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血海深仇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陸元化自知時日無多，這些年蟄伏韜光養晦，鑽研經學，靜待明主。
曾經他以爲蕭昭是個雄主，也曾有意輔佐他。
但暗中調查之後，才發現這是個不擇手段之人。
強則強矣，爲上位者，失了仁義，不可能是明主。
無奈之下，陸元化只好再次蟄伏。
倒是他一直認爲的廢物皇帝蕭潛，在臨退位前，還讓他刮目相看。
雖然也是個庸碌的皇帝，但他卻還算是個人。
蕭昭連人都不算了。
中途又休息了一會兒，這才延遲了一天。
發作之時，如萬針刺體，如墜入冰窟，又冷又痛，讓人恨不得死了纔好。
別人能想到的刺殺方法，他怎麼會想不到。
用上了這麼多手段，她當然不只是想讓拓跋宇死，更是想讓他痛苦地活着。
這就是一品大修士的降維打擊。
只是宋雲也搞不清楚其中的緣由，只能暫且放棄了這種模式。
奈何，封了靈蘊，天眼的全圖效果開不了。
哪怕此人只是個女流之輩，他也認了。
隱忍發展，他已經忍夠了。
“殺生道人，無心劍客，這是哪裡來的豪傑？”
此次他來長安，一爲訪友，二爲尋覓良主。
行走如拂柳，蹙眉如西子，男人見了，免不了生出要將她護在身下好好戀愛之心。
這兩位壯士太招搖了，恐怕會引來朝廷的重拳出擊。
秦咸陽，漢長安，如今都落入了胡人手裡。
陸元化只能繼續等，奈何壽數不夠了，卻也是恰逢此機，又有人展露頭角，陸元化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不收故地，不用舊名。
花念柔見宋雲不說話，忽然跪在了地上，磕了三個頭。
書山山主？元化兄？他來得太是時候了！
“鬆韻先生，花姑娘求見。”
全真教道士不婚配，卻不是沒有人心，多年養育，宋雲把花念柔當女兒看，但花念柔身負血海深仇，不學宋雲教的正統道法，專門鑽研左道之術。
這是因她只要想到日後拓跋宇也要受這樣的罪，她只願痛苦再來的猛烈一些。
“師父在上，弟子不孝，未能繼承師父衣鉢，未能孝順身側，又多次讓師父失望。
見顧庭蘭主動請纓，陸元化反倒不允，道：“這次就由庭軒帶我們去尋吧！”
其實花念柔能在長安揚名，都是兩人一起策劃的。
它的確有規則，但那些又不是它全部的規則。
就這種強悍的部隊，被兩個人殺了，自然是讓四方震動。
花念柔掩着咳嗽了兩聲，道：“時機已至，特來與師父訣別。”
即便是互相協助，那也必然都是封了靈蘊的一起行動。
弟子這輩子欠了師父的，來世結草銜環以報。”
他的徒弟都敢赴死，他有什麼不敢的？
宋雲看着花念柔，表情很不好看。
這樣的話題不好在路上多聊，顧庭蘭等陸元化情緒差不多消化了一些，便故意岔開話題道：“師父，你要拜訪的老朋友在哪裡呀？”
早先他想出封脈之法時，就有這樣的安排，讓有志之士互相配合，行刺的封自己的道韻，接應的不封道韻。
“你怎麼來了？”
本來想的是一天一夜就能到。
若是那蕭玥真能打到長安來，他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滿足這種條件的，整個長安城都不多。
“你……”
宋雲放在案几上的手，也忍不住顫抖。
修道一生，求的是大自在。
她打聽到拓跋宇對待女人這方面是急色又謹慎，驗明正身，裡裡外外會檢查一二，不唯獨查武器，也會查女子是不是健康，有沒有病。
只是這慷慨赴死之心，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落下來的。
“能殺賊，九死不悔。”
翠竹書齋在長安城，自然是小有名氣的。
所圖謀的，自然是拓跋宇。
至於畫藝，那的確是常年畫符鍛煉出來的，心至則筆至，即便封了靈蘊，依然下筆如有神。
鬆韻閣內，宋雲看着關於青紅幫的最新消息，整個人也有點懵。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想殺拓跋宇的，哪裡不會想到美人計？
“去吧。”
在這方面，他反倒更加小心，想要用美人計刺殺他，可沒那麼容易。
速度比預料的慢一點。
其實顧庭軒若是開動腦筋不行，還可以尋個路人問問。
在長安城中，他是個經學大師，很受文人士子推崇，更有一手驚爲天人的畫藝，猶善畫松竹梅，只觀其畫，便能感受到歲寒三友的風骨。
若是能和蕭玥打遭遇戰，三千打三萬，能打得那三萬屁滾尿流。
顧庭軒：“……”
把一百騎兵都殺死，連主將都沒跑掉，這是何等的勇猛？
不要覺得一百騎兵數量少，騎兵的戰力真不弱。
“小柔，我且問你，你若是放下仇恨，隨我修行，至少也能得個長生久視，逍遙百年，斷不至於如今花樣年華，便要香消玉殞，更是受了這麼多折磨，吃了這麼多苦頭，還要委身仇人。
書齋可不是凡俗人能去的地方，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鬆韻先生，可不就是全真教宋北雲？
他自行叛出全真教，化爲凡人，改名宋雲。
只是最近朝廷方面對青紅幫的政策發生了一些改變，分明是有意打壓了。
“鬆韻先生，一位自稱書山山主的先生來訪，是否讓他們進來？”
今日他過來，不是爲了收服失地，只爲殺人。
此毒不是凡毒，乃是毒煞。
書齋共有兩層，第一層是售賣筆墨紙硯文房四寶的地方，二樓則有一些藏書，可以免費借閱。
他就以此殘軀，最後燃燒一回。
在動手之前，林毅照慣例想開個天眼。
進鬆韻閣的是個病美人，看着柔柔弱弱，讓人發自內心地產生憐惜之感。
最近，北魏西南地區最大的新聞，就是青紅幫出了兩個狠人，以二人之力，殺了一個縣城的惡棍，還伏擊了一百名騎兵。
巾幗英雄，未必會遜色鬚眉。
長安城裡的人並不知道他們的師徒關係，都以爲花念柔只是一個有才華的幸運女子，纔會被鬆韻先生看重。
他早就想到了會有這麼一天，只是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他還是無法泰然處之。
凡人永遠也無法窮究天道，探索出確定的規則。
他能在長安城迅速站穩腳跟，多少還是借了陸元化的一點力量，世家之力，即便人不在北方了，兜兜轉轉都能找到一些幫忙說話的。
宋雲雖然人前風光，暗地裡卻也是如履薄冰。
好在林毅的這雙眼睛自有神異，天眼被封了，但只封了一半。
雖然是個道士，宋雲在儒家學說的造詣可不淺，能和陸元化這種一品大儒交朋友的，學問自然不可能會差。
結果，花念柔就研究出了以身藏毒的方法，並決定以身侍賊。
宋雲是震驚中帶着歡喜，歡喜中又帶着擔憂。
這毒煞入體，便如跗骨之蛆，難以清除，又不致命。
二樓名喚紅梅閣，長安城的文人，若是進不去紅梅閣，那也算不上文人，別的文人玩的時候，都不會帶你。
加上陸元化就不一樣了。
這固然是因爲漢中郡以防守爲主，對騎兵的使用率不高，所以沒怎麼發展，卻也一定程度上說明了騎兵的寶貴。
道可道，非常道。
“他在哪裡我也不知道，咱們慢慢去找一個叫翠竹書齋的地方吧！”
只是她堅強地熬過來了，而且一天比一天精神足。
如今宋雲若是解封，自是存了死志，也好保護壯士。
以他一人之力，對抗北魏兩個大祭，稍微有些困難。
從此青紅幫只有單打獨鬥，沒有互相協助。
若是情況不對，有道行在身的人，帶着人逃跑還是沒問題的。
會猶豫畏懼，也是人之常情。
血海深仇，不能不報。
而灰狼大祭率領的三千騎兵，是整個秦州最精銳的部隊，用那三千騎兵，攻城略地不在話下。
秦州騎兵校尉賀鵬都死在了那兩人手裡，這真是青紅幫創建以來，殺的最高級別的官了，還是個軍官。
再怎麼說也是徒弟，這孩子的能力也是要鍛鍊一下的。
而花念柔想的這個辦法就絕了。
鬆韻軒便是書齋之主鬆韻先生的書房，能進去和鬆韻先生談經論道，這是莫大的殊榮。
他看着花念柔，內心十分複雜。
她給自己下了毒，只要拓跋宇把她不可描述，毒就會生效。
一般青紅幫刺客都只刺殺文官，文官比較好殺。
隨後，他敲擊了自己身上幾處大穴。
師徒兩人對視一眼，一切無需多言。
可不要把道士當成只會畫符煉丹的神棍。
這些痛苦，花念柔每天都在體驗。
十年前自己救下了一個女童，見她孤苦，便一直親自撫養。
稍微給宋雲借點勢，宋雲就憑藉自己的真才實學在長安站穩了腳跟。
但弟子一家三十七人，姐夫一家五十二人，皆死於拓跋宇之手，弟子幸得鄉人搭救，但鄉人亦遭拓跋宇欺辱踐踏。
纔剛解封，敲門聲又響了。
他正思慮着最好的對策，書房的門忽然被人敲響。
“弟子該走了，聽聞拓跋宇不顧大祭禁令，遣人在城中搜尋美人，我正好給他個機會。
他管教不了，只能順其自然。
以往開天目，都是凌駕於天，以第三視角俯視天下。
有了鄙視鏈，圈子裡的人也就自發維護這個圈子了。
長安城我都沒來過，壓力有點大啊……
拓跋宇好色之名，人盡皆知。想要殺他，美人計是最好的辦法。
他自己說的，漢人的北方都丟了，他也找不到自己的北。
師父請保重。”
這是真改，可不像林毅那種忽悠人的改名。
老友在北地弄了個青紅幫，勉力爲百姓撐起一把傘，他在南朝也沒什麼事情做了，書山已經培育了許多學生，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若是不能，他也不回南朝了。
“好一個九死不悔，單你這句話，爲師就不後悔收你這個徒弟。”
想要上樓去，就得在一樓跑堂的那裡對上個對子，或是作一首詩。
宋雲原本解了封也沒有必勝的把握，畢竟城裡來了兩位大祭，他也是知道的。
到時候，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幫持一二。
結果路上有人設卡攔截，無奈之下，林毅只好把他們都殺了。
只是拓跋宇好色歸好色，他對自己的一條小命也尤爲愛惜。
宋雲無奈，只能配合。
若是要幫，他肯定要解了自己的靈蘊，可是一旦真要出手，他恐有性命之危。
混圈子的，自然是有鄙視鏈。
來到長安城下，林毅看着古老的都城，一時也是感慨萬千。
而在紅梅閣裡，又以進入鬆韻軒爲榮。
但這麼弄了幾次之後，他發現行刺成功的人的確是沒死，但負責接應的卻總是遭遇橫禍。
宋雲眉頭微微一皺，還是應聲道：“請。”
這個時候，他已經阻止不了了，花念柔毒煞入體，若是不實施計劃，也註定短命。
一次是意外，多了就是必然。
門外的書童，這纔將人引了進來，又自行躬身退去，將門關緊。
這是他心中之志，也只有真正貼心相交的，才知道他的來歷。
佛道兩位一品會面之際，林毅也終於策馬來到了長安之外。
“！！！”
如此，你後悔嗎？”
爲了確保毒不被察覺，花念柔日日服毒，使毒性深藏體內，又讓陰煞日日腐蝕經脈，使她看起來柔柔弱弱更惹人憐愛，診脈的人也驗不出她體內的陰毒。
宋雲轉過身，擺了擺手，等聽到門關上的聲音，他才揉了揉眼眶。
像蕭玥手裡，攏共只有五百騎兵，這是漢中郡一個軍事重鎮全部的騎兵。
到了訣別之時，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徒然長嘆。
長安城的上層人士都將翠竹書齋視爲最高雅的社交之地，卻不知這裡竟是青紅幫創建者的居所。
宋雲這些年來一直苦心鑽研，可天道輪迴、因果報應之說，玄之又玄。
能去那裡的人，非富即貴，而且環境要好，又要清靜一些。
但如今，他哪來的自在？
花念柔微微一笑，她看起來柔弱，眼神卻格外堅定。
但她偏偏長了雙狐媚的眼睛，若是見她咬脣求饒，恐怕倒要叫人兇性大發，很不得連_都塞進去。
雖然人間王朝的盛衰本由天定，他這種修士，本就是要遠離塵世，順應天道，卻還是心中憤懣。
對這個弟子，宋雲並無半點惱恨，他只恨自己修行半生，最後連一個徒弟都護不住。
凡俗之人，敵得過修士，卻跑不過修士。
這就是長安城最近聲名鵲起的才女花念柔。
看多了人間事，陸元化並不迂腐。
宋雲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宋雲連忙去將花念柔扶了起來，嘆道：“癡兒，何至如此！你身子弱，別跪着了。”
“那我知道該去哪裡找了。”
現在沒了俯視視角，卻還是能看到城裡的氣。
這放眼一望，林毅頓時愣住。
近十道沖天氣柱，有個經驗的林毅知道，這代表的是一品以上的強者。
只有一品強者，纔有這種程度的氣。
好傢伙，說好的天下只有十九個一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