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山脈連綿不絕,即使是山下,也是叢林密佈,路途艱辛。
父子三人,在轉悠了大半天后,坐在一塊大石上稍作歇息。
此時,時間剛過正午,老葉從身旁的籃子裡拿出幾個窩頭遞給孩子。
葉辰接過後,咬了一大口,腹中的飢餓感終於稍稍降低了一些。
按照以往的規矩,還有西邊的兩大片林子沒有逛過。只是那裡距離落日山脈的迷霧最近,一不小心就會踏入其中,迷失了方向。所以老葉纔會選擇在這時候吃些東西,養足精力,爲接下來的捕獵做好打算。
“大狗子,二狗子,等會到了西邊的時候,跟在我的後面,不要走丟了。”
老葉吃完了窩頭,叮囑道。
“恩,阿爹。”葉辰嘴裡說着,心裡卻不以爲意。
落日山的那個怪事他也聽老葉講過,但在他看來,只是這個世界的老百姓太過愚昧,對一些自然現象以訛傳訛,誇大其詞,這才描繪的如此恐怖。
要是帶個指南針什麼的,未必就會迷路。
不過,對於老葉的提醒,他雖然不放在心上,但在接下來的路上,還是這般照做了。
萬一走失了,碰上個狼蟲虎豹什麼的,他可沒把握再重新投胎一次。
三人填飽肚子後,繼續向着西面走去。
轟轟轟!
突然間,地動山搖。
葉辰猛地一驚,正自茫然間,一雙有力的大手將他拉到了岩石背後。
只見老葉將兩個孩子護在身下,面色凝重,一雙略帶迷茫的眼神環顧四周,想要看出一些端倪。
地面的晃動逐漸增大,石塊上的灰層簌簌的落了下來,讓的葉辰的眼睛都難以睜開。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以這般動靜來看,與地震倒有些相像。只是在這全新的世界裡,也有地震嗎?
轟鳴聲越來越響。
老葉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一些大的山石從山脈上滾了下來,來勢洶洶,即使有密林的阻擋,也讓人觸目驚心。
而此時,最讓人擔心的還不是那些大石。
一些小的石塊,因爲震動的原因,從山脈上飛了下來,砸在大石上,發出啪啪的聲音,更是讓人心驚。
耳邊的撞擊聲不絕,老葉的臉色也愈加的難看,他感到依仗的那塊大石,隱隱有了鬆動的跡象。
他們躲藏的那塊大石,端得是無比巨大,石身深埋土中,立於人前,竟比一堵牆還要厚實幾分。
只不過地下的晃動,讓原本密集的土塊有了鬆動。大石在根基不穩之下,隱隱有了向後倒下的趨向。
形勢危急。無論大石倒向哪方,都不利於老葉父子三人。沒有了大石,那些飛來的山石便沒了阻擋,頃刻間就能砸在他們的身上。
就在老葉心下驚懼,毫無辦法之時,震動突然停了下來。
“快走!”
此時,不待老葉吩咐,大狗子和二狗子就從大石背後竄了出來,向後跑去。
待到三人躲得遠些,大石‘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塵浪。
三人躲到密林外面,從遠處看眼前的一幕時,都是張大了嘴巴,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樹木成片的倒在地上,巨石灑落,仍有一些沿着山脈滾了下來,發出‘乒呤乓啷’的撞擊聲。
那些四人合抱,五人合抱的大樹,看起來十分粗壯,但經大石這麼一撞,竟從中間斷裂開來,橫着樹身向後飛去。
老葉心中驚然,哪裡還有看下去的興致,拉着兄弟兩個就向家中跑去。
吼!
一聲獸吼,振聾發聵。
老葉腳下一軟,整個人跌倒在了地上。
回頭看去,滿臉驚恐。在那若隱若現間,竟然有兩團獸影交融在一起,彼此之間,分分合合,戰鬥十分激烈!
那兩團獸影,身軀龐大,橫跨幾座山脈,立於地,頂於天,落地之時,伴有地震響起,氣勢滔天。
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葉辰的腦子嗡嗡的一片,直到這時,還覺得是在夢中。他掐了自己一把,向着身旁的大狗子看了過去。
大狗子抱着頭趴在地上,身子簌簌發抖,嘴裡瘋言瘋語的唸叨着村口神婆的名字。
“錢婆救命,錢婆救命,我再也不敢偷喝阿爹的米酒了,嗚嗚......”
老葉回過神來,一巴掌拍在大狗子的腦袋上,將他打入了泥土中。
“小兔崽子,敢偷喝老子的米酒,回去之後,再跟你算賬。”
說着,他趕緊爬了起來,趁着這地震停歇的功夫,將兩個孩子一手一個,夾在腋下,向着家中飛奔而去。
剛到村口,看到大葉村百多號人都聚集在錢婆門口,一臉的擔憂。
老葉放下手上的孩子,正要喘口氣,人羣中兩道身影急急忙忙的走了過來。
“他爹,大狗子,二狗子,沒事吧!”阿孃撲了上來,將父子三人都檢查了一遍,這才放下心來。她掏出一塊手帕小心的爲老葉擦去臉上的泥土。
後面的二姐,也學着阿孃的樣子將兩個弟弟拉到邊上,認真清理了一遍。
“阿葉,你剛剛去後山打獵了?”
一道老邁的聲音傳了過來,錢婆帶着幾個村裡的老者走到這邊。
錢婆年約七十,額頭上皺紋疊起,穿着粗布的衣服,拄着一根樹枝柺杖,看起來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
不過,你可別小看她那副老樣。據說在年輕的時候,她可是村子裡數一數二的大美人,心高氣傲,非要給自己找個青陽鎮的婆家,妄圖走出這山溝溝。
但世事難料,五年前,不知道什麼原因,錢婆又從青陽鎮搬到了小山村裡。憑着外面學到的一些亂七八糟的鬼神之術,還有那醫術,做了小山村的神婆,直至今日。
老葉見是神婆,一臉恭敬的想要將剛纔的事情說一遍,卻見神婆使了個眼色,將他拉到了一邊,細聊起來。
這可苦了大狗子,二狗子這兩個孩子。
還沒等他們從剛纔的驚慌中恢復過來,一羣鄉里鄉親就圍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
這個說:“大狗子,剛纔你們看到了什麼啊?”
那個問:“二狗子,是不是真的有妖怪啊?”
更有人猜測道:“莫不是小山村的打獵惹怒了落日山的山神,神靈震怒?”
......
一時間,直問的兩兄弟蹲在地上,一副頭大的樣子。
“好了!”
錢婆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
她在小山村裡的威望確實無人能及,那些圍在兩兄弟面前的村民,被她這麼一呵斥,紛紛散了開來。
錢婆道:“事情已經弄清楚。不過是山裡的地震罷了,有什麼好奇怪的!”
說着,身後的幾個老者站了出來,穩了穩人心,將那些自家族系裡的人都帶了回去。
剩下的一些人見到大部隊走後,也紛紛收起了好奇的心思,嘀咕了幾句,就此離去。
錢婆等到衆人走後,來到老葉一家人的面前,道:“今日發生的事情可千萬不能說出去,否則人心惶惶,大葉村的平靜日子就真的到頭了。”
兩兄弟看了一眼老葉,老葉板起臉,呵斥道:“兩個小兔崽子看我幹什麼,你們錢婆婆說的沒錯,今天的話就是爛在肚子裡,也不能說出去。否則,看我不打爛他的嘴。”說着,揚了揚手,做出一副動手的樣子。
“好了,好了,孩子還小,動不動就打啊罵的,不要把他們嚇壞了。”錢婆說着,摸了摸兩兄弟的頭,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了兩個糖果,塞到了他們手中。
葉辰看到大狗子喜滋滋的接過糖果,放進了嘴裡。他也只能做出那副樣子,一臉的喜悅。只是在他的心中,卻對那頂天立地的獸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獸影過後的第三天,大葉村裡,風平浪靜,一朵浪花都沒有掀起。
但葉辰卻不這麼認爲,在他的心中,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一般。
在第三天的夜晚,他趁着家人熟睡後,再次偷偷的跑到樹林的邊緣處,躲藏在了那裡。
前兩次的夜晚之行,除了讓他感染了風寒外,也做足了一番準備。
此時,在他的藏身之處,大量的乾草被鋪開在了泥土地上,倒將晚上的寒氣降低了不少。
他靜靜的趴着,藉由地上的雜草來掩蓋自己的身形。
秋月無邊。
前方的斑駁樹林在銀白色的月光下,還能模糊可見。
風一吹,樹影婆裟。莎莎的聲音與身旁的蟲鳴聲相得益彰,爲這寂靜的夜晚增添了幾分人味。
葉辰的心放鬆下來,在他看來,今晚可能會與前兩次一樣,多是無功而返。但存了一番碰運氣的意味,他倒也沒有完全放棄,而是想着一些心事來打發等待的時間。
自那獸影出現之後,從神婆等人的反應來看,顯然對於這東西有着一定的認知。這間接說明了他現在所處的世界,並不是想當然的前世那種人類主導的社會。
相反,那獸影的實力和小山村的村民相比,人類在這個世界可能還處在弱者的位置。可以說,前幾日的那個獸影一旦現形,就是揮手間抹去大葉村,也並非是什麼難事。
思量至此,就有一個問題冒了出來,那就是他現在所處的世界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是前世書中所寫的洪荒世界,還是那存在於神話中的仙俠世界,亦或是一個完全脫離於前世的全新世界?
對於這個問題,葉辰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得不去面對。
試想一下,如果你連自己所處世界的社會體系都弄不明白的話,又怎麼談在這個世界更好的生活。
所以在獸影出現後那個晚上,他就旁敲側擊的想從老葉那裡套出一些答案。
但失望的是,老葉這個大葉村都沒邁出過一步的人,顯然知道的極少,除了妖怪和神靈這兩個名詞外,其他的竟一句話都解釋不出來,鬧了個大紅臉。
末尾還說了句:“你這個斷奶才幾天的娃子,腦子想的個啥。剛答應錢婆婆的事就忘了,是不是要老子打爛你的嘴。”
這一番話說完,葉辰自然不敢再問,同時也絕了從其他人那裡得到答案的打算。
本着“靠人不如靠己”的理念,他萬般無奈下,也只好自己親自出馬了。
一番思緒過後,他擡頭看了看天。
夜已深,原先的月亮被烏雲遮住,頓時漆黑一片。
四周寂靜,蟲鳴聲啞然而止,只有風吹樹葉的莎莎聲,顯得萬分孤獨。
葉辰的心中又懼又喜。懼的是那萬般寂寥,竟讓人無端端的生出一種恐懼。喜的是今夜天色有異,說不定就有一番大的收穫。
他深吸了幾口氣,壓住心中的懼意,又將身子往下壓了壓,藏得更加嚴實。
莎莎莎......吼!
夾雜在風聲中的一聲巨吼,打破了寂靜,徹底爲今夜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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