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市場行情很不錯。修建輕鋼廠房使用的結構鋼，目前國內並沒有幾家廠生產，沿海一代的鋼廠，都是在生產建築用鋼，那個生產簡單，利潤高。”
許志強提醒劉春來。
劉春來自然知道情況。
改革開放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年。
經濟建設的成果不小，很多地方，開始了更大規模的建設。
這就對基礎建設涉及到的建築原材料需求更加龐大。
鋼筋、水泥這些建築物資，生產工廠因爲擴大規模的週期很長，加上誰都沒有考慮過發展究竟能有多快，準備不足，加上沒有錢來擴大生產規模，審批手續又長，貸款也不容易，產能一直跟不上市場的需求。
所以，各個地方的需求，都是在鋼鐵廠排隊等着。
如果誰能弄到批條，數量足夠大，一噸加兩三千都能賣出去。
劉春來曾經認識的有在這個年代靠着倒騰批條發家的。
這需要關係。
蓬縣鋼廠地理位置不行，加上原材料又得從周邊運過來，訂單不多，要不然，生產建築用的螺紋鋼，基本上也能解決溫飽。
周邊很多縣城都是有幹鋼鐵廠的。
按照目前許志強跟呂紅濤的意思，把周邊縣城停工的生產設備如同搬別人的縫紉機一樣，直接搬運過來擴大蓬縣鋼鐵生產能力。
“許書記，這看起來是沒錯。但是誰敢保證，一直就能這樣紅火？國內幾大頂級鋼鐵廠的產能有多龐大？他們擴張起來速度更快……”劉春來反而提醒許志強，“盲目的擴大，不是好事。如果真的要考慮蓬縣的長遠發展，一方面是技術研發能力，另外一方面，就是容易轉型的……”
本來不準備跟這兩位大佬討論這問題。
可劉春來不希望蓬縣的發展道路在一開始就走偏。
這裡是內地，跟沿海一代擁有各種優勢相比，天生就弱。
東北老工業基地振興的口號喊了幾十年，國家投入了不少，可最終東北這個在建國初期到改革開放一直都是國內重工業基地的區域，經濟發展最終還是難以達到沿海地區的程度。
“這也不是盲目擴大。你不是一直說以市場爲導向，根據訂單生產？”呂紅濤問劉春來，“廠裡也生產了一批螺紋鋼，市場情況很是不錯。即使從蓬縣運輸到滬市，也能有不小的利潤。”
“市場情況現在看起來確實不錯。我們縣的競爭優勢在哪裡？是靠近原材料場產地？還是交通便利？”劉春來問兩位，“生產成本，我們比別人更高，沒有火車通過我縣，只能利用船運或是公路運輸，這些成本比別人高多少？更重要的是，一旦這企業未來再出現業務不景氣的時候，更大規模的幹部職工隊伍，縣裡哪裡有崗位安置？”
劉春來的話，如同一盆冷水。
澆滅了許志強跟呂紅濤兩人的熱情。
“這麼說來，鋼鐵產業沒法發展？”呂紅濤有些難以接受。
縣裡正在跟周邊縣城談判，希望能把他們的鋼鐵廠生產設備跟生產工廠搬過來。
同時，也準備啓動蓬縣鋼鐵產業園的建設。
重工業，纔是王道。
以前沒有機會，現在機會來了。
“不是沒法發展，對於我們來說，太積累。之前黎鈺老師來幸福公社的時候，提出可以依託我們的彩電生產線，以此爲基礎，在幸福公社旁邊的三大隊區域建立一個電子工業園區，逐步完成彩電的國產化……賀炎鈞老師也表示，產業集中之後，也可以成立研發部門，專門開發相關技術……”
不得已的情況下，劉春來直接借黎鈺跟賀炎鈞的口，來把這兩位往自己需要的方向引。
“那是長期發展啊。可我們現在需要產業來發展。”
許志強有些難以接受。
“鋼鐵廠現在可以擴大生產規模，但是不宜過大，一邊以結構鋼從市場上獲取利益，另外一方面，在有訂單的情況下生產螺紋鋼。周邊縣城，可以聯合是生產，比如，隔壁呂山縣有不少的鐵礦跟煤礦，直接由他們生產鋼錠，我們運回來加工……”
劉春來知道這兩位已經確定要從鋼鐵產業開始下手。
不僅是他們，大多數地方，包括大邱莊、華西村這些，都是從鋼鐵這樣的重工業開始。
這也就從一開始就爲後面的衰敗埋下了伏筆。
以後負擔會很重。
太沉重的包袱，根本就甩不開。
賣都賣不出去。
“錢都讓他們賺了！”許志強有些不滿，“春來同志，我咋覺得，你老是喜歡跟別人合作呢？跟人合作不是不可以，問題是到了關鍵時刻他們要是卡咱們脖子，怎麼辦？”
一邊的呂紅濤深以爲然，一臉支持。
劉春來則是哭笑不得。
兩人的想法沒錯。
在前面幾十年，因爲世界局勢的問題，隨時都可能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就如同三線建設一樣，各種廠不僅要生產他們負責的各種產品，甚至連醬油等基本供應品，都追求自己生產。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許志強就是這樣的想法。
可這種想法，要不得。
得尋求分工協作，雖然利潤會分出去不少，可風險同樣也分擔了。
“領導，怎麼會呢？未來的經濟發展形勢，那是國際合作的。現在國際上不是在喊，國際分工嘛，大家一起賺錢，多好。不能什麼都咱們自己來，不僅擴張速度太慢，就像咱們縣城，以前建設的時候沒問題，在沒有業務的時候，反而對於縣財政來說是一分沉重的負擔。”
劉春來嘆了口氣。
他的話，讓許志強跟呂紅濤兩人臉上也變得沉重起來。
現在之所以想要擴大紅旗鋼廠的產量，其實也是爲了解決現在衆多因爲失去了國家計劃訂單，沒有生產的工廠裡閒置的工人。
要是真的出現問題了問題，如同劉春來說的，那個時候，縣政府將會面臨更大的壓力。
劉春來說這話，其實也知道不一定有效果。
到那個時候，真的出現了問題，許志強早退休了，呂紅濤指不定升職到哪裡去了。
很多幹部根本就不會考慮後續發展，只是爲了自己的政績。
還好，這兩人都不是這樣的幹部。
“真要分利潤給周邊的縣城？”許志強有些不甘心，“要是以後他們看着咱們賺錢了，以原材料供應要挾漲價怎麼辦？”
“不要他們提供鐵礦石跟煤炭，直接購買鋼錠生產，同時研究性能更好的鋼材，提供配方給生產工廠。他們不提供，到處都是小型鋼鐵廠……”
解決這種問題，實在是太容易了。
呂紅濤跟許志強兩人完全沒想到劉春來會這樣提議。
一頓飯，飯沒吃幾口，時間卻沒少。
飯後，劉春來又去了江南製衣廠等單位，現在已經開始推行新的管理制度，自然要去看看。
倒是呂紅濤跟許志強兩人，直接又召集了相關幹部開會。
主要是輕工局跟鋼廠的領導幹部。
“劉春來同志明確表示，他們不承包鋼鐵廠，也分析了一些可能面臨的情況，並且提議，紅旗鋼鐵廠擴大工型鋼的生產能力跟技術，與周邊縣城配套，分工進行專業化合作……”呂紅濤把情況做了介紹。
頓時，整個會議室裡面都是議論紛紛。
“這樣也好，鋼鐵廠設備貴，每年承包費都不少。現在劉春來自己不要，留在縣城，利潤可用來扶持其他的工業生產。要是跟其他廠合作，這對我們利潤影響不小……”
吳軍有些意外。
不過，劉春來不要，對他們來說更是好事。
要不然，以後整個縣城的工業都歸劉春來管，就沒輕工局什麼事情了。
“呂縣長，呂山縣朱縣長跟他們相關幹部今天下午不是就要過來談這事情嗎？”方國強沒想到，劉春來不僅不要鋼鐵廠，還讓他們把利潤分出去。
呂山縣有不少小型鐵礦，也有煤礦。
鋼鐵廠規模比蓬縣的還大。
就因爲交通不便利，所以鋼鐵廠的生產同樣不怎麼樣。
生產出來的鋼鐵，都只能通過公路運輸到周邊，然後再利用水運運輸出去。
產品成本太高，沒有多少競爭力。
加上爲了擴大鐵鐵礦石的生產，沒有足夠的資金來解決礦山建設，蓬縣又有想法收購他們的廠，雙方自然就展開了談判。
“利潤分散一些，風險也就分散了。要不然，等到以後市場飽和了怎麼辦？咱們縣裡的情況，就是當年沒想到國家政策會變化……不能我們在位，不考慮後續的發展。到時候一個爛攤子，誰願意來蓬縣？”
許志強嚴肅地問衆人。
衆人頓時不吭聲。
國家政策，他們作爲縣一級的地方政府，根本無法把握。
尤其還是內地的地方政府。
在呂山縣通往蓬縣的道路上，4輛212吉普正在快速靠近蓬縣。
“吳書記，咱們要一千萬，會不會太高？靠喝酒，怕是拿不下來……”第二輛吉普里，朱令時有些擔憂。
鋼鐵廠的生產設備，全新的，也就八百萬。
吳昊居然提出要讓蓬縣出一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