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個怪物,遠遠比他想象和預估的還要強大得多,還要可怕得多!
哪怕是傾盡整個太初世界的天地之力,也無法對其造成一絲一毫的傷害。
這一刻,太初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
就像是面對無法翻越的山峰和無法度過的大海一樣,空有一腔決絕,卻只能望洋興嘆。
“結束了嗎?”
餘琛看着那有些錯愕的龐大的水晶巨人,開口道:“看來你自詡爲他最忠實的奴僕,他對你也有莫大的保留啊。”
他的聲音當中,沒有半點嘲諷,反而帶着一絲憐憫,“他沒有告訴你,世界本身和世界之力,存在着本質的差別。”
——許久以前,在黃鐲還未真正死去的時候,那個時候的餘琛也曾認爲,世界之力就是世界本身的力量。
在戰鬥和廝殺當中,他也同樣是如此運用。
可後來,作爲創造主的黃鐲告訴他。
絕非如此。
從本質上來講,倘若將世界比作一枚熊熊沸騰燃燒的太陽。
那麼世界之力便是它所散發的光和熱。
——僅此而已。
但這些光和熱,不過是太陽燃燒時產生和附帶的現象而已。
絕不能代表太陽本身。
眼前的情況就是如此,太初世界的天地之力,不過是它“存在”所附帶和產生的力量而已。
——對於世界位格之下的存在,比如張百忍,鎮元子和姬天明這種至強者,還有那些天人們而言,這自然是超出了他們想象的恐怖力量,是絕對無法觸及的世界偉力。
但對於同爲世界的創造主的餘琛而言,就不太夠看了。
“你已經親眼見過了。”
在太初頹然和忿怒的目光當中,餘琛開口道:“你說的沒錯,我的新世界太過幼小和孱弱,比起太初世界而言,就如同嬰兒一般年幼。
但你忽略了一點,你只是太出世界的意志罷了,再說的稍微難聽一點,你不過是所有權柄集合後陰差陽錯誕生的意志而已,你能夠調動所有的天地世界之力,卻無法將這方世界的任何一寸化作你的本身,你的武器,你的刀劍。
你做不到。
而我和你不一樣,我就是那個世界的創造主,亦或者說,我就是那個世界。
我的肌膚是那個世界的星空,我的血肉是星空之中的原暗,我的眼睛是日月星辰,我的頭髮是時空洪流……
太初啊,你不是在同我爲敵,你是在同一個真正的世界爲敵!”
說話之間,餘琛的手仍然是那副星空的色澤,吸引着所有的目光和視線,無法移開。
“既然你所有的手段都已用盡,那就……該我了。”
餘琛伸出那隻已經被新世界本身取代了的手臂,向前一推。
那一瞬間,同樣沒有任何花裡胡哨的招數和手段,只有那原始而純粹的無窮的恐怖力量,伴隨着那一推手轟然噴涌而出。
那一瞬間,時空瞬間爲之塌陷,那無窮聚力所過之處的一切都灰飛煙滅,被徹底碾碎了去!
面對這般攻勢,幾乎下意識的,太初身上那所有的權柄的鎖鏈再度震動起來,無窮無盡的天地之力匯聚而來,化作滾滾浩蕩的洪流擋在他的身前,就像是盾牌那樣。
可下一瞬間,面對那一隻看起來不夠尺許的手掌所爆發的力量,這浩浩蕩蕩的天地之力瞬間土崩瓦解,甚至沒有堅持一分一秒,便已煙消雲散!
那一刻,在崩潰的天地之力化作的殘餘風暴裡,一隻星空一般的手掌好似放大了無數倍,橫亙在太初的眼前!
這一瞬間,遠亦或近,大亦或小,時間亦或空間……都早無所謂。
因爲這些概念都是在世界的框架想好方纔誕生出來的。
而作爲世界本身的餘琛的手掌,早已完全超脫了這一切的束縛和概念。
當他伸手的時候,那一隻不過尺許的手掌,便在同一時間將方圓萬萬裡龐大的偉岸太初握去!
落在後者的眼裡,就好像一隻由星空化作的無窮無盡的恐怖巨手,猶如鐵鉗一般向他死死鉗來!
那一刻,再也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
太初化作一道流光,遁逃出這三界交匯之地!
——恐懼!
如果說先前餘琛的攻擊即便讓他不能招架,讓他驚慌失措,讓他無法相信,讓他難以理解,但也……從未讓他感受到任何恐懼和害怕的情緒。
因爲他心中有虔誠侍奉的那位存在,所以哪怕是灰飛煙滅,粉身碎骨,他也絲毫不懼。
他唯一擔憂和害怕的,只是沒人用自己的存在爲那位存在抹平一切的威脅和障礙而已。
但這一刻不一樣,當餘琛撕裂了部分的僞裝,以新世界本身替換了他的手掌以後。
對面的太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甚至說這不是他本身的意志,而是銘刻在那存在深處的本能。
就像是每一次他心驚膽戰的去跪拜那位存在時候一樣,儘管那位存在大多數時候都在沉睡,陷入夢境當中,沒有溢散出任何一絲的氣息。
可儘管如此,每一次在面對那位存在的時候,太初仍然感覺到靈魂深處的戰慄。
此時此刻,亦是如此!
他從餘琛的身上,同樣感受到了那股無法形容的深刻恐懼!
這種恐懼讓他本能的遁逃,逃入那茫茫的域外,向那太初世界的本源之地逃去!
他的心頭非常的清楚,此時此刻能夠抹消這股恐懼,亦或者說能夠阻止餘琛的,只有……那位存在!
同爲世界的創造主的那位存在!
僅僅是一瞬之間,他所遁逃的距離已經無法用數量來計算了。
僅僅是眨眼的功夫,他已經逃到了域外的最深處,那最接近“那位存在”所在之地,世界的本源中樞!
可那股無法言喻的恐懼,仍然像是附骨之疽那般,完全無法逃脫!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隻要他一回頭,只要他一停頓,便立刻會被那隻恐怖的星空隻手握住,從此再也沒有任何生機!
因此他不敢有任何的停留和懈怠,瘋狂奪路而逃!
終於,對於太初而言,這一瞬間的功夫彷彿過去了無數萬年!
他終於看到了一點光芒。
在名爲絕望的無邊黑暗與深淵裡,他看到了真正的光芒——那是通往太初世界本源之地的路,那是通往那位存在所在之地!
太初知曉,他並非這個世界存在本身,只能夠調用世界的天地之力,而無法掌控這個世界本身。
只有那位存在,他本身便是世界,本身便是一切!
只要他願意醒來,願意出手,那麼眼前的餘琛……完全沒有任何威脅!
而遠在三界交匯之地的餘琛,似乎也明白了太初的意圖。
深吸一口氣,那手掌之上的星空之色開始慢慢向着手臂蔓延。
做好了真正戰鬥的準備!
一旦在太初的呼喚之下,那心魔黃鐲真正復甦過來。
哪怕他已經因爲無數年的凋零和腐朽的侵蝕而不負全盛之態,卻也絕對不容小覷——畢竟他可就是整個太初世界本身,是演化和發展了無數萬萬年的太初世界!
相比起來,新世界還相當孱弱和幼小。
如果真的現在開戰,餘琛完全可以確定——這絕對是自他誕生意識以來,所要面對的最可怕和最危險的一場戰鬥。
與此同時,整個新世界,同樣開始浩浩蕩蕩的運轉了起來,宇宙,星空,星海,天地之炁,諸天萬道,無盡生靈……在這一刻全部沸騰起來,同樣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而另一邊,太初已經無限接近於那名爲希望的光芒!
他那深邃的眼眸當中浮現出虔誠和謙卑!
口中前所未有地恭敬。
“無上……吾……請無上……醒來……” 然後,就要進入那璀璨的光芒當中,去往那世界的本源之處!
可就在這個時候,無比可怕的變化突然發生了。
就像是風中搖曳的燭火突然熄滅那樣。
那一點光芒驟然暗淡下去,消失無蹤,無邊無際的黑暗再度從四面八方涌來,就好像冰冷的海水一般淹沒了太初的整個身心。
那一刻,他再度墜入絕望和黑暗的深淵。
就像是航行在漆黑的暴風雨的大海上,原本指引方向的燈塔突然熄滅,周遭只剩下呼嘯的風雨和無數的暗礁。
希望,湮滅。
“您……”
那一刻,太初的身軀瞬間戛然而止,那飛掠的極速也驟然停滯。
偉岸而龐大的身軀,像是茫然一般停住在無盡的域外和混沌裡,停住在黑暗的深淵裡。
不知所措。
——可惜的是,如今的三界生靈和三位帝主無法看到這一幕,要不然他們恐怕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那僅僅是氣息都壓的他們幾乎要形神俱滅的太初,竟然會露出這種錯愕的表情。
而在那般錯愕當中,掩蓋着的是更加複雜的情緒和神色。
茫然。
絕望。
痛苦。
悲憤。
……
太初並不愚蠢,所以他明白眼前這是怎麼回事——那通往世界本源之地的光芒熄滅了,並不是因爲什麼意外或者變故,而是……唯一能掌控它的那位存在,親手熄滅了光,關上了門!
這種感覺,就像是兩軍交戰,大將軍奮勇殺敵,身負重傷,帶着殘兵敗將返回城池之下,面對的卻並非鮮花和掌聲,而是逐漸關閉的龐大城門。
冷硬,森寒,好像大雪天刺骨的風雪。
與此同時,餘琛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心頭一怔。
也恍然大悟。
——雖說先前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已經做好了同那位心魔黃鐲一戰的準備。
但他忘了……所謂的廝殺和對決,是要雙方都決定的時候,才能開啓。
而心魔黃鐲,並沒有選擇在此時此地和餘琛決一死戰。
他……避而不戰。
關上了門。
同樣也拒絕了太初的進入和迴歸。
因爲太初一旦真正到達那世界本源之地,緊隨其後的餘琛自然也能跟隨而入。
那個時候,一場可怕的戰爭,必將打響。
所以,作爲避而不戰的代價。
那自始至終虔誠無比的太初,成了……棄子。
被孤零零的扔在無盡的域外和混沌裡,茫然無措。
而且正因爲他的停滯,下一瞬間,那無窮龐大的星空巨手瞬間將其抓住!
一把拉回!
於是,遁逃出無數萬萬里的太初,再度被拉回三界交匯之地!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點。
這一幕落在三位帝主和無數生靈眼中,卻是讓他們感覺到無比的扭曲和違和。
明明只看餘琛那隻星空色澤的手時,和常人一般大小,沒有任何區別。
而在看那無比巍峨龐大的太初之時,他的身軀依舊橫亙了整個世界,無窮偉岸,無窮龐然。
但無比詭異的是,就是那不過尺許的手掌,硬生生將那無比偉岸的水晶身軀握在手中,就好像是抓住一隻老鼠那樣。
這個時候,餘琛沒有着急着動手,他只是看着手中的太初,眼中流露出絲毫沒有作假的“憐憫”。
此時此刻,這位世界的意志,古仙一脈的創造主,掌控整個世界權柄的可怕存在……雙目無神,呆滯如豬。
就像是一瞬間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和精神一樣,沒有任何反抗地被餘琛握在手中。
——雖然他無論如何反抗也不可能掙脫的出去就是了。
“還有什麼話想說嗎?”餘琛問他。
太初沉默。
良久以後,方纔擡起頭,“爲什麼?”
餘琛甚至無法分辨他這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問自己,亦或是……在問那毫不猶豫“背叛”了他的心魔黃鐲。
他無法回答。
“將來再見之時,我會幫你問他。”餘琛只能這般開口。
太初的神色,仍然頹喪呆滯。
這一刻,他無比清楚的明白,自己失敗了。
不僅失敗了,還被……放棄了。
他因心魔黃鐲的大世輪迴而生,最開始只是一條被嵌入世界底層的規則。
後來“陰差陽錯”得到了神智,但仍然無比虔誠地侍奉那位存在。
只要是他之意,他哪怕是死,也不會有任何猶豫和怨言。
可就是這樣的他,爲什麼……就被毫無猶豫地放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