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牀時。
兩名丫鬟端着洗漱之物候在外間,裡間男女的笑語交談時不時傳來。
二人從屏風後走出,另有丫鬟上前整理牀鋪,如此這般,倒像是成了親的夫妻。
“對了,”女人開口,“我還沒問你呢,昨兒個楚念怎麼不出來玩?”
男人輕笑,“前日他國使臣來訪,父皇給她賜了婚,估摸着母妃已經着了雲姑教她些東西呢。”
“是嘛?賜婚給誰啦?我認識不?”她隨手端起漱口水。
聽見男人說,“你認識的,致臣。”
“噗——”
巫紫噴了漱口水,咳了兩聲,拔高了嗓門兒一臉的不可置信,“溫樾?”
正端着早飯邁進門檻的無聊愣住了。
楚堯挑眉,擦了手來到桌邊坐下,“不僅是八妹,七妹也婚配了,正是趙家長子俊林。”
巫紫手腳麻利的洗了臉,挪着圓凳子往男人邊上靠了靠,“怎麼回事兒?皇帝老兒玩的什麼把戲?”
男人不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直到無聊端着托盤離開,她才道,“帝王心,海底針吶。”
朝中本就是左丞相右太傅,皇帝將自己的兩個女兒分別賜婚,表面看來是爲了平衡他們在朝中的勢力,實則皇帝早有打算。
“蓮嬪投靠了趙貴妃?”她壓低了聲音問道。
男人點頭。
“倒是可惜了七公主。”她吃着粥,忽覺無味,“你家老頭兒可真捨得。”
“阿紫應該明白,皇家本就如此,雖說那趙家俊林同他父親蛇鼠一窩,不過卻有可取之處。”
“切,左右不過文武而已,反正我不喜歡趙丞相,常言道女隨母,子隨父,能有什麼可取之處!”
楚堯嘖了一聲,“瞧你說的。這婚事是七妹自己求來的,趙俊林於新奇之物上頗有造詣,心思不錯,世家女眷對他傾心的可是不少,就連前日隨着使臣來的尋夢五公主亦是對他另眼相看呢。”
她訝異的挑眉,“公主?公主不是一般配的皇子嘛?怎得皇帝老兒沒給你再賜個婚?”
男人低笑,夾了一塊小菜喂她,溫柔的聲音徐徐道來,“除非本王願意,否則這天下,也只有你一人可讓本王點頭。”
“……”
真是措不及防的告白啊。
楚堯走後,巫紫去給啞嬸治臉和嗓子,這臉上的傷是黑暗巫術的一種,或者可以說,就是毗奴的黑雲造成的。
治療程序比較複雜,結合着上次神碑留下來的許多東西,她才找到了辦法。
黃昏之時,臉傷已好。
“明天再治嗓子。”她有些疲憊,接過尤二手中的茶盞喝了杯水。
啞嬸面露關切,手勢不停,“我不說話可以的,小姐回去休息吧。”
尤家三姐妹一臉茫然,不知道她的手語是什麼意思。
巫紫道,“以前是我沒能力,現在有了辦法爲何不治?況且,這裡不是二十一世紀,不能說話很不方便。”
啞嬸想了想,覺得也是,故而點點頭。
“啞嬸,我記得媽媽以前說過你的嗓子是因爲沒了聲帶,和你脖子上的傷口有關嗎?”
啞嬸心頭一跳,快速垂下眼簾,然後做起了手語,“還未進入巫家的時候,我生病住院,遇到了匪徒,這個是槍傷。”
“原來是這樣。”
她掩下心頭的疑惑起身,“那你好好休息。”
回屋的途中,尤三問,“啞嬸的嗓子不好治嗎?姑娘爲何愁眉不展?”
“我在想別的問題。”
剛纔問啞嬸關於嗓子問題的時候,其實她是故意問的,早在她讓管家查燕子的身世之時,就懷了疑問。
只是當時爲了報仇,她無暇顧及罷了。
母親說過,啞嬸是在她六歲的時候以保姆的身份進的巫家,這本來也沒什麼。
可管家查燕子身世的時候,曾經說過,燕子出生的那家醫院事故當天發生的正是槍戰,死了一家三口和一個重傷的婦科病人。
並且近三十年左右,市內並無別的醫院發生過槍戰事故。
那啞嬸的槍傷究竟是哪一年發生的呢?
巫紫猛地頓住腳步,尤家三姐妹見她臉色難看。
“姑娘?姑娘?”
“沒事。”她有些慌張地加快了步伐,“各自歇息去吧。”
“我們伺候姑娘梳洗。”
她失笑,“這不是有丫鬟呢嗎?睡去吧。”
三姐妹在原地傻愣了好半晌,尤三不解地問,“我怎麼不明白姑娘的意思?我們也是丫鬟啊。”
是,她們也是丫鬟,可姑娘說過,她把她們當做家人。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身邊的牀榻有了輕微的動靜。
她翻了個身,聞到熟悉的味道,往男人懷裡偎了過去。
“寒着呢,待會兒再抱你,嗯?”男人低語。
“不要。”她摟的緊緊,雙腿纏上他,全身洶涌而出着暖意。
男人抱歉道,“營中有些事物,處理的晚了些。”
她嗯了一聲,不再言語,沉沉睡去。
男人無聲笑得溫柔,在她額上輕輕一吻,相擁而眠。
月底那一天是個好日子,周大夫娶親了,娶一送一,免費得了一八歲大的兒子。
此前周大夫在醫館中住了整月,只因家中修繕新家。
清平縣主前來道賀,百姓們將周大夫家的院牆都快爬塌了。
“林生啊。”她笑着問,“你有什麼打算?”
林生還未回答,便被青竹推了一把,“做你的事情去。”
“唉,等等啊。你這丫頭怎得這麼兇?林生過來,回答我的問題。”
林生道,“下個月二十六是個好日子……”
“我不!”綠衣丫頭急聲道。
巫紫瞧着有些不對勁,這明顯是男要娶,女無意,遂瞪了眼綠衣丫頭,“怎麼回事兒?”
林生猶豫了一會,“青竹說,想等姑娘同王爺大婚之後……”
她恍然,不禁莞爾,“你們的事情是我一早就說了的,不必等了,就下個月吧,喜事要接着來嘛。”
青竹自然不敢反駁,林生感激道謝,說了好一番忠心之類云云,纔去招待賓客去了。
“傻丫頭,再等下去就得和我一樣是個老姑娘了,錯過林生這麼好的小夥子,看你哪哭去。”
青竹紅着臉語氣竟帶了些哽咽,“我就是擔心姑娘……沒人伺候……”
“今兒可是周正的好日子,不能哭的啊。況且我不是沒人伺候啊!”她擡了擡下巴,“喏,不是還有無聊嘛。”
青竹看了一眼她身後的丫鬟,雖然低眉順眼,但骨子裡那種傲氣怎麼都藏不住。
“她能照顧人?姑娘在跟我開玩笑嗎?整天板着個臉,辦事也不利索,整個一祖宗。”
無聊難得掀了掀眼皮,似乎是爲了推翻青竹的話,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卻比面無表情還要難看。
“你放心嫁,我絕不讓姑娘餓着就是。”
青竹,“……”
巫紫噗嗤一笑,感覺這無聊也挺好玩的,“你們也別站着了,都坐着吧,要開席了呢。”
“我去前面幫忙吧。
青竹走後,無聊等人坐了下來。
一桌子,無聊的坐姿最端莊,看的巫紫眯了眼。
“你果真是貧民窟的乞丐?”
無聊身子一僵,低頭不言語。
巫紫笑了笑,和旁邊的啞嬸、尤氏姐妹閒聊起來。
開席時,無聊小心翼翼地輕扯她的衣袖,語氣認真,“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的,我只想……我只想……”
“只想查明真相?”她笑,執起了筷子,同樣認真,“我說過,你若想明白了就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無聊再次低了頭,咬着脣掙扎着。
聽見她說,“我不逼你,吃吧。”
………
備註一下:了(liao)厄
溫樾(yue)毗(pi)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