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陸某籌備幾日,再外出行動。”
陸長安語氣平靜,沒有違抗這位萬副盟主的調令。
畢竟,這是商盟長老會的共同意志。
或許兩方陣營的大佬,包括左盟主、秋副盟主都不想他這個變數留在羣島總舵。
陸長安加入商盟二十來年,時間看起來不短。
但相對那些嫡系正式長老,動輒幾百年時間,甚至在這裡出生成長,卻顯得微不足道。
當年在雲霞宗,陸長安花了兩百年時間,纔算真正融入進去。
“陸長老願意在危急時刻出手,萬某十分欣慰,代表總舵表達誠摯謝意。”
“此次任務,無論成與否,陸長老都將得到酬勞補償,並輪休一甲子。”
萬副盟主一張胖圓臉,堆積出笑容褶皺,讓雙眼細若一條縫線。
總舵的集體決策,他相信陸長安不會螳臂當車,違抗大勢。
留下一道手令後,萬盟主離開隱霧島。
……
然而,這位萬盟主終究錯估了陸長安的心思。
數日後。
陸長安留在隱霧島,沒有半點離開總舵的動靜。
萬盟主不悅,派庶務長老去督促。
陸長安表面應付,又拖延了一些時日。
如此,半月時間過去,依舊沒有調離。
萬盟主頗爲不滿,同時感到不可置信。
陸長老怎麼不講鬥爭規則?
難道他以爲,通過這種耍賴的方式,就可以留在總舵?
萬盟主陰沉着臉,親自前往隱霧島,去質詢催促陸長安。
結果。
剛到隱霧島,得知陸長安受邀去韋東君的府上做客了。
“韋東君……這爺孫倆竟不是一條心?”
萬盟主目光閃爍,稍作思量。
至少在對待陸長安上,大長老和韋東君出現了分歧。
韋東君引薦了陸長安,與後者關係不錯。
涉及大長老一脈,萬盟主不好發難。
何況,韋東君近年來與碧睛獸走得近,得到商盟守護神的照應。
不排除一個情況。
大長老或許已將大妖王的命契之物,交給了韋東君。
……
藍田島,靠近主島的一處四階中品靈島。
此島規模與隱霧島相仿,但島上地勢平坦,擁有大面積的靈田,產出頗豐。
島上種植大量藍瑩草,每到夜晚散發淡淡瑩光,猶如一輪藍色半月。
洞府主殿裡。
韋東君設宴招待陸長安,語氣愧疚的道:
“韋某在總舵權柄不夠,讓陸道友受委屈了。”
“不過,陸長老大可放心,在韋某的府上,沒人敢動強。”
此前,韋東君曾暗示陸長安,儘量留在羣島總舵,成爲其盟友助力。
而總舵羣島的大多客卿,包括一些嫡系長老,都外調出去。
當前,還留在島上的客卿,少之又少,都是大長老或三位盟主的心腹。
“有韋道友這句話,陸某就安心了。若是外調出去,陸某可沒信心應對‘蟲魔’和‘鯨骸巨舟’。”
陸長安飲下一杯四階仙釀,灑脫不羈的道。
韋東君回敬一杯,沒有多想。
陸長安修至元嬰中期百年左右,與元嬰中期裡的頂尖強者難免有些差距。
當然,陸長老擁有四階靈龜,曾斬殺墨蛟,鬥法不俗,未來潛力可期。
宴席上。
二人舉杯暢飲,酒酣耳熱,微醉三分。
不知何時,席間多出第三者。
那是一名藍色麟袍的青年,乍看去有些痞賴。
青年那雙深碧眼瞳碩大,眼圈泛起淡淡金澤,頗爲醒目。
尋常元嬰修士,若是與那雙金碧雙瞳對視,猶如雷擊,心靈悸動。
“碧睛伯伯,來得正好。席間就我與陸兄二人,缺少些氛圍。”
韋東君並未意外,笑着爲碧瞳青年滿上一杯酒。
陸長安面帶笑意,與碧瞳青年對視,頷首示意。
“這什麼酒?像泔水一樣,沒有半點勁道?”
碧瞳青年飲完一杯酒,眉頭皺起,語氣不滿。
韋東君訕笑一聲。
他待客的四階下品靈酒,元嬰修士喝多了,都不勝酒力。
“來!讓你們嚐嚐本座的碧焰酒!”
碧瞳青年大大咧咧,取出一個古樸酒壺。
袖袍一揮,三個大碗取代原來的杯盞。
陸長安面前的大碗,滿上清冽澄澈的碧青色靈酒。
韋東君嘴角苦澀,看着大碗裡碧焰酒,很是頭大。
這碧焰酒不僅品階更高,還是專爲妖王特製的烈酒。
陸長安卻不假思索,將碗裡的碧焰酒一口悶下。
初時,只覺一股冰冷氣息滲透五臟六腑,深入骨髓,讓人不禁打寒顫。
隨後,彷彿有一團烈火在體內肆虐燃燒,蔓延全身。
“好酒!好大的酒力。”
陸長安不由稱讚,額頭上滲出細汗,酒勁餘韻令渾身泰然舒適。
碧焰酒對他的四階煉體,隱隱有一絲促進,抵得上一月苦修。
碧瞳青年豪飲一碗,略微詫異,投去讚許的目光。
嘶!
韋東君喝下一碗碧焰酒後,如坐鍼氈,滿頭大汗。
其白皙面龐泛起紅光,暗運法力化解酒力。
但碧焰酒勁道太猛,以他元嬰初期的修爲,沒有那麼好化解。
“再來!”
碧瞳青年根本不給化解酒勁的機會。
又連續幹了兩大碗。
陸長安很爽利,與碧瞳青年對飲,都是一口悶下。
韋東君如同喝苦藥,硬捏着鼻子喝完。
幹完三大碗,韋東君醉眼矇矓,意識迷糊起來。
趴在桌子上,不一會沉醉過去。
“陸長老酒力不俗,體魄強大,不似尋常元嬰修士。”
碧瞳青年又滿上酒,臉上帶着混不吝的笑意。
“今日相見,本座倍感親切,不妨多飲幾杯!”
“陸某也有一種投緣的感覺。”
陸長安爽朗笑道。
此言,倒不是虛僞寒暄。
他在碧瞳青年身上感受到同類氣息,儘管很微弱。
確切的說,碧瞳青年與玄水君的氣息更類似。
都曾得到長青法力的滋養。
二人飲酒的節奏,放緩了一些。
開始交談一些話題。
只要不涉及核心機密,陸長安藉着酒意,無話不談。
包括過去的路徑。
來自內陸,在坤州、大淵停留過,後輾轉至天星海。
陸長安去的地方多,擁有衆多元嬰記憶,知識淵博。
談及的某些話題,風土人情,甚至能讓這位大妖王偶爾眼前一亮。
譬如真靈後裔的人面蛟,四階後期黑鳳。
……
“陸長老在大淵逗留過,是否見過鎮海宗的大修士‘覆海真君’。”
碧瞳青年問了幾個大淵相關的細節,陸長安都圓滿回答,最後又主動提及鎮海大修士。
陸長安心中一動,傳聞中碧睛獸好像與覆海真君交鋒過。
他答道:“曾有幸在遠處見過一面,鎮海大修士確實風采超絕,名不虛傳。”
“哦?”
碧瞳青年來了興趣,又問出一個刁難問題:
“那陸長老認爲,在海上一戰,本座與覆海真君孰強孰弱。”
“覆海真君應該更勝一籌。”
陸長安直言不諱的道。
儘管碧睛獸在海中,神通法力也能得到增幅。
碧瞳青年面色一僵,似有不快。
“不過……碧睛道友若能修至四階後期巔峰,天賦神通臻至更高層次,屆時與鎮海大修士一戰,可立於不敗之地。”
陸長安又補充道。
“陸長老頗有見解,也很坦誠。”
聽到後面的話,碧瞳青年讚許點頭。
陸長安不奉承、拍馬屁,實話實說,見解符合他的心意。
喝酒也爽快!
能陪他暢飲,認知眼界完全跟得上。
放眼整個碧海商盟,沒有第二人能做到。
何況,他天然與陸長安、玄水君感到親近。
“阿東的眼光不錯。本座會說服那個疑心重重的老東家。”
天亮前,碧瞳青年喝完最後一杯酒,告辭離去。
一層碧水旋渦將其身形吞沒,消失不見。
下一刻,碧瞳青年在幾十裡外的水底旋渦中浮現。
陸長安不由動容。
若在水中與此獸鬥法,怕是佔不到便宜。
偌大的碧海商盟,能對陸長安造成威脅的,唯有這隻大妖王。
但也僅僅是威脅。
只要不深入海中鬥法,此獸對陸長安的威脅也是有限。
其實,此前的實力評價,陸長安留有一份情面。
縱然碧睛獸修至四階後期巔峰,在海中大戰多半會被覆海真君壓制,最多是自保不難。
鎮海大修士得化神聖地傳承,神兵【鎮海戟】在海中相當於真靈寶。
同境修士鬥法,法寶影響比重頗大。
……
直到正午。
韋東君才酒醒,法力有所精進。
得知陸長安與碧睛獸暢飲一晚,韋東君面露喜色:
“陸長老得到大妖王的認可,長老會的調令也奈何不了。如今可以安心留在商盟總舵。”
“這也是韋道友搭橋牽線的結果。”
陸長安頷首笑道。
經過一夜暢飲,碧睛獸對他比較認可,算是過了最重要的一關。
這位大妖王,是碧海商盟最強戰力,定海神針。
大長老、三位盟主都要尊重它的意見。
當日,陸長安正大光明的返回隱霧島。
隨後一段時日,長老會再也沒有派人過來督促陸長安。
大長老深居簡出,沒有給出指使,似乎默許了孫兒對陸長安的“袒護”。
外調之事,暫且擱置,不了了之。
陸長安倒也不是貪生怕死,賴在商盟總舵不走。
而是卦象顯示,他留在總舵的機緣,要比去外面更大。
陸長安不由權衡得失。
那晚與碧睛獸暢飲,雖然取得其信任,但可能暴露了四階煉體,長青功的根底。
……
一個月後。
外界局勢急轉,商盟分舵接連傳來壞消息。
敵對勢力“黑海商盟”進一步試探,侵吞產業,擴張勢力範圍。
旗下商會勢力,大舉進入碧海商盟所在海域勢力。
其行爲觸及碧海商盟的底線。
不僅如此。
黑海商盟的元嬰大修士,在臨近海域現身。
在天星海,頂尖大勢力之間有不成文的默契。
元嬰大修士一般相互制衡,不會輕易對普通元嬰出手。
除非是個人私仇,或者完全沒有對等戰力約束。
若是後者,另一方勢力早就撤離或投降了。
黑海商盟的大修士,雖然尚未出手,以大欺小,卻帶來十足的壓力!
碧海商盟內憂,權力交替沒有完成。
黑海商盟藉機擴張地盤,若是不應對,便會不停的試探底線,極限施壓。
受天星海規則限制,黑海商盟不敢太明目張膽的挑起修仙戰爭。
若是做得太過分,星月宮可能出面裁決。
……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最壞的情況,終究是發生了。
數日前。
“蟲魔”在碧海商盟勢力海域現身,殺死盟內分舵坐鎮的一位元嬰初期長老。
此事讓碧海商盟高層震動。
據說,那位元嬰長老被金焰蟲羣啃食的屍骨無存。
那位長老有四階陣法庇護,卻被金焰蟲羣啃食,輕鬆突破大陣。
蟲魔擅長隱匿僞裝,作案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放眼天星海,元嬰後期之下,蟲魔幾無對手。
此魔保命手段強,據說擁有一種可感應危險的奇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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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不止一次被元嬰大修士追殺,都沒能成功。
外海地域廣袤,海水極深,妖獸海族衆多,也給追蹤帶來難度。
此次出手,蟲魔對外揚言:要報當年圍剿之仇。
蟲魔是天星海的公敵。
碧海商盟曾與衆多勢力聯手,一同圍剿追殺過蟲魔,讓其身受重傷。
如今,碧海商盟內憂外患,蟲魔趁火打劫的報復,其理由似乎也說得過去。
陸長安卻感覺一切過於巧合。
蟲魔、鯨骸巨舟、黑海商盟,都在這個時間節點發難。
鯨骸巨舟的海劫王,可能被敵對商盟收買、僱傭。
可蟲魔是天星海公敵,犯下滔天大罪,被諸多勢力圍剿。
蟲魔不分正邪,也曾殺戮黑海商盟的高階修士,二者不太可能勾結。
相比之下,鯨骸巨舟的威脅反而不大。
碧海商盟並非沒有反擊。
前段時間,另一股海劫王勢力“白骨鬼舫”,也襲擊了黑海商盟的靈島和商船,殺燒搶掠,造成損失。
兩股海劫王勢力,出現短暫的制衡,搶掠事件變少。
但還不待碧海商盟出口氣。
黑海商盟的大修士現身,導致“白骨鬼舫”不敢冒頭劫掠。
……
爲了應對外部巨大危機,商盟總舵召開了長老會。
長老會達成一個共識。
當前危機,唯有大妖王碧睛獸出手,才能應對。
只有大妖王,能制衡黑海商盟的大修士,防止其進一步極限施壓。
只有大妖王,才能穩勝或威懾不可一世的蟲魔。
尋常元嬰中期根本不是蟲魔對手,甚至有隕落的風險。
按照慣例,以往碧睛獸關鍵出手,大多由大長老陪同。
一是監督防範,防止此獸被其他勢力利用,失去掌控。
二是擔心碧睛獸殺戮過度,不懂人情世故,殺了不該殺人的人,樹敵過多。
但如今,大長老身體衰老,接近壽元上限。
誰陪同碧睛獸去迎戰?
除了大長老,就三位盟主最有資歷。
長老會上。
萬副盟主笑眯眯的開口,提出一個大膽建議:
“大長老爲商盟勞苦奉獻一生,如今年邁體衰,怎能承擔大風險。本座建議,讓東君陪碧睛獸外出應對。”
“東君若能穩住此次局面,證明其能力,本座同意他接手大妖王的命契。”
此言一出,驚起千層浪。
商盟內部的矛盾,在於大妖王的掌控權交接。
左盟主、萬盟主,以及大部分長老,都不同意由資歷尚淺的韋東君接手。
萬副盟主現在近乎挑明,以退爲進,讓韋東君出去應對危機。
韋東君,有沒有這個膽氣?
韋家敢不敢賭?
滿頭白髮的大長老,眉頭皺起,陷入沉默。
萬盟主這一招夠狠。
韋東君出去,若有個什麼閃失,韋家的元嬰修士就斷代了。
屆時,韋家將徹底在盟內失去話語權,何談掌握大妖王。
秋盟主提議道:“妾身可以隨同韋長老出去。”
秋落雁若是相助,韋東君外出更有安全保障。
但遭到萬盟主的反對:
“商盟總舵,需要強者坐鎮,不能內部空虛。除了黑海商盟大修士,還有蟲魔、海劫王需要強手應對。”
“況且,秋盟主相助保護,怎能證明韋長老的能力?”
一而再的被質疑能力,韋東君無名火起。
他有心接下這個賭約,卻被爺爺大長老傳音制止。
……
當天夜晚。
隱霧島洞府內。
韋東君心情不佳,喝着悶酒,向陸長安簡單講述了長老會的內容。
他嘆息道:“可惜爺爺對陸長老不瞭解。否則我們二人一起隨碧睛伯伯出手,也是穩妥之策。”
陸長安是韋東君挖掘引薦的客卿,這種助力方式,萬盟主難以反對。
陸長安表現越好,越能證明韋東君的能力和眼光。
“韋道友不必多想,令祖不敢賭!”
陸長安哂笑,斷定道。
關鍵時刻,大長老怎敢拿唯一元嬰初期的孫子去賭?
碧睛獸要應對敵方的大修士,不可能時刻照顧韋東君的安危。
哪怕是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的風險,大長老都不願去嘗試。
一旦碧睛獸被牽制,再有蟲魔這類頂級元嬰中期暗算襲擊,後果不堪設想。
同時,不排除內外勾結的陰謀。
只要韋東君一死,韋家在商盟將大權旁落,淪爲二流家族。
大長老疑心太重。
到了他這個年齡,策略保守,不敢激進。
不比年輕時,失敗可以再來,有試錯的機會。
亦如凡世的皇帝,開疆擴土往往在青壯年時。真到了七老八十,不犯糊塗就是難能可貴。
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
元嬰修士不是仙人,也會體衰心竭,失去進取銳氣。
“如果韋某已修至元嬰中期,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
韋東君苦嘆道。
因爲他修爲資歷不夠,纔會面臨如此阻力。
“韋兄這個年齡,在元嬰同輩中修煉速度已經算快了。”
陸長安打量他,寬慰道。
韋東君兩百多歲晉升元嬰期,如今也才三百多歲。
而且,他在元嬰初期進度不慢,最多幾十年後就能到初期巔峰。
可惜,大長老壽元大限將至,時不待他。
……
次日,長老會再次召開。
結果,出乎陸長安的預料:
萬副盟主外調,陪碧睛獸去應對黑海商盟的壓力。
這是大長老、左盟主商議的結果,秋盟主附議。
萬副盟主被逐出核心圈,自然抗議不滿。
左盟主不是與他一條戰線,爲何突然反水?
但大長老承諾:待安排了後事,會外出與“蟲魔”這個最大威脅決一死戰。
萬盟主或秋盟主,單獨對上蟲魔都有不小風險。
大長老選擇最危險的任務,顯然沒打算活着回來。
以他的狀態,就算不被蟲魔殺死,經歷高強度的慘烈鬥法,元氣壽命會大量流失。
大長老以死銘志,保下韋東君;萬副盟主無話可說,唯有服從長老會決議。
如此一來。
韋東君留在總舵,有秋盟主相助,可以制衡左盟主。
倘若那位陸客卿信得過,韋東君在總舵的地位,更是不可撼動。
出於大局考慮,左盟主不可能公然對韋東君出手,其中還有對碧睛獸的顧忌。
真正撕破臉,商盟四分五裂,誰也落不到好。
……
次日。
碧睛獸、萬副盟主啓程,應對黑海商盟的施壓,同時震懾猖獗的蟲魔。
大長老開始安排後事,晚一步出發。
在此關鍵時刻。
碧水商盟收到“天外島”送來的拜訪函。
那位靈椿仙醫,得知大長老的狀況,想要過來探望一二,嘗試延壽續命之法。
天外島與碧海商盟關係不錯,除了商貿來往密切,還有一定的淵源。
碧睛獸當年得仙醫出手救治,纔有後來大妖王的成就,從而化解商盟的危機。
碧海商盟,本就欠仙醫一份人情。
如此淵源和友好關係,天外島派人過來慰問,屬於正常的外交禮節。
未曾想到。
大長老命人回信,拒絕天外島乃至靈椿真君的好意。
……
總舵禁地,漱石園。
秋盟主、韋東君聯袂而至,進入大長老的療養園府。
“爺爺,天外島的慰問拜訪,您爲何要拒絕?靈椿仙醫妙手回春,或許能讓您再續命幾年。”
韋東君二人過來,是爲了勸大長老。
天外島作爲散修聖地,保持中立,原則上不參與其他勢力紛爭。
話雖如此。
若能借天外島的勢、仙醫的威望,對碧海商盟眼下局面有好處。
哪怕靈椿仙醫只是私下拜訪,也能爲韋家造勢、提振信心。
“大長老,聽聞靈椿仙醫研製出新配方的延壽丹藥,這等續命的機會,您老怎能就此放棄?”
秋盟主語氣關切,輕抿淡淡珊瑚粉的下脣,也是勸道。
秋落雁氣質沉靜,骨相有種英氣之美。
一襲雲藍長衫,襯托出頎長挺秀的芳姿。鴉青色長髮,挽成一個簡練沉穩圓髻,以一支燕尾釵固定。
“我這老腐之身,半隻腳踏入墳墓,縱然多活兩年,苟延殘喘,已無任何意義。”
大長老睜開渾濁退化的霧白眼珠,枯皮般的面部,佈滿深褐色壽斑。
他看向秋盟主、韋東君,平靜陳述道:
“天外島與本盟關係確實一直不錯。靈椿仙醫救過碧睛獸,也有恩於本商會。”
“包括落雁你。當年爲商盟而戰身受重傷,得到仙醫出手救治,護住道基。後來才得以晉升元嬰中期。”
秋盟主靜靜聆聽,長睫垂斂,眼波清幽,憶起當年的情形。
“商盟欠靈椿仙醫的恩情,老朽不會忘記。”
大長老目光幽深,話鋒忽的一轉:
“但眼下,商盟的大局穩定,權力交替纔是重中之重。靈椿仙醫再大恩情,終究是外人。”
“商盟內部的事,何須外人干涉!”
說罷,大長老合上眼皮,閉目養神。
韋東君、秋盟主一怔。
在這個敏感時期,大長老誰都不相信,對外來者懷有戒備之心。
不僅是陸長安。
也包括有恩於商盟的靈椿真君。
陸長安能留在總舵,源自韋東君和大妖王的雙重認可。
即使如此,陸長安不能隨意進入主島。
韋東君望着垂垂老矣的爺爺,略作思忖。
忽然,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靈椿真君的問候拜訪,時間有些微妙。
早不來晚不來,正是商盟內憂外患,最爲危急的時刻。
或許天外島、靈椿仙醫想雪中送炭。
但爺爺疑心很重,無視延壽的誘惑,拒絕仙醫的慰問來訪,與之保持距離。
……
大長老執意如此,秋盟主和韋東君只好作罷。
“大長老,您是落雁的半個恩師。如果沒有您的提攜,落雁難有今日在盟內的成就。”
秋盟主深吸一口氣,語氣流露尊敬、感激。
“於情於理,落雁希望老師壽終正寢。”
“今日,落雁有一個請求,希望能替您老外出,與‘蟲魔’決一死戰。”
她上前一步,彎腰長拜,便要行跪禮。
大長老動容,罕見露出一絲暖意。
“不必如此,快起來。老朽燈枯油盡,沒有苟活之意。”
大長老手臂虛擡,欣慰道:
“如果有心,你在盟內照應一下東君便可……”
順着大長老的法力,虔誠跪拜的秋落燕被動起身。
倏地。
她袖中掠出一道銀色鍼芒,刺中大長老的胸口。
嗤——
有心算無心,大長老身上護體法光剛亮起,就被鍼芒刺破。
噗!
大長老手臂僵硬,胸口多出一道細小針孔。
傷口蔓延出的血跡,瞬間化作灰白,死氣沉沉。
“咳咳……竟然是你……”
“【絕心毒】……你跟‘絕心毒王’是什麼關係?”
大長老捂着心口,面色悲慼,難以置信的望向秋盟主。
這位女真君,是他一手提攜的親信,成爲商盟的副盟主。
絕心毒王,是天星海用毒最強的邪道元嬰。
其煉製的絕心奇毒,霸道無比,中者頃刻間心跳停止,生機死絕。
元嬰中期中了絕心毒,都不一定能活命,曾有不治身亡的例子。
絕心毒王唯一的剋星,就是靈椿仙醫。
此魔頭後來被仙醫擊敗,重傷隱退好多年。
“秋落雁,你——”
一旁的韋東君,睚眥欲裂,體內法力沸騰。
眼睜睜看到秋盟主暗算了爺爺,卻來不及阻止。
實在沒想到,他心目中師姐形象的秋落燕,會是盟內隱藏的大叛徒。
韋東君法力剛激發,身體猛然一震,踉蹌不穩。
驀然間。
他心跳停止,全身血液凝固,法力幾乎完全失去控制。
體內的生機,彷彿在瞬間轉化爲死絕之氣。
“不好……絕心毒!”
韋東君臉色難堪之極,意識到自己也着了道。
他與秋落燕相約,一起來勸爺爺接受長青仙醫的慰問,或許能延壽幾年。
此前二人並肩而行,距離很近,怕是中了無形無味的絕心毒散。
沒有破傷流血,他中的絕心毒散類型不同,藥效發揮慢,沒有爺爺那麼致命。
即使如此,對元嬰初期的修士威脅極大,堪稱九死一生。
……
“老師,交出碧睛獸的命契玉牌!我手中有一份解藥,可讓韋東君活命。”
秋盟主面色冷漠,手中多出一副陣旗。
轟隆!
話音未落,整個主島大陣,猛烈晃動。
多處陣基炸裂,導致四階後期的護島大陣,靈光黯淡過半。
護島大陣止住崩塌之勢,維持在四階中品,但陣基被炸燬的區域,出現大量破綻。
主島的大陣,原本由三位盟主共同掌管。
秋盟主又繼承大長老權柄,分管陣法堂口。
在萬副盟主離開後,其掌管的陣法權柄增加三分之一。
萬幸的是,陣法樞紐重地,需要三位盟主的法訣共同開啓,因而沒有被炸燬。
隨着秋盟主揮動陣旗,總舵禁地的陣法也破開。
嗖!嗖!
兩位元嬰初期的商盟長老,闖入大長老的洞府所在。
“秋盟主。”
兩位長老飛過來,與秋落燕會合。
一位是正式長老,商盟嫡系;
另一人是客卿長老,秋落雁的心腹。
以她副盟主,掌管陣法堂口的權柄,帶一個客卿長老進來辦事易如反掌。
秋落燕手中玉鐲,亮起一片灰濛濛的霧氣。
陰冷的鳥雀聲響起。
霧氣中,浮現一隻展翅幾尺、冥鳳縈繞的神秘燕鳥。
那小巧尺寸的冥燕,散發出讓人靈魂冰冷的陰冥氣息,化作一道灰霞鳳影,環繞在大長老、韋東君的頭頂。
“冥風燕!”
韋東君心頭一沉,身上腰帶亮起靈光,一條碧水蛟龍的虛影,盤旋護在周身。
冥風燕,以遁速見長,且剋制元嬰出竅。
冥風一掃之下,出竅元嬰輕則暈頭轉向,遁速遲滯,重則識海破潰,魂飛魄散。
“看來,老師的護身寶物,都交給了你。”
秋落燕看向韋東君周身環繞的碧水蛟龍虛影,元嬰中期都沒法快速突破。
蓬蓬!
兩位元嬰長老祭出法寶進攻,卻被碧水蛟龍虛影輕鬆擋住。
韋東君恢復少許法力,口中含着一顆潔白無瑕的蚌珠。
那潔白蚌珠在其口中,吸收絕心劇毒,一兩個呼吸間化作灰黑之色。
呼!
韋東君長吐一口氣,仗着爺爺提前交給的護身寶物,總算化解大半劇毒,恢復了法力掌控。
秋落燕大部分注意力,卻留在大長老身上。
哪怕這位風中殘燭的老人,中了更致命的絕心毒,殺傷力要強數倍。
“咳咳!在壽元盡頭,能將你這隻大雁揪出來,老朽倒也死得其所。”
大長老幹枯身軀盪漾碧色水光,微微的扭曲,彷彿化作無骨的半液態。
此刻,大長老生命氣息凋零,絕心死氣滲透臟腑和全身骨髓。
除非長青仙醫親至,化解絕心毒,否則沒有迴天可能。
“揪出來?難道你早就在懷疑……”
秋落燕眉心輕蹙,面色微變。
計劃到此,一切都順利。
只是,大長老的表現有些出乎預料。
在短暫吃驚不解後,卻有種如願以償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