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珍惜
神文遺蹟中的古河石碑立體圖像略有殘缺，少數神文模糊不全。
這座古河石碑，卻幹潔如新，連一絲苔蘚塵埃都沒有。
上面的神文，清晰入眼。
周冷仔細閱讀。
現在周冷的神文造詣已經非比尋常，畢竟是上過正式神文課的……小朋友。
上面所書，和之前破解的內容差不多。
古河宗橫邁星河，跨際深域，招收無數的弟子，創建了數不清的試煉地。
石碑後面，便是古河宗的一座試煉地。
主要用以培養和選拔先天下以下的弟子。
只不過，試煉地百年一開。
根據碑文顯示的跡象，開啓前，古河試煉地提前入世。
待正式開啓時，符合條件的人，便可參與試煉。
周冷看了看周圍，古河試煉地將要開啓，但不是現在。
周冷踏着閃光鵝卵石路，慢慢向前走。
走到石碑跟前的時候，無形的光膜阻擋。
一聲奇特的鐘聲響起，周冷竟本能想要用“蒼老”來形容悠揚的鐘聲。
全身一震，那鐘聲彷彿蘊含奇異的力量，掠過身體。
隨後，周冷的身體，竟穿過光膜。
沿着鵝卵石路走了一陣，道路盡頭，白樺環繞，碧草鋪就，圍繞一座淺白色木屋。
木屋看似樸素，但屋頂飛檐斗拱，細處精雕細琢。
周冷走到門口，行禮用神文意念發音。
“弟子偶然到此，還望見諒。”
一切沒有變化，周冷壯着膽子，敲門三聲，無人迴應。
連敲三次，皆無人迴應，而後推門而入。
這是一處普通的房間，地面擺放着一行十二個草墊。
正中牆壁上，掛着一幅字畫。
橫向的“一”，與漢語略有不同，是神文的寫法。
在神文課堂的時候，周冷學過，這個“一”，同時具備“本源”“道”“至高”“極致”等多重意蘊。
周冷想起碑文內容，這裡，應該就是一座“靜修室”。
供備考的弟子使用。
周冷看了看四周，屋內只有草墊與畫卷。
挑選離“一”字畫卷最近的草墊，盤腿坐下。
擡頭望向“一”字，靜靜揣摩。
不多時，身後響起腳步聲。
周冷回頭一看，一個高大紅髮男人推門而入。
他宛如巨人，氣勢澎湃，如海如天，直欲穿破屋頂。
這人兩臂抱胸，手臂比周冷腿都粗。
他的肘部、腦後和膝後等部位，冒出利刃般的骨魚鰭。
嘴的兩側，開裂三層，宛若魚鰓。
皮膚粗糙，表面浮現淺藍魚鱗痕跡。
混血海妖。
他面容寬闊，矮鼻大嘴，以人類普遍的審美乍一看並不好看，但仔細一看，卻又讓人覺得十分英武不凡。
周冷愣了一下，猶豫剎那，道：“見過暴虐之血前輩。”
暴虐之血在兩族戰場桀驁瘋狂，剛剛一人戰四宗師還重創一個，殘暴之名，十界遠播。
他看了一眼周冷，用非常溫和的聲音道：“你竟能搶佔先機，不錯，珍惜這個機會。”
說完，他坐在周冷身側，望向一字畫卷，靜靜感悟。
周冷頓時想起，有人罵過暴虐之血是神經病。
原因是暴虐之血在“戰鬥”上，是個瘋子，無人不可戰，無人不可殺，殺下屬家常便飯，他殺的侍妾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他在殺人這件事上，從來說話不算話。
剛纔說放人，一轉身就說“剛纔過去了”，然後就殺人。
言而無信，是所有人對他的一致判斷。
但是，在“武道”上，暴虐之血又無比理智、剋制和冷靜。
當年他與一位人族宗師論道交流，約好不動手。
那位宗師知道暴虐之血素來言而無信，動手偷襲。
哪知，暴虐之血受傷吐血，竟然並不反擊，只是笑笑離開。
事後在戰場上遇到這位宗師，也只是傷而不殺。
簡直換了個人。
據說他甚至擄走過宋覺思，跟宋覺思論道三天，把宋覺思活活累暈過去，才放人離開。
他支付了海量的海妖財寶。
價值十個億。
外加延壽寶物。
也是因爲這件事，宋覺思在龍之國名聲大振，許多宗師以學生的身份上門交流。
交流之後，評價一致。
名不虛傳。
周冷雖然有點警惕，但料想這位應該不會做什麼，便靜靜望向一字畫卷。
慢慢地，陸續有人進來，周冷也不再關注其他人，只是靜靜望着。
不多時，李元河走進來，看了一眼周冷和暴虐之血的背影，找到一處草墊坐上。
靜修室坐滿十二人後，木門再也沒有打開。
所有人，都靜靜望着那個“一”。
周冷效仿天階與趙聖的至一道，不斷望着，不斷參悟，但卻什麼也感覺不到。
好在有天階爲例子，也不氣餒，靜靜地望着。
不知不覺，周冷開始思考什麼是“一”，什麼是“本源”，什麼是“道”，什麼是“至高”……
很快，周冷又將“一”跟自己的武道聯繫起來。
“如何讓我的武道，符合‘一’呢？”
周冷先從最熟悉的疊浪掌殺招“千潮灌海”開始，一邊望着“一”，一邊思考。
不知不覺，周冷的意識虛空中，浮現一片方形石板搭建的修煉場。
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站立在修煉場上。
周冷心念一動，修煉場上的人便開始慢慢打出“千潮灌海”。
一招，兩招，三招……
宛如不知疲憊似的，不斷重複這一招。
一開始，毫無收穫，非常枯燥，而且有些消耗心力。
但周冷自當年傷病之後，意志便逐漸堅定，現在更強，未有絲毫動搖。
只練其一。
一千招、兩千招……
一萬招、兩萬招……
十萬招……
當修煉到十萬招之後，周冷目光輕輕一震，形成一絲清晰的感悟。
千潮灌海這一招，還可更進一步。
但是，以自己現在的實力，已達極限。
需要更加透徹理解整套“疊浪掌”，才能找到突破的方式。
周冷回顧宋覺思老人的話。
宋老提醒過，如果把“千潮灌海”修煉到極致後，便要修煉疊浪掌的其它招式。
將其他某一招式的意境，融入殺招，便可讓殺招更上一層樓。
等什麼時候將疊浪掌十八式全部融爲一招，便成爲極殺之招。
這一招，便會徹底成爲自己的，並且會隨着自己境界提升而提升。
即便是氣血境的武功，用到宗師境也綽綽有餘。
也會增強自己對武道的力量，推動武道之路，乃至登臨武聖。
周冷突然想起宋老說過，學會一招，便相當於學會一萬招。
忘記一招，便等於忘記一萬招。
一種難以言喻的明悟，宛如海潮，衝擊大腦。
宋老之言，不就是這“一”的註釋嗎？
自己之前選擇取一舍萬，很大程度上，就是受宋老影響。
隨後，周冷一一分析除“大江入海”這一招之外的十七招。
最後，選擇更難但意境相似的“百川歸海”。
於是，意識修煉場中的周冷，開始反覆使用“百川歸海”。
一千招、兩千招……
並無感悟。
一萬招，兩萬招……
略有感悟。
十萬招、二十萬招……
感悟至深。
達到三十萬招的時候，周冷停下。
精神疲憊到極限。
對“百川歸海”這一招的理解，也達到極限。
讓人欣喜的是，不只是對大江入海、百川歸海和千潮灌海三招掌法的理解加深。
在不斷出掌的過程中，由於氣隨身動，對真氣的理解，對鎮海訣的理解，也在慢慢提高。
雖然身體未經歷三十萬招，但對掌法和真氣的運用，卻是實打實的。
原本百川歸海，需要蓄力兩秒才能發揮最大威力。
但現在，蓄力時間已經微乎其微，可能只比普通招數蓄力多一倍。
在遇到強敵的時候，兩招連擊的威力，遠遠比不上一招百川歸海。
畢竟，百川歸海是疊浪掌威力最強的掌法。
除了蓄力速度慢，毫無缺點。
周冷眨了一下眼，感覺身體像是在沙漠裡行走了七天七夜，口乾舌燥。
精神上的口乾舌燥。
周冷知道到了極限，沒有硬撐。
目光從一字畫卷上收回，掃視其他人。
除了暴虐之血，所有人早早放棄望向一字畫卷，要麼閉目養神，要麼坐着發呆，已經累得無法思考。
李元河也望過來，兩人輕輕點頭。
除了暴虐之血，其餘十一人，竟然全是先天之下。
全都是這幾天睡在車邊的人。
周冷望向暴虐之血，他依然直直望着一字畫卷，目光之中，隱隱有光影微動。
衆人靜靜等待，一言不發。
不知過了多久，暴虐之血眨了一下眼，輕聲一嘆，雙目暗淡，但依舊深邃。
暴虐之血突然開口道。
“此次修行，本座感悟良深。”
“這‘一’字，無論是什麼文字或意境，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怎麼看……”
衆人一瞪眼，大宗師當衆講道？
十一個人急忙洗耳恭聽。
暴虐之血慢慢說完自己的感悟，衆人也認認真真聽完。
周冷反覆記住自己認爲最重要的四點，至於更多的，要麼不重要，要麼沒理解。
不貪多。
暴虐之血講道完畢，道：“現在，你們每個人講述自己的感悟……”
他微笑掃視衆人，面色溫雅，像對後輩一樣諄諄道：“記得珍惜每一次修行武道的機會。”
不知爲什麼，衆人背後發涼。
暴虐之血轉頭望向周冷，道：“你先來。”
衆人疑惑地望着周冷，因爲周冷在所有人中最年輕，境界也最低。
其餘人，境界最低也是生力初期。
李元河則微微一笑，心道大宗師的眼光就是厲害。
周冷沉思片刻，決定坦誠講道。
“首先感謝暴虐之血前輩的講道，我先用我自己的話，複述暴虐之血前輩的四點，然後說說我的理解。”
“這，也算是一種對一字畫卷的學習。”
暴虐之血輕輕點頭。
周冷先是講述自己對暴虐之血的四點理解，講完後，挺直身體，目光澄清。
暴虐之血心中疑惑，這個平平無奇的小傢伙，怎麼竟如此有氣勢，此刻絲毫不下於自己。
“這個‘一’字，在神文中，有多重含義。”
“有‘本源’的意思，有‘道’的意思，也有‘至高’的意思。”
“我把一些神文的內容翻譯一下，用實例說明。”
“我覺得，我們起碼要先明白這個‘一’是什麼，才能更好修行……”
周冷一番話，衆人聽在耳中，如石破天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