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面色微變。這就是勢力之爭麼……太子執棋而行，麾下的任何人、任何“大勢”，都將成他的棋子。
凌清漪的面色，並不好看：“那一次的事情，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爺爺這邊，就連太子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選擇了不作爲……”
“太子從來不是什麼善人，他只是一個不惡之人。他是一個‘統治者’，而不是一個‘思考者’。”
“而統治者要做的，就是想方設法統治。他要統治他一切‘勢’，也要統治一切‘敵’。”
“爺爺什麼都知道。”
“太子的想法沒錯，但從爺爺的角度來看，卻屬實寒了他的心。”
“既然一切都是局，那麼太子從一開始就可以給素兮姐姐留一個通行證。”
“但他沒有。”
“所以那一拳，爺爺不得不出。”
“太子想要知道保定王府的深淺，爺爺也想要看看太子的態度。”
“那一次，爺爺差點橫推了保定王府……赤雲觀、秦蒼觀中的神仙齊出，都不是爺爺的對手，最後來了七八位道門神仙，纔將場面控制住。”
周玄心底暗驚，這就是玄門劍仙的威力嗎？一人一劍，差點把一個勢力給幹了……
“從那之後，爺爺就徹底自封在了書庫之中。”
“徹底？”周玄勾到了一個詞彙，“凌老……早就自封書庫之中了？”
凌清漪面色微變，美眸之中星光閃爍，充滿了掙扎與苦痛……
那是周玄第一次見到凌清漪露出這樣的神色，他趕緊說道：“這事情不好說就不要說了。”
凌清漪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好幾口，這才睜開眼睛，看着周玄，說道：“那是一場痛苦的回憶……等我準備好了，會告訴你的。”
“要是太痛苦的話……也可以提前和我說。”周玄認真地說道，潛意識裡，他總覺得凌衝自封跟凌清漪也有些關係，“我聽說悲傷由兩個人承受的話，就會減輕一半。”
凌清漪眼簾微垂，口中緩緩吐出一口蘭芳，最終道：“還是等以後吧。”
周玄點了點頭：“好吧……”
凌清漪看了他一眼，然後，露出一抹如空山雨後新月初升一般的微笑：“放心吧，沒事的。”
心中無奈地苦笑了着——畢竟，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啊……
又說了兩句話，凌清漪便真正準備告辭離去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秘藏司的空間之中，忽然響起了一道悠悠的梵唱聲……
這梵唱聲，彷彿是從極其幽遠的地方傳來，飄飄蕩蕩，斷斷續續，隨着時間的推移，逐漸響亮，最終像是宏音一般，在整個秘藏司中迴盪了起來。
“唵嘛咋哄波耶空……”
“唵嘛咋哄波耶空……”
“唵嘛……”
周玄和凌清漪對視一眼，均是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駭之色，令人近乎異口同聲道：“這是……？！”
驚駭之色尚未平靜下去，天地之間，又緊跟着想起了大法螺吹奏的聲音！
“嗚嗡——”
“嗚嗡——”
“嗚嗡——”
不知道的，以爲是道行高深的禪師，在這裡開設了法會，佈下了法壇一樣。
很快，絲絲縷縷的金光，像是潮水一樣從遙遠的虛空之中蔓延過來，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片佈滿了天空的絢爛金光。
此刻明明還是夜晚，秘藏司中卻再也見不到半點的陰暗之處。
充滿了金光的天空微微波動，一朵朵仙花憑空浮現，彷彿從仙人的花籃之中飛出，飄然落下。
地面之上，石板開始出現裂痕，碧綠色的植物根莖像雨後春歲一樣破土而出，根莖頂部，花骨朵兒搖曳綻放，竟是開出了一朵又一朵的神秘金蓮！
整個秘藏司，在這一刻彷彿被佛光籠罩。
梵唱聲縹緲深邃，彷彿直達人的心靈深處，聽着這樣的梵唱，元嬰都彷彿得到了洗禮，整個人逐漸變得平靜與安寧，恍惚之間，更是能夠感覺到世界的美好與歡樂。
周玄與凌清漪眼中的警惕之色，緩緩消失，逐漸被一抹會心、舒適而安詳的神色所取代。
梵唱之下，兩人彷彿被接引着送往極樂淨土。
空間一陣波動，幾位披着袈裟的僧人，穿越空間而來，出現在了院落的四面八方。
這些僧人一個個微垂着眼簾，或是手中敲打木魚，或是盤着念珠，口中梵唱不止，踏着整齊劃一的步子，向着周玄與凌清漪包圍了過來。
隨着他們的靠近，周玄與凌清漪眼中的安詳之色也越發的濃郁。
“貧僧前來……接引施主……”
“施主……請上路……吧……”
一位僧人停止梵唱，口中發出嘶啞而陰森的囈語，像古老的神魔蠱惑着人間的神……
他們開始締結某種古老而邪異的法陣，有着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是就在這時，周玄的眼珠子跳動了一下，他的眼中驟然變得清明澄透。
他反手一抓，掌心之中金芒一閃，不周直接祭出。
突然出現的變化，顯然超越了所有僧人的預料，他們的眼中出現了一道細微的波動，下一刻，他們神色劇變，忽然從慈眉善目的高僧模樣，變作了猙獰咆哮的邪異的魔種。
“不明教義者，先誅後食！”
魔種嘶吼，宛如地獄咆哮。
它們張牙舞爪地向着周玄衝去，身後卻浮現着拈花而笑的佛陀光影，強烈的反差，令人生出了一種荒誕而邪典的觀感。
胡月的聲音，顫抖着從玉佩之中響起：“是他！是那個妖僧，他來秘藏司了！”
“周玄，你聽得到嗎？快跑！”
對於胡月的傳音，周玄置若罔聞，他抓起不周，打出一記橫掃千軍。
剎那之間，一道混合着不周氣機的淡金色波紋推將而出，重重地落在了這幾位邪魔的身上！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當氣機落在這些人影的身上時，它們竟然當場崩潰，化爲了絲絲縷縷的黑色氣流。
“沒有實體？還是說，本就是分身？”
周玄眸光一凝，只見黑色氣流之中充滿了扭曲的人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乖戾邪異。
被不周抽打中，黑色氣流彷彿被灼傷了一般，發出低沉的嘶吼聲，同時，也開始向着天空高處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