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的人都形色匆匆的趕到明城公寓的時候,傭人已經排成一排站在了門口,恭敬的點了點自己的頭。
安素林擡起自己的腳,慢慢的走了起來,隨手抓起一個傭人的手,便用顫抖的聲音問道:“確定了嗎?”
直到見到她點頭的那一刻,安素林的身子才無力的向後倒去,卻被季靈兒接住:“媽咪,你還好嗎?”
淚水無聲的滑落,安素林擡頭看着頂層,深呼吸了一口氣以後失聲說道:“我們走,到上面去看看!”
說完,她便擡起自己的腳步向前走去,而葉文軒和季靈兒,以及葉博宇和安陵風也緊跟其後。
站在那一道半掩的房門面前,安素林的身子微微顫抖着,手猶豫着放在門口就是沒有力量將房間門推開。
“媽咪?”
葉文軒輕輕的喊了喊安素林,她晃了一下神以後便快速的恢復了過來:“文軒,我有點不舒服,先到外面去透透氣,你先留在這裡,我待會再過來!”
“媽咪,我也跟你一起出去透透氣,我有點悶到了!”
也許是因爲這一件事情帶來的打擊太過大了,季靈兒也快速的轉過自己的身子向樓頂走去。
微弱的陽光灑落在季靈兒的身上,她站在樓頂的邊緣,看着滿天飄落的白雪,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身子顫抖的厲害。
雖然安素林比季靈兒早出來一點,但是她卻還是走在了她的身後,看着她哀傷無助的身影,她無奈的搖了搖自己的頭:老天到底要對我的孩子進行多少的磨難啊?靈兒她摔下樓梯流產時傷了子宮,無法再要孩子!好不容易這二十年他們能夠平靜度過,現在你又創造出一個一個的意外,老天,我已經六十幾歲了,難道你希望我的老年就是在哀傷痛苦之中走過的嗎?縱使我年輕的時候做了太多的錯事,可是你可以將所有的錯事都怪在我的身上,何必還要這樣折磨這些孩子呢?
二十年的時間,洗淨了鉛華,卻抹不去當初曾經種下的恩怨,那一些磨難,是此生的記憶,刻在了心上,怎麼樣都無法抹去。
“靈兒……”
試探性的喊了喊季靈兒的名字以後,安素林緩慢的擡起自己的腳走上前去。
季靈兒卻似乎沒有聽到安素林的聲音一般,照舊還是呆呆的站在了原地:“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呢?可心,楠楓,我到底做了些什麼啊……”
伴隨着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季靈兒蹲下自己的身子,坐在了頂層角落,雙手抱住自己的雙臂,如同一個無助的孩子一般,頭靠在牆上,淚水無聲的便從眼角處滑落下來,顫抖着脣瓣緩聲說道:“文軒,你爲我遮風避雨四十餘年,可是到最後,遇到危險磨難的時候,爲什麼我們總是不能一起走過呢?可心,楠楓,是我害死了你們,當初的一場手術,因爲我個人的私慾,毀了某些人的一生,抱歉……”
冰冷的雪花打落在身上,薄薄的外套抵擋不住半點的寒風,只是已經麻木了的身子感受不到半點的冰冷。
“開門吧,我先進去!”
幾個人在門口站了好一陣子以後,葉博宇先無力的開口說出了這句話,隨後便上前去將門推開,慢慢的來到了陽臺的門口。
眼看着葉楠楓就躺在自己的面前,他輕聲問道:“真的睡了嗎?”
“我稍後聯繫一下,讓他們過來準備葬禮!”
當葉文軒的聲音落下的時候,安陵風別過自己的頭,深吸了一口氣以後將眼淚憋了回去:“現在準備什麼葬禮?我通知了基地那邊的人過來看下到底是怎麼情況再說,雖然說是沒有呼吸,但是卻不能確定就是真的死亡了,等醫生確定以後再說吧!”
說着,安陵風擡腳走到葉楠楓的身旁,低頭看着他那饅頭的白髮,舒展開來的眉頭,緊閉的雙眼,歲月匆匆卻似乎對他格外的憐惜,與二十年前的他相比,甚至是沒有幾分不同。
他懷中緊抱的本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轉過頭看了看葉文軒和葉博宇,低聲說道:“他手中有東西,要看不?”
“是什麼東西?”
凝眸看着葉楠楓懷中緊抱的那一本本子,葉文軒的眉頭死死的皺在一起,猶豫了片刻以後伸手拿出:“他抱的還很緊,估計這東西也是蠻重要的!”|
看得出,葉文軒也是花了相當大的一部分力氣才把本子給拿出來的,看着這一本已經泛黃的本子,三個人的眉頭都緊皺起來,相互對視,最終只是不解的搖了搖自己的頭。
書房內:
葉博宇坐在中間,葉文軒和安陵風站在他的身旁,身子微微彎下,看着本子上記錄的文字,淚水不由得就灑落。
本子之中,葉楠楓對藍可心的那一分情真意切深深的刺入到了每個人的心中,也許也是直到現在這一刻,他們才懂得到底,爲什麼藍可心在經歷了葉楠楓帶給自己那麼多的傷害過後依舊會選擇回到他的身旁,其中所帶的這一份真心,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這麼多年,我們錯怪了葉楠楓,對嗎?”
輕輕的開口說出這一句話以後,安陵風的嘴角掛着一絲淡淡的笑,像是嘲諷,又像是自責,更像是發自內心的笑:“其實在他和媽咪的這一段感情之中,付出最多的那個人,是他自己,而不是媽咪!可是我們看到的,永遠都只是媽咪在受傷,從來就不曾看過他在媽咪背後默默付出的這一切!”
感嘆完了以後,安陵風還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我曾經告訴自己無數次,寧願孤獨終老,也不想要談及到感情的事情!媽咪和他的事情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例子,可是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我自以爲是最好的例子,其實也只不過是我用來自欺欺人的把戲而已!”
“他還是我的爹地!”
葉博宇語氣嚴
肅的說出了這句話,冰冷的淚水溼透了他的眼眶,他伸手,修長的手指慢慢撫摸着本子上的每一個字,嘴角洋溢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二十年間,所有的事情都發生了太多的改變,那麼多的誤解,直到多年後的今天才被寫明,也不知道到底是好還是壞。
泛黃的書本上,葉楠楓的字跡清楚的寫在了每一張紙上,那句句發自內心的話,闡述了四十多年來的情感,那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情感秘密也在一夕間被剖開。
初遇她時,尚且年幼,不懂人情世故,無法傾訴情懷!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描繪出了當時葉楠楓和藍可心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只是一面,便傾盡了葉楠楓的心。
可可,如果你和我不是出生在這一個家庭的話,如果上一輩沒有那麼多恩怨的話,那麼你和我的今天,也就不會走到這個地步來了!
今天,是她步上國中的日子,太多的男生想要追她,我只能每天都充當護花使者,在所有的男生面前宣誓着她藍可心是我的女朋友,任何人都不許碰她,可是這些事情,她全都不知道!
甚至有一次,還當着我的面問了一句我是不是不夠優秀,爲什麼那麼多女生都有男生喜歡,可是我卻沒有?
那一刻我笑了,嘴角的淡笑淺的她沒有看見,心中忍不住暗暗說道:你有我喜歡着你,不就夠了嗎?
日落西山,今天是季心涵和我表白的日子,不知道爲什麼,我卻選擇了拒絕,看着她的身影在我的視線中遠去,我的心在默默的流血,卻無法追上前去。
藍可心,如若沒有葉家和藍家的深仇大恨的話,那一刻見到你的背影,我多麼希望我能夠衝上前去,將你緊緊的抱在我的懷中,一輩子都不在放開你!可惜,事與願違,我終究還是不能背叛我的父母,他們的枉死,我必須復仇!
她一夜未歸,我在陽臺上站了一夜,擔憂的無法閉上眼睛,只能用酒精麻醉着自己,期待着她能夠快點回家,期盼着她能夠知道我還在家裡等着她回來。
然而,我終究還是沒有想到,我默默的等到天亮,結果出現在藍家門口的車,是一個陌生的男人載着她回家,那一刻,心比見到她轉身離開還要痛。
心底深處不斷的有個聲音在告訴我自己,我就要失去藍可心了,我就要失去她了,我就要……失去她了!
這句話之後,便是很長一段的空白,葉文軒耐心的掀過一張一張的白紙,直到下一張密密麻麻的紙張出現的時候,他的心纔再次安定下來。
時過三年,再次回到C市,太多的陌生襲擊了我,眼前的藍可心,笑魘如花,比起三年前,多加了幾分嫵媚,卻又半分青澀都沒有褪去,讓我的心爲之一動。
當我在機場伸出手緊抱住她的那一刻,心中的某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我多麼擔心,在羅馬的時候,她會被欺負,會被傷害,還好,現在的她,就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任由我擁抱她在我的懷裡,沒有半點的反抗。
幸好,當初我自己及時趕到羅馬,拱手讓出了我在法國的基地以及羅馬的所有權,甚至是無條件接受了讓他們注射毒液在我的身上,包括摘取我體內的腎臟…....縱使有所犧牲,能夠換來藍可心的平安,我也算是值得了,只要她好,全世界便能得以平靜,我也便安好了!
新婚當天,我派人送了視頻過去,爲的只是測試出她之後會有什麼反應,其實我心中也早已猜到了幾分,她會走的,會逃婚的!
如果那個時候沒有那個記者在場的話,我就不會登出大幅廣告,勢必要將她帶回來,反而是會任由着她在外漂泊,因爲我已經在各大國家都幫她打點好了,不管她到哪裡去,都能過上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是事情從來就沒有我想的那麼美好,那一個記者的出現,毀了我所有的計劃,我不得不登出廣告,不得不將她重新帶回來。
印上寶石在她額頭的那一刻,她看不到的是我滿頭的細汗,我多麼擔心我一個不捨得,會失手燙傷了她,她也看不到我的指甲嵌入到了我的手心中去,絲絲鮮血染紅了指甲的內部。
她更加不知道的是,當我回到房間以後,我給我自己也烙上了一個,因爲我告訴過我自己,她所承受過的痛苦,我都必須跟着她一起承受,不能讓她一個人如此的痛。
她流產的第二天,我摟着溫暖出現在她的病房,看着她痛苦的模樣,我強顏歡笑,踏出病房之後,我便將溫暖送走了,獨自一個人漫步在街上,失神的時候卻被車子撞到,幸好只是擦破了皮,包紮一下也就好了,也是在腿上,褲子一穿她也就看不到了,那樣也就不會擔心了。
今天,我再次對她動怒了,因爲溫暖的孩子沒了,我壓抑着內心對她的憐惜對她毫不客氣的動怒了,她的淚水打落在我的心上,如同火山岩漿一般,讓我之後的每一個晚上都不能安心入睡。
隨之時間的發展,當溫暖溫浩的身份隨之被揭開,我從法國回到了葉家,看着她帶着博宇的模樣,不由得感覺到心底異常的苦澀。
三年的時間,爲了不讓她對我的感情加深,我只能選擇冷落她,可是我發現,就算我真的冷落了她,我卻冷落不了我自己,我對她的愛,還是在每日加深。
五年時間,匆匆過去,她在米蘭所受到的苦難我全都看在眼裡,但是她不知道,在她每次出意外的時候,都是我在身旁,默默的守護着她。
那一次的溺水,是我奮不顧身跳下了大海,但是我還是晚了一步,她被別人救了上來。
那一次的車禍,是我第一時間趕到她的身旁,將她送去了醫院,在醫院血庫告急的時候,我打來電話讓基地的人彙集,自己獻出了上千CC的血,直到護士不肯再抽,踏出醫院大門的那一刻,我也隨之
倒了下去。
以及那一次的火災,她平安無事,我卻是大面積的燒傷,在各大醫院進行了完美植皮以後才順利回到了C市養傷。
直到現在每每風寒天氣,身體的各個地方都會隱隱作疼,讓我無法安睡。
她的一頭白髮,終究是我釀造的禍害,只是我沒有想到,在失去她的那一刻,我也會一頭白髮,當着是應了她當初那一句哀莫大於心死。
……
本子到了這裡也算是看完了,葉博宇的手死死的握成拳頭,眼眸微微顫抖,強笑着說道:“這些年來他爲媽咪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可是媽咪卻半點都不知道!如果今天我們沒有來到這裡,沒有從他身上拿到這一個本子的話,就連我們,都不會知道他在背後,爲媽咪做了那麼多的事情!”
如果這都說不上是因爲愛情的話,那麼怎樣才能說的上是愛呢?
葉楠楓爲了藍可心,在她背後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因爲常年勞累以及當年的毒液注射纔會導致了胃癌的三次復發,以至於到了現在纔會如此快的便離開了這個世界。
爲葉文軒和安陵風對葉楠楓的恨,就這樣持續了二十多年,從未曾消停,只能隨之這一些往事的揭開從而放下。
顫抖着手指掀開最後一頁的時候,葉博宇的淚水更是肆虐的落下:“安風,我們錯了,錯了,錯了……”
隨着葉博宇聲音的響起,安陵風迅速的來到他的身旁,伸手奪過他手中的本子,瞳孔隨之無限度的被放大:
博宇,安風:
油盡燈枯,生死乃是家常之事,我等這一天,也等了二十年了!
如果當初不是你媽咪在我懷中說希望能夠看到你們兩個平安健康的長大的話,我想,在你媽咪離開的那一刻我應該也會隨之你媽咪而離開的!
二十年來,我選擇了沉默不說話,是因爲我不知道我能開口說些什麼,安風,博宇,我有太多的話想要和你們說,但是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我該和你們說抱歉,我該和你們做解釋,可是我想了想,就算我現在說了抱歉,就算我現在真的和你們解釋了那又怎樣?
我們父子之間的仇恨,早已經是在你們出生的時候就註定了的,就算我現在再有更多的抱歉,那也都是徒勞的,對嗎?
今天早上起牀,看到C市開始下雪了,突然想到,你媽咪離開的時候,也下了雪,心也跟着泛起了點點的哀傷。
曾經,我以爲我對你媽咪的感情會隨之時間的推移而沉落大海,所以自從我知道我對你媽咪心中有情感以後我就選擇了對她冷漠,更是在結婚以後對她百般的傷害,因爲我擔心如果將來事情被揭開的話,你媽咪對我的感情陷得太深,到時候受到的傷害就會更大。
可是我始終也不是預言家,我說想的事情終究不是我希望它不發生就真的能夠不發生的,在米蘭的時候,我媽咪無意間說出的事情打破了所有的規劃。
沒錯,葉家和藍家的恩仇早就是上一輩子的註定,哪怕當初沒有冷家,葉家和藍家也是不可能會長久下去的,只是,我終究還是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會來的那麼快,會被揭穿的那麼快。
在米蘭我呆的時間沒有多久,直到那一天晚上,我急忙趕回到了基地,按照基地醫生的吩咐用我的心臟去研製新藥,才救活了博宇。
機場的求婚,是我與你媽咪早就已經約定好的事情,只是我太晚才讓它實現,儘管最後的結局是圓滿的,可是就是晚了一步。
在C市的這兩個月裡,是我和你媽咪相處的最幸福的日子,平平淡淡的,不求多麼的奢華,只要每天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對方躺在自己的身旁,兩個人隨時都能夠呆在一起,就夠了!
失去你媽咪的時候,我一夕白頭,也許你們會很困惑這到底是爲什麼,其實也不是情緒激動什麼的,只是那一刻,我不斷的在回想我和你媽咪的曾經,醫生也說是因爲用腦過度,所以才導致了這樣的後果。
博宇,安風,我很幸福,曾經的那一段日子裡我能夠和你媽咪相濡以沫,現在的我們,也算是白頭到老了!
今天,是我離開的日子,你們不要費盡心機將我挽留,60顆的安眠藥,我知道,足以將我送到你媽咪的身旁去了……
看到最後,葉博宇和安陵風才反應過來葉楠楓並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自殺……
那一次的溺水,是我奮不顧身跳下了大海,但是我還是晚了一步,她被別人救了上來。
那一次的車禍,是我第一時間趕到她的身旁,將她送去了醫院,在醫院血庫告急的時候,我打來電話讓基地的人彙集,自己獻出了上千CC的血,直到護士不肯再抽,踏出醫院大門的那一刻,我也隨之倒了下去。
以及那一次的火災,她平安無事,我卻是大面積的燒傷,在各大醫院進行了完美植皮以後才順利回到了C市養傷。
直到現在每每風寒天氣,身體的各個地方都會隱隱作疼,讓我無法安睡。
在米蘭我呆的時間沒有多久,直到那一天晚上,我急忙趕回到了基地,按照基地醫生的吩咐用我的心臟去研製新藥,才救活了博宇。
今天,是我離開的日子,你們不要費盡心機將我挽留,60顆的安眠藥,我知道,足以將我送到你媽咪的身旁去了……
腦海中,書本上的文字不斷的浮現着,葉博宇和安陵風同時轉過自己的頭看着對方,顫抖着脣瓣,淚水無聲的砸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他藏匿了四十年多的感情,在這一刻,終於被我們揭曉了,只是……會不會太遲了一點,如果能早上二十年的話,也就不會這樣了……”
今天,是我離開的日子,你們不要費盡心機將我挽留,60顆的安眠藥,我知道,足以將我送到你媽咪的身旁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