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醫院新址。
對。
就挨着火車站。
當初張中全選定綠地二期,真的只是出於表姐江華姿的建議嗎?
不。
他明明是一個擁有絕對主見的人。
他看中的,是火車站周邊的配套設施,除了中心醫院外,沙城最好的初中、高中,都搬到了附近。
在某種程度上,他也算是得償所願。
雖然房子沒能住上,但是中心醫院的新址卻是躺了進來。
當聞訊趕來的方家人匆匆走出電梯的時候,看見洪鷗竟然獨自一個人在走廊盡頭的窗戶邊抽菸。
見到這番景象,方衛國心裡不禁一沉。
他可是以爲對方把煙已經戒了的。
“姑父。”
沒錯。
江辰也披星戴月的來了。
想着心事的洪鷗扭頭,把煙趕緊扔地上碾滅,走過來打招呼。
“方哥,潘姐,晴晴,小辰……”
“好了。”
此時不是寒暄的時候,潘慧趕緊問:“情況怎麼樣?”
照理說,按照傳統禮節,來醫院是得拎東西的,可他們兩手空空,來得匆忙,沒顧得上。
洪鷗沉默了下,嘆了口氣,“不太樂觀。”
“多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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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衛國沉聲道。
洪鷗往走廊那頭看了眼,緩聲道:“還在ICU躺着,剛做完急救手術,醫生說,出血量比較大,腦神經和腦幹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要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就算能挺過來,可能也會留下長期性的後遺症。”
洪鷗的話音不重,可落在安靜的走廊上儼然沉甸甸的錘頭,讓醫院本就陰冷的氣氛更加壓抑。
腦出血可以說是高血壓最嚴重的併發症,甚至沒有之一。
語言功能障礙、偏癱、乃至植物人……這些都是可以發生的後果。
也就是說。
就算人能夠死裡逃生,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也是生不如死。
“唉。”
方衛國深深嘆了口氣。
在醫院冰冷的白牆下,那點恩恩怨怨無疑分量太輕。
“怎麼會這樣。”
潘慧面露感傷。
善良的人都是這樣。
就算討厭一個人,不喜歡一個人,也不會去詛咒對方遭遇橫禍。
“難道是被抓進去,情緒起伏太大了?”
方衛國猜測。
洪鷗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
“爸、媽,我們還是去ICU看看吧。”
方晴開口。
“嗯。”方衛國點頭。
“走吧。”
洪鷗帶路。
ICU家屬肯定是進不去的,只能待在外面,還離着有二三十米遠,悲痛欲絕的哭聲便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
麥恩翠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旁邊的江華姿根本安撫不住,手足無措。
潘慧趕忙小跑過去。
“潘姐。”
江華姿鬆了口氣。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麥恩翠捶胸頓足,泣不成聲,醫院是一個需要保持肅靜的地方,也許是因爲她表現得太過悲悽,以至於護士都沒忍心來勸阻。
遠超同齡人發育的張小強傻傻的坐在第二排椅子上,他只是成績不好,不是智障,肯定大致清楚發生了什麼,時不時看向大門緊閉的ICU,肥乎乎的臉上充滿了無助、以及一絲隱隱的恐懼。
父親倒了,對於一個小學生來說,或許不能完全意識到這件事的分量,但是也肯定能感知到,一定要比今晚沒吃晚飯要來得重要。
換作平時,他早就喊餓了。
幾個男人只能默默站在旁邊,看着潘慧和江華姿盡力安撫。
“恩翠、恩翠,你不要自己嚇自己,說不定,中全能好轉呢。”
麥恩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握着胸口,甚至開始有點窒息的跡象,這種傷心過度的生理反應,是演不出來的。
夫妻這個詞彙在這一刻,具象化了。
張中全是懶了點,長時間無所事事,但起碼他沒有吃喝嫖賭,和綠色置地私了,他也是第一時間把錢取出來都給了老婆,充其量只是買了些平時不捨得買的高檔水果,而且這些水果最後大部分進了誰的肚子?
老婆孩子。
被人送足夠一輩子躺平的別墅,他也沒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把老婆叫過去,一起分享這份驚喜,換作某些男人,能這麼坦誠?
很大可能偷偷摸摸瞞而不報,想辦法儘快離婚,踹掉自己家這個母夜叉臭肥婆,而後瀟瀟灑灑另尋新歡了。
名下坐擁價值千萬的別墅,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
所以。
張中全的自私,是針對外人,他對自己這個小家,分外的忠誠,甚至要超過世界上大部分男性。
麥恩翠不知道嗎?
她當然知道。
要不然這麼多年,爲什麼只是罵而不離。
麥恩翠動情的反應,讓方晴都有些觸動,身處這個行業,她見識了很多的同牀異夢,有些夫妻把枕邊人當對手算計,時時刻刻惦記的不是怎麼把日子過好,而是假如出什麼意外,怎麼爲自己爭取最大化的利益。
當然了。
或許也是因爲,張家沒有財產需要分割?
方衛國不忍目睹這悲情畫面,側目,張望四周,低聲問洪鷗,“警察呢?”
“我來的時候就沒看見。”
方衛國皺眉,不解,“張中全現在還是涉嫌敲詐勒索的疑犯,警察不看着?”
洪鷗沉默了下,而後看向ICU。
“方哥,你覺得張中全還能跑麼?”
方衛國啞然,有些尷尬。
“可……人是在派出所出的事,他們難道就這麼不管了?”
“這得問麥恩翠。”
洪鷗低聲道。
方衛國重新看向不能自已的麥恩翠,又是一聲嘆息,沉默下來。
現在顯然不適合談論其他。
不能再在傷口撒鹽了。
“嗒、嗒、嗒……”
方晴挪步,走向坐在母親後邊的男孩。
年紀不大,但體型不小了,要是站起來只怕和她差不多高,體重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叫小強是吧?”
她在男孩身邊坐下。
男孩迷茫的扭過身,而後呆呆的點點頭。
方晴微微一笑,“認識我不?”
男孩愣愣搖頭。
方晴隨即看向和父親站在一起,此時不知道作何感想的某人,擡起手指了指,“那你認識他不?”
張小強、不對,更形象應該叫作張小胖跟着看去,幾乎都沒有猶豫,立即擺頭,和撥浪鼓似的。
“他是你哥啊,你都不認識?”
“哥?”
張小胖眼睛睜大,更茫然了。
胖子,好像皮膚都好啊,而且還白,方晴有點想捏一捏這小胖肥嘟嘟的臉,但是想到人家家裡遭遇了什麼,忍了下來。
“你們應該是太久沒見了,所以忘記了。去,和你哥打聲招呼。”
張小胖又搖頭如甩鼓。
“咕咕咕……”
怪異的聲音忽然響起來。
方晴視線下移,看向他圓滾滾的肚子,悄聲道:“晚上沒吃飯?”
“嗯。”
張小胖終於是有了迴應,不再只是點頭搖頭,簡單的字符裡摻雜着委屈。
對於一個胖子來說,尤其是小孩,沒什麼比餓肚子更痛苦的折磨了。
“姐姐帶你去找吃的?”
張小胖呆滯的眼睛終於有了神采,陡然閃過亮光,可是聽着前面媽媽的哭聲,又迅速黯淡下來,有些猶豫。
“沒關係。你媽媽不會有事的。有這麼多人陪着她。”
方晴拉着張小胖起身,走出休息區。
“這孩子沒吃飯,我們帶他去外面買點吃的吧。”
“嗯,去吧,別餓着孩子。”
方衛國同情道。
醫院,本來就不是長時間待的地方,尤其是對於孩子。
不過。
也沒有辦法。
總不能把孩子一個人扔在家裡吧。
而且。
接到通知的時候,麥恩翠應該也會考慮,會不會是最後一面。
江辰點了點頭,與方晴一起,帶着應該屬於是他表弟的張小胖,走出醫院大樓,走出醫院。
醫院門口還是挺熱鬧的,擺攤的人很多,顧客也很多,幾乎都是病患的親朋家屬。
帶着熱度的市井煙火氣沖淡了從醫院出來的陰冷氣息。
“想吃什麼?”
方晴問。
“炒、炒河粉!”
張小胖擡手興奮的指着一個攤車。
三人走過去。
“你吃不吃?”
“我不餓。”
“我有點餓了。”
“你在家沒吃飯?”
“吃了啊。你不覺得很香嗎?”
江辰沉默。
“我倆分一碗。”
方晴不容分說,而後衝老闆道:“老闆,兩碗炒河粉,微辣,加火腿腸。”
“姐姐、我想加兩根。”
張小胖怯怯的道。
方晴莞爾一笑,“老闆,兩碗都加兩根火腿腸!”
“好嘞。後面可以坐。這份炒完就是你們的。”
攤位後面還擺了幾張小桌椅板凳,挺便民。
“你還想吃什麼?”
方晴體貼的問,不衝別的,就衝這小胖沒喊她阿姨。
張小胖四處亂看,“串,我還想吃冷串。”
“你媽媽讓你吃這麼多嗎。”江老闆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張小胖立即閉上嘴巴,看向江老闆的眼神,似乎有些害怕,也是,比起晴格格,不苟言笑的某人實在是太缺乏親和力了。
“一碗粉也沒多少。姐姐去給你買。”
方晴離開。
留下大眼瞪小眼的哥倆。
張小胖很快垂下頭,侷促不安的捏着手指。
胖子,好像膽子都不大啊。
江辰在河粉攤後面找了張桌子,拉開小椅子坐下。
張小胖站旁邊,扭捏扭捏,應該不是不好意思,還是有點畏懼他這個“表哥”。
江辰終於忍不住笑了。
“我長得很可怕嗎?”
真奇怪。
明明晴格格纔是腹黑的主。
小孩子,真是容易糊弄。
張小胖閉口不答,低頭看地面。
江辰索性板起臉。
“坐。”
張小胖一個激靈,委委屈屈,不敢反抗某人的淫威,只能磨磨蹭蹭的挨着月亮椅坐了下來。
“吱呀……”
劣質的月亮椅發出痛苦的呻吟。
“你纔多大就長這麼大塊頭,還不管住自己的嘴,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什麼病都得找上門來。”
站着低頭不語的張小胖坐下後還是低着頭,似乎這樣嚇人的某人就不存在了。
被華麗麗給無視的江老闆好氣又好笑,“我在和你說話聽到沒有?你幾年級了?你老師沒教你怎麼尊重人嗎?”
他要是知道對方的成績,大抵應該是不會這麼問了。
“幹嘛呢。”
方晴走了回來,手裡拿着一桶冷串,她拉開椅子坐下,把冷串放在張小胖面前,“餓了吧,先吃,填填肚子。”
張小胖擡頭,明明迫不及待要伸手,可不知爲何竟然瞅了眼旁邊的某人,而後又慢慢的把手縮了回去。
什麼叫不怒自威?
這就是鮮活的證明啊。
只有胖子才知道,剋制住對食物的衝動,究竟有多麼艱難。
方晴詫異一笑,而後自己拿起一串,“你不吃我可吃了。”
張小胖看得直咽口水,肚子裡的“咕咕”聲重現。
方晴輕輕踢了某人一腳,“行了,我買的都是素的,長不了什麼肉。你還怕他以後會減不下肥?”
是啊。
父親進了ICU,就算出來,多半也會淪爲廢人一個,這個孩子的生活從這個夜晚開始,無形中已經天翻地覆了。
江辰拿起一串土豆,遞給張小胖。
張小胖這才試探性的伸手,壯着膽子,就像一隻謹慎的松鼠,當慢慢的觸碰到串籤後,立馬抓着縮回來。
方晴好奇,“難道這就是血脈的壓制?”
張小胖已經抓着土豆串大快朵頤,胖子吃東西真的很有感染力,讓旁人看的食慾大增口齒生津。
“慢點啊,沒人搶你的。”
一串土豆片三下五除二就進了肚子,張小胖舔着嘴脣,又眼巴巴的瞧着江老闆。
江老闆架子端足,惜字如金,“吃吧。”
張小胖立即失去顧忌,抓起冷串狼吞虎嚥。
“兩碗河粉好了。”
江老闆起身,去端粉,順帶把賬付了,很有覺悟。
“給。”
方晴遞給他一雙筷子。
江辰也沒客氣,“我再去拿個碗。”
“沒事,你先吃我再吃。”
“……”
那多不好意思。
江老闆自然是有紳士風度的,把河粉推過去,“你先吃吧。”
獨享一碗河粉的張小胖沒有應該誰先吃的煩惱,掰開筷子就炫了起來,好像這八塊錢一碗、加兩根腸才十塊出頭的炒河粉是天底下極致的美味,一筷子接一筷子,無比滿足。
方晴撩起頭髮,黑長直的確很漂亮,莊重而又充滿青春氣息,可是……吃東西有點不太方便。
“要不要帶點吃的上去?”
江辰問。
“他們應該沒有人吃得下。”
小孩子的世界,終究要比成年人簡單純粹一些。
吃了幾口,方晴便把河粉推了過去,稱讚道:“味道挺不錯的。”
“其實我不餓。”
方晴瞪眼。
“吃!”
某人老實的拿起筷子。
看了眼心無旁騖沉浸於地攤美食的張小胖,方晴輕聲道:“你覺得,是巧合嗎。”
“當然不是。”
“你能不能正經點。”
方晴託着下巴,目露思量,“巡視組就在沙城,就那麼膽大包天嗎?不符合邏輯。”
江老闆沉靜的吃着粉,“講究邏輯的,往往是文藝作品,作爲法律工作者,你應該很清楚現實是沒有那麼多邏輯可言的。”
方晴無法辯駁,並且深以爲然。
只有人爲編造的世界,才執着於講究於“合理性”,甚至到了鑽牛角尖的地步,認爲如果有哪些地方不合理,那這個故事就太荒誕了,不真實。
可是人人都是現實世界的主角。
那麼,這個真實的世界,又真的合理嗎?
相反是最不講道理的。
“這個世界,的確很癲狂。”
方晴不禁想起了小時候聽父輩們聊起的一個新聞,曾經的某經濟特區,也是巡視組下來檢查,結果當地的不法組織爲了對抗,竟然放了一把火。
沒錯。
放了一把火。
這要是放小說裡,指定得被讀者噴出翔,說侮辱讀者智商。
當然,也沒有作者會這麼寫,因爲太他媽不符合邏輯了。
可這就是現實。
一把火,直接把整座城市的氣運都給燒沒了。
所以生活這玩意,就是這麼的荒誕,小說裡都看不見的事情,現實裡能堂而皇之的發生。
江辰重新把炒粉推了過去。
“火腿腸不吃?”
方晴疑惑的問。
江辰搖頭。
方晴沒搭理他,夾起刻意沒切的火腿腸,“這麼好吃。”
江辰默默看着。
領着張小胖填飽肚子後,三人重新進入醫院。
麥恩翠的情緒終於得到了些許緩和,不再像剛纔那麼失控,不過眼睛紅腫異常,想必內心依然如同刀絞。
“去陪陪媽媽。”
方晴示意張小胖去母親身邊。
“警方給麥恩翠打電話的時候,張中全已經被擡進手術室了。”
潘慧和江華姿還在安撫着麥恩翠。
方衛國小聲對兩個孩子說道。
“進了手術室纔打電話?不是應該發現他發病後,就應該立刻通知家屬嗎?”
方晴微微皺眉。
“應該是害怕擔責任吧。”
“他們瞞而不報,拖延告知,纔是嚴重失職。”
見女兒這麼說,方衛國才點了點頭,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
“我覺得,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古怪?張中全才進去,立馬就發病,而且還這麼嚴重,哪會這麼湊巧?”
方衛國越說越覺得其中存在重大陰謀。
“而且張中全是被刻意設局給抓進去的,那些人是不是沒有滿足,進一步想要殺人滅口?”
說到最後,方衛國自己都是一個激靈。
“方哥,說這樣的話是要講證據的。”
旁邊的洪鷗立即進行提醒,作爲生意人,更清楚什麼叫謹言慎行和禍從口出,更何況方衛國嘴裡針對的還不是普通人。
老百姓對罵無關緊要,潑婦罵街的比比皆是。
可“以下犯上”就不一樣了。
一個“尋釁滋事”的帽子扣下來,就能讓你吃不了兜着走,起碼得進去幾天體驗張中全的快樂,怕不怕也豎着進去,橫着出來?
“還需要什麼證據。必須得上手術檯而且還有死亡風險,他們才被迫通知家屬。並且看看,到現在人影都沒見一個,這不是做賊心虛嗎?”
“撲騰!”
麥恩翠忽然扒開給她努力做思想工作的潘慧和江華姿,前撲着,當着所有人的面,一天內兩次跪倒在江辰面前。
“他一定是被害的!”
麥恩翠的聲音已經沙啞,透着精疲力盡的哽咽,“求求你,江辰。他們栽贓陷害,我們認了,可爲什麼連一條活路都不留?我下午的時候過去,他們攔着我,不讓我見,結果好好的人,晚上就變成了這樣……”
麥恩翠再度泣不成聲,悽苦的淚水滴答滴答落在冰冷的瓷磚上。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就連路過的護士都微微動容。
白天的時候,麥恩翠下跪,沒人去管,但這個時候,方衛國彎腰,主動要扶她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當然得弄個明白,先起來……”
“方哥!”
麥恩翠推開他的手。
“這是我罪有應得,不用拉。如果不是我們眼裡只有自己,那麼自私自利,什麼都不會發生。”
說着,麥恩翠手臂回指,對着ICU的大門。
“這,是報應。可是那些真正的壞人呢?我們是隻考慮自己,以自我爲中心,但是我們從來沒有想過害任何人,可把他害成這樣的人呢?我們受到了懲罰,他們呢?他們的懲罰呢?他們不應該也遭報應嗎?”
方衛國複雜不語,只能默默的把手收回。
“小強!小強!”
麥恩翠忽而又叫起兒子。
“過來!給你哥磕頭!”
剛吃飽喝足的張小強懵懵懂懂的慢慢走過來,然後被麥恩翠一把拉跪在地上。
“醫生說了,就算他意志力足夠強,能活着從ICU裡出來,很大機率失去自主行動能力,也有概率成爲活死人。江辰,我和他爸對不起你,但是小強是無辜的,他還這麼小……”
麥恩翠胡亂的抹着淚,按着兒子的頭。
“給哥哥磕頭。求哥哥幫幫我們。”
張小強被迫低下頭,雙手撐在見證過無數悲劇瓷磚上。
方晴看向全程一語不發的男人。
“咚。”
張小胖的額頭觸碰冰冷的瓷磚,而後被母親壓着,又是第二下。
不知道爲什麼,也許是額頭碰疼了,張曉胖的的眼睛裡也開始積蓄淚水,隨着他一下一下擡頭又低下,掉落在地。
“如果你們只是要一個公道。”
淒冷的氣氛中,幾個長輩的視線從跪地的母子身上擡起。
“我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