇的問道:“老祖想如何做?”
“不急,先看看玄門如何應對,無論怎樣,先在這魔猿海飽餐一頓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