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雖然話糙但是理不糙。
勝善露出思索的神色。
他們取經團隊要解人間的貪嗔癡三毒，現在嗔癡二毒都有了明確的解決方向，但是唯有這貪毒，卻看不到一點頭緒，當真不愧是三毒之首。
思索之間，他又拿出那捲齊仁蟬送給他的《西遊記》翻看。
這卷《西遊記》當初在朱雀宮的時候就顯化出異象，能夠屏蔽紅塵之海，這麼多年勝善也認真研究，不過卻摸不着頭腦。
見勝善拿出一本書，二師兄湊過去看了一眼，認得裡面的章節是《西遊記》後，他嘟囔着說道，“師弟，這凡人趕考，臨時抱佛腳還有用，我們取經了四十年，你拿本《西遊記》看有甚用？”
“書裡面的內容我不說倒背如流，但是也滾瓜爛熟，那豬八戒從頭偷懶到尾，也沒見他解了心中的貪啊！”
勝善拿着書，看向二師兄，“這書是從兩界村裡面出來的。”
二師兄的表情從不屑變得鄭重起來。
勝善繼續說道，“齊仁蟬當初拿着這本書送給我，幫我抵擋住了朱雀宮的紅塵意。”
二師兄的眼神變得炙熱起來，伸手去拿那本書。
勝善又嘆息一聲，“我問過了，這本書是兩界山的說書先生給的，那說書先生就是太虛幻主。”
二師兄手指剛碰到書頁，聽到勝善說這是太虛幻主給的東西，又如同碰到了毒蛇一樣，立馬縮了回去。
大聲抱怨道，“師弟你這是存心拿我來開涮啊！”
他晦氣地用衣袖擦了擦手，雖然現在太虛幻主已經不再是大夏唾棄的邪神了，但這麼多年，天尊雖然赦封了鳳祖，雷神，但可一直沒有分封太虛幻主！
大家都明白天尊的意思，那就是太虛幻主沒有遞上投名狀，所以即使是遠古神尊，但是現在也是受打壓的一派。
而遠古神尊，送出一本《西遊記》，裡面的算計肯定不知道有多少，沾了準沒有好處！
勝善看向二師兄，剛剛二師兄這番動作，已經將人世間的貪展現得淋漓盡致了。
這貪不只是貪圖享樂，更爲重要的是無法認清自己的責任。
他回想起周鐵衣這些年流傳天下的著作。
在很早之前，周鐵衣就提出過一個理論，這是他和儒家最早的爭鬥之一。
那就是他並不認爲人類的慾望是阻礙天下發展的原因。
原本儒家，道家，佛家的‘禁慾’本身就是違揹人倫之事，所以永遠都不可能真正的成功。
之後蓮花世界現世，周鐵衣構想中的社會真正出現在真實世界之中，帶來了完全不同的文化發展，也給世界注入了新的活力。
所以在‘禁慾學說’之上，有了更好的權利與義務統一的理論。
人的慾望應當被滿足，前提是這個人付出了和自己慾望相匹配的價值。
二師兄就是既想要成佛作祖，但是卻又一點都不想要擔責任，所以他的貪還和《西遊記》中的豬八戒有所不同。
“我研究了這本書二十年，原本以爲太虛幻主的目的是我，但今日看來這本書是祂要送給你的。”
說罷，勝善也不管二師兄同不同意，就將這《西遊記》塞到他懷裡。
二師兄大喊道，“師弟，你這是要害我啊！”
他雖然這麼說着，不過卻沒有將這本《西遊記》扔出去。
腦子靈活如他，經過最初的惶恐之後，也有些悟出其中的三昧來了。
如果太虛幻主真的要作妖，以現在天尊天上地下，唯祂獨尊的強勢，早就進行封殺了，也不會在城隍像眼皮底下，看着勝善將這本書交給他。
所以這本書裡面肯定有原因。
是天尊和太虛幻主的一次合作？
太虛幻主通過這本書遞交了某種投名狀，完成某件事，然後獲得天尊的接納？
二師兄又想到了《通古》裡面對於太虛幻主的記載。
至善至惡。太虛幻主本來就是衆生夢境的象徵。
而夢境是沒有善惡的。
最簡單的例子。
即使是純善之人，在夢境之中也可以幻想春夢，有些春夢肯定不道德，甚至違背法律，但世界上不會有人因爲做了一個不道德的春夢就被逮捕。
所以在夢境之中的惡不一定是真的惡，那只是人性的一種體現。
二師兄手裡面拽着書，一時間思緒翻涌。
之後幾天相安無事。
不過就在師徒四人準備繼續啓程的前一天，二師兄入定修行之時，他進入了一個夢中。
他先是看到了金碧輝煌的妙善城。
這妙善城早已經不是當初的一座城池。
因爲天尊允許佛法南渡，西方佛教就將自身的二十四諸天與妙善城結合。
所以這雖然只是一城，但是卻是二十四座宏偉的佛國，它們組成法壇。
一尊尊佛主們端坐在自己的法壇之上，那法壇中心，如今勢頭正盛的彌勒佛笑呵呵宣講着佛法。
那佛法之中，大成妙善。
這佛國祥和異常，天花亂墜，地涌金蓮，菩提生根，八寶叢生。
二師兄起初還覺得不錯，他聽講着佛法，不自覺地靠了過去。
看到有僧侶依次坐在菩提園內，他也跟着坐了上去。
佛法聽到一半，二師兄覺得有些無聊，拍了拍前面僧侶的肩膀，小聲問道，“大師，佛主還要講經多久啊，我肚子有些餓了，想要用些齋飯。”
被他拍肩的僧侶緩緩轉過身子，就像是僵硬得失了零件的機關。
他白淨的臉上露出柔和的微笑，標準得如同廟裡面的泥塑。
然後他伸手，在地上挖了一抔土，熱情地遞給二師兄，“原來是餓了，那就多吃些。”
二師兄望向僧侶手中捧着的一抔土，這並不像那些山精野怪一樣，用蛆蟲，蛤蟆等陰邪之物變作飯菜。
而就是普普通通，從地裡面挖的一抔土。
但他卻感到前所未有地膽寒，因爲這僧侶挖土給他吃的時候，他那泥塑一般的臉上，簌簌落下塵土，落在他手中，一併遞給了二師兄，兩者並無二致。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聽說的一件事。
那就是如今的西方佛教彌勒宣講救世之法，吃土如同吃肉。
只不過這土吃多了，人就自然變成了土。
這不僅是讓他吃土，而且是讓他吃人！
甚至他分不清自己吃下這土究竟算不算在吃人！
這纔是最恐怖的事情。
佛主們宣講着至善之法，讓人不再殺生，甚至不再吃素，以後吃土即可。
但是卻正在行至惡之事，因爲祂們在吃人！
甚至將吃人變成了至善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