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日後。
從廣陵郡離開的衛圖，便順利的到達了土靈國的“極西之地”。
相比土靈國腹地的繁榮，極西之地就荒蠻許多了。遇到的修士，也多以魔修爲主，靈脩只佔到了極少部份。
落腳到極西之地的坊市後，衛圖亦第一時間搜尋關於程家覆滅的原因，但得到的情報大多語焉不詳，僅是一些局外人的猜測。
真正的關鍵信息，沒有一點。
“十三年前，疑因分寶不均，廣陵郡三大修仙家族發生內訌……程家就此覆滅……”
坊市外面，衛圖微微皺眉，放下了右掌倒扣的魔修腦袋，面露沉吟之色。
正常途徑無法打聽到詳細情報，於是他立刻換了另一激進手段——直接搜魂高階土著修士，希冀從這些人口中知道詳情。
但可惜，饒是他抓了在附近大名鼎鼎的魔修“惡麟尊者”，也僅得到這一簡陋至極的情報，沒有多少有用訊息。
不過，從此情報中，卻亦可篤定一點。
——鄧老鬼、蛇杖老嫗二人是突然對那妖豔少婦發難，戰鬥過程“快準狠”，以致於外界都沒聽到多少風聲，堂堂的煉虛家族“程家”便已覆滅了。
然而，要說寶物，他和大淵霜聯手奴役了鄧老鬼三人近百年，對這三家的家底早就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這三大家族，是不大可能，突然變出足可讓煉虛修士互下死手的寶貝。
此外，程家的老祖，即那妖豔少婦身份也不普通，是合體大能——“盧老祖”的暗室。
其雖遭盧老祖拋棄，但在有此身份在，鄧老鬼、蛇杖老嫗二人又怎敢去下死手？
當年，他和大淵霜都無比忌憚這一身份，提心吊膽了不少年。
“這二人背後，必有合體大能撐腰。不然，單是盧老祖的怒火，二人就無法輕易化解……”衛圖暗暗忖道，慶幸自己沒有在廣陵郡多待，不然若引起合體大能追殺，可就不易走脫了。
他還不蠢，自不難猜出，這合體大能有不小的機率，是衝着他和大淵霜來的。
——以他們二人在聖靈國乾的那些“缺德事”，引來強者跨國執法，再正常不過了。
只是，一想及此，他又暗暗頭疼了起來。
本來，在聖皇域穩紮穩打，不論是冒險與那黑袍修士做交易，亦或者……繼續以六階丹師的身份行事，積攢功德點，都有不小的機率，能趕在定海仙墟開啓之前，獲得一件堪比【縮步符】的七階遁逃利器。
現今，淪落到小靈界後，這一“穩定渠道”無疑喪失了。
唯一慶幸的點在於。
這次，沒有大淵霜同行，他的一些隱藏手段，亦可毫無顧慮的使出了。
這般想罷，衛圖雙眸微微一閃，駢指向面前的“惡麟尊者”一點，一個深邃的灰色漩渦，便瞬間浮現在了這魔修的附近，將其緩緩吞噬。
片刻後，原地就只剩下了“惡麟尊者”所穿的灰色袍服，以及隨身攜帶的空間法器。
而這時，衛圖的“命宮”，亦多出了一些灰色霞光，其宛如流彩，時而聚合，時而流散，氣息與惡麟尊者一般無二。
此物，便是惡麟尊者體內的“命力”了。
不過，對這些“命力”，衛圖並未將其與曾經吞噬過的桑神官命力一樣，煉入體內，而是藉此，一點一點的重新“塑造”他的法體。
半日後。
一個和“惡麟尊者”一模一樣的灰袍老修就出現在了荒野之上，神色間，透露着不怒自威的氣質。
而這，自然便是衛圖命修之法的另一妙用了。
或者說，這是他以“六階煉體”結合“命修法門”，所開創的新的、更高級的易容手段。
六階煉體對肉身的控制，可以讓他“幻化”爲修界的任何修士。
而褫奪而來的他人“命力”，則可讓他在靈魂氣息上，與此修趨於一致。
“如此一來，除非大乘仙人親至，否則任何修士，也難看穿我的僞裝了……”
衛圖一甩袖袍，擡手攝來惡麟尊者散落於地的各種飾物，一一裝束在身。
“只是可惜，命修四境……我還停留在‘命宮境’，未到‘隱命境’，還難以屏蔽天地意志對我的感知。不然，單是吞噬其他修士的命力，就足可讓我快速突破至合體境了……”
衛圖搖了搖頭，暗暗感慨。
飛昇上界以來，他沒有如在尊王宮秘境“吞噬”桑神官一般，吞噬其他修士，並非是他心善，而是天地意志對命修的“約束”。
未到隱命境前，就如邪修一般，大肆吞噬其他修士的命力，必會遭到天地意志的針對——以致厄運纏身、天劫難渡。
而且，當年也不同於今時。
尊王宮秘境，存於人界和靈界之間的空間節點，不受兩界的天地意志束縛。
換言之，他當年吞噬桑神官是在“三不管”地帶，不會遭受什麼懲罰，所以這才毫無顧忌的對其下手了……
今日的“惡麟尊者”，算是他頭一次開葷。
僅一人的死亡。
自不會引起天地意志的“動怒”。
……
衛圖在土靈國的極西之地挑選“惡麟尊者”下手，除了其是魔修無惡不作外，另一原因便是此修性情古怪、鮮少與其他修士來往。
沒有親近之人，便意味着他的僞裝等於完美，無人可破。
兩日後。
衛圖按照惡麟尊者的記憶，來到了極西之地，一家名爲“隱神閣”的商鋪。
隱神閣，只做高端生意，在極西之地的底層修士羣中聲名不顯，但在化神、煉虛修士的羣體中，就是鼎鼎大名了。
“一張前往聖靈國的傳送票。”衛圖走進隱神閣，聲音嘶啞的向掌櫃提出了要求。
“前往聖靈國的傳送票？”
聞言，隱神閣的掌櫃詫異的看了衛圖一眼。
澤中六國的跨國傳送陣，每一次傳送除了需要有“王侯特許”外，代價也極爲的高昂。
根本不是化神一級的修士所能承擔起的。
眼前的惡麟尊者，儘管在極西之地聲名不俗，但隱神閣掌櫃可不認爲其能掏出，購買一張傳送票所需的中品靈晶。
——中品靈晶，基本被煉虛境以上的強者所壟斷，鮮少能流傳到化神修士手上。
“哼，老夫手上，還是有幾枚中品靈晶的……”衛圖不滿的冷哼一聲，從袖中取出了一個靈晶袋，直接扔了過去。
“七枚中品靈晶？”隱神閣掌櫃見此，訝然了一下，這個數量着實不少了，在化神一境足可稱之爲鉅富了，一般的煉虛初期，也得積攢多年，才能擁有此身家。
“惡麟，這點中品靈晶數量不夠，一張通往聖靈國的傳送票，少說也得十五枚中品靈晶。再加上對一些煉虛前輩的打點……保守估計，得二十枚。”
隱神閣掌櫃搖了搖頭，把靈晶袋重新推了過去，直言道。
此消息，在煉虛境算是常識，但於化神境而言，就算秘聞了。
是故，隱神閣掌櫃並不驚訝於，衛圖在聽到此話，知道自己是土包子後的臉色難看。
相反，他眸底隱露失望，因爲衛圖此刻的臉色難看，便足以證明，這些中品靈晶大抵是此修的全部身家了。
其並未如他所想那般，突然發了一筆橫財。
“道友能否寬容一二，老夫手上就這麼多的中品靈晶了。”衛圖臉色陰晴了好一會，深吸一口氣說道。
“十幾枚中品靈晶的缺額，本掌櫃再寬容也難幫你……”隱神閣掌櫃沒好氣的說了這一句話，打斷了衛圖喋喋不休的糾纏。
聽此，衛圖臉色微微變幻了一下，眸底隱隱露出兇戾，但其很快又似乎想到了什麼，充滿忌憚的向隱神閣的高層望了一眼，不甘心的一甩袖袍，就此離開了。
“此修，莫非是惹了什麼仇家，所以這才急於逃離土靈國？”望着衛圖離去的背影，隱神閣掌櫃眸光微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而這時，離開隱神閣，返回附近仙棧客房的衛圖，在踏入客房的一瞬間，臉上的不滿之色消失殆盡，重新恢復了平靜之色。
以他的見識，豈能不知搭乘跨國傳送陣的靈晶所需？
要知道，幾十年前，他纔剛和大淵霜借土靈國的跨國傳送陣前往了聖靈國。
顯而易見，此番他找隱神閣掌櫃購買前往聖靈國的“傳送票”，就是故意爲之。
目的很簡單，便是提前給隱神閣修士做“心理預設”——他，惡麟尊者，在土靈國得罪了修士，急需搭乘跨國傳送陣離開。
這樣，當他真的湊夠中品靈晶，也不至於太惹隱神閣的人懷疑了。
至於那時，隱神閣的修士會不會心生貪念，對他下手，就是另一問題了。
“若能吸引隱神閣的修士動手，也是求之不得。我在煉虛境的戰力，足可堪比“煉虛巔峰”修士……誰敢對我下手，誰就是下一惡麟尊者……”
衛圖暗暗冷笑。
他在聖皇域的時候，還需擔心褫奪他人“命力”、用以易容會有危險，畢竟人族是真有大乘仙人佇世的……但在“小靈界”這法外之地，就沒有一丁點的忌憚了。
不過，一連監視數天，衛圖也未看到隱神閣對他有過份的關注。
七枚中品靈晶，顯然還不夠“隱神閣”這樣的大商會出賣商譽，對他下手。
他也漸漸收斂了惡念，開始把一部分的重心，放在了極西之地的“極山派”上了。
極山派，在土靈國的極西之地，也算是稱霸一方的大門派。
門內，煉虛修士多達四尊，化神修士的數量，亦在二三十人之多。
“此派，煉虛大尊的道號雖和極山派的飛昇祖師不同，但其修煉功法，與歸墟海的極山派應是同出一源……”
“二者，有不淺的淵源。”
半月後，根據搜得的情報，衛圖做出具體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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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法，是各個門派的根本。
修士的身份可改，但本源功法難變。
從這一點出發，他有足夠的自信認爲，小靈界的極山派發源於人界的極山派。
至於煉虛修士的道號不同……
這一點，大可用小靈界極山派頂尖修士的“迭代”來解釋——人界歸墟海已有數萬載沒有飛昇修士了，換算到極山派，數量無疑更慘。
而普通的煉虛修士，壽元可難以扛到數萬年不隕。
“既非是飛昇祖師，那麼其與人界極山派的香火情到底還有多少，當真難言……”
衛圖輕嘆一聲，打消了與小靈界極山派敘舊的念頭。
一者，身份不合適。
土靈國內，疑似有合體大能正在追殺他。現今他所處的“環境”，可比第一次和大淵霜到來的時候，還要危險不少。
二者，他也難以給小靈界的極山派，帶來什麼好處。
極山派並非弱派，門內有四大煉虛修士在世，單論紙面力量，遠比他要強大。
“只是爲何，極山派的修士會飛昇到小靈界？是古魔親自出手擄掠，還是說……歸墟海不宜飛昇？”衛圖思慮到了這一問題。
不過片刻後，他又搖了搖頭，將此問題壓到了心底。
這不是他現今能考慮的問題。
待突破合體、大乘，直接以武力詢問“小靈界”背後的古魔便是。
現今，注重於探秘，哪怕知道了謎底，也對他沒有任何的益處。
但就在衛圖打算離開土靈國的“極西之地”，另尋其他前往聖靈國的機緣時。
那隱神閣的掌櫃，卻突然對他發來了邀請，邀他見面。
這突如其來的邀請，讓衛圖狐疑不定，不過念及自己的強大實力，他稍一思索後，還是取下門口的符信，遁光一閃，飛向了隱神閣所在的方向。
很快，他便被隱神閣的侍者，引到了閣樓二層的一個包廂。
這包廂內，此刻不止有隱神閣的掌櫃在，還另有一年若三十、處於化神巔峰的紅裙美婦。
“貿然相邀惡麟道友，還望勿怪。”
隱神閣掌櫃微微一笑，上前施了一禮。
說話的同時，隱神閣掌櫃也暗中傳音，告知了衛圖，面前這美婦的來歷。
“紅香樓妙漱仙子。”
衛圖微挑眉宇。
在極西之地待了這小半年，他對附近的門派勢力也瞭解的七七八八了。
紅香樓，便是附近一個著名的化神勢力。
其類似人界的合歡宗，門內主修的是雙修功法，同時也經營着一些皮肉生意。
和其相似的勢力，在修仙界不勝枚舉，畢竟在修仙百業中，缺什麼，也不太可能缺“青樓”的生態位。
“掌櫃邀老夫來此，可有要事？”衛圖語氣不善的打岔，一副不好交流的模樣。
話音落下。
妙漱仙子和隱神閣掌櫃也不以爲意，惡麟尊者的惡名衆修皆知，其要是與人爲善，纔是一件咄咄怪事。
“惡麟道友勿急……”
隱神閣掌櫃輕笑一聲，伸手一禮示意衛圖就座的同時，亦向衛圖傳音說起了，邀他至此的原因。
起初，衛圖還不在意，但隨着隱神閣掌櫃講述完畢，他就一臉的凝重之色了。
屬於瞎貓碰見死家雀。
他前不久來隱神閣這裡，想求購一張前往聖靈國的“傳送票”，而恰巧，妙漱仙子再過不久，亦要搭乘傳送陣，離開土靈國了。
而開啓超遠傳送陣，一人傳送自是價格高昂，但要是多一人均分，自會便宜不少。
在徵得妙漱仙子同意後，隱神閣掌櫃便發出符信，通知衛圖到此了。
不過，唯一的缺點是，妙漱仙子去的不是聖靈國，而是和土靈國相鄰的“火靈國”。
聽到這裡。
衛圖心裡就頗爲矛盾了。
畢竟，他給隱神閣掌櫃營造的，離開土靈國的原因……是爲躲避仇家。
躲避仇家的話，不論是去聖靈國，還是火靈國，自然都是可行的。
“不知妙漱仙子爲何要急於離開土靈國？”衛圖目光一閃，轉頭望向坐在紫檀座椅上，含笑晏晏的紅裙美婦，沉聲問道。
只待此女回話，他就另尋藉口推拒了這項“好事”。
火靈國對他來說，不是個好去處。去了火靈國，他還得重新熟悉此國，再找前往聖靈國的辦法……
“唔……倒沒有什麼不可說的。是妾身的一個相好。想要帶妾身去火靈國見見世面……參加一尊合體大能的合體大典。”
“他給了妾身兩個隨行的名額……這兩個名額，妾身不打算讓侍從前往，所以特意來隱神閣變賣，換取資源……”
妙漱仙子說出了，和隱神閣掌櫃略有出入的話。
其不是主動尋找道友，均攤傳送費用。
而是從一大能的手中，僥倖得到了兩個傳送名額，用以販賣。
不過背後的“供需關係”，卻是相通的。
“合體大典？”
“火靈國有修士突破合體了？”
衛圖挑眉，順着此話說了下去。
因有聖靈石的緣故，澤中六國的合體修士的成材率，遠比靈界高。
但這一機率，並不代表合體大能就容易出現了。照樣屬於萬里挑一。
譬如土靈國，已知的合體大能數量，總共只有三尊。
聖靈國作爲強國，能多些，但也只有一掌之數。
這一數量，足可看出一尊新晉的合體大能，在“澤中六國”中，是多麼稀奇之事了。
“那位合體大能，妾身也鮮有聽聞。只知他好像是一教教主……道號“多眼”。”
妙漱仙子微然一笑，回道。
“多眼？”
此話一落，衛圖心中卻是一震。
這個道號他並不陌生，兩百多年前，在神火仙域搜魂魔雲教化神的時候，他便已將此道號，深深的刻在了腦海裡。
不過，因爲此修的身份，他和素心上人更習慣稱呼此人爲——魔雲教教主！
“此修突破合體後，竟……來了澤中六國？還是說……他本就是澤中六國的土著？”
衛圖面色鎮定，但心裡卻翻起了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