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君似月華

“狂妄!”

大房子聲如混沌,一聲涌動之際,諸邪看似笨重,卻以着極快的速度剗地而來,划起地上竟有驚人的速度,這是霍青魚怎麼都沒想到的。

只不過,身側還有糧倉底下躲藏着的村民,雄獅在手,霍青魚斷沒有往後退的道理。足下蓄力,踏地而去,在諸邪鐵柱橫臂而來的時候,刀鋒抵擋。

重力忽來,雄獅刀鋒斬斷那飛來柱石,霍青魚橫刀在半空掄了一圈,借勢而上,罡刀破開漫天飛起的沙石,直切那鐵壁銅牆。

雄獅刀鋒,砍在那牆面上,掉落的銅漆下裂出了斑駁的縫隙來。

霍青魚見狀一喜,可當他擡起頭來的時候,只見那平穩在地上的房子忽然翻了個身,原本立在他跟前的這面高牆,忽然整面朝他壓覆下來。

伴隨諸邪渾厚粗糙的聲音一同壓了下來,“狂妄無知,死不足惜。”

牆體落在地面上,將一切全部碾平,隨着“砰”的一聲重響,周圍的地面又顫了幾顫,彷彿就連夜色也跟着一併蕩了一蕩。

村道上,踏踏馬蹄行不遠。

寇占星催着馬一個勁地朝前,背離着身後的霍青魚越來越遠。

剛纔,那九尾飛揚着身後數條尾巴,踏過馬鞍,一路躍過寇占星的蹤跡。

九尾身影遠去,彷彿那風中還帶着絲絲屬於她的甜膩而又危險的味道,寇占星不覺勒馬止步,衝着九尾的身影大聲喊:“喂,你走了,我兄弟怎麼辦?”

九尾哪裡有將他放在眼裡,不消一時,便連衣角都見不着了。

寇占星坐在馬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低頭問胯下的馬,“霍青魚自己一個人,是能搞定的對吧?”

說着,寇占星正想再度催馬離開的時候,身後村子裡卻傳來了“砰”的一聲巨響,震得寇占星都覺得地面在發抖。

他驚詫地往後看,村子裡燈火依稀,卻早被飛起的沙塵所遮擋,只有滾滾塵埃,哪裡還能看到霍青魚的生死。

寇占星嚥了咽口水,有些畏縮,“大兄弟你看,那傢伙……換做是你,也打不過,那可是械啊!”寇占星邊說,邊伸出手拍了拍馬脖,看那馬兒也不願意回程的模樣,寇占星也深以爲然。

“我是奉命來這裡摧毀龍脈的,其餘的事情都和我沒關係,別爲優柔寡斷誤了正事。”寇占星說着,繼續拽起了繮繩往前走,“再說了,我和那傢伙很熟嗎?”

不熟,一點都不熟!

他還和土匪窩裡那女魔頭沆瀣一氣!

這麼一說,寇占星心裡唯一的那點愧疚感也蕩然無存,策起繮繩,雙腿重踢馬蹄便催馬繼續揚塵直上。

趁着夜風,馬蹄前所未有的輕快。

可是,快着快着,鐵蹄卻又開始頓步,開始漫漫調轉而行。

寇占星看着霍家村那邊蕩起的揚塵方向,重重地咬了一下牙,“就這麼走,和那幾條尾巴不是一樣見死不救嗎?咱們是人,又不是械。”

說罷,寇占星如是下了某種決定似的,調轉馬頭重新往村子的方向往回奔去,“哎呀,什麼人啊械啊的都不重要,咱們講究的是冥冥中的那點緣分,緣分,懂嗎?”

急催駿馬時,駿馬聲嘶,伴隨着寇占星一路的高喊。

“我可不是爲了什麼義氣不義氣的,我沒那麼有良心。我……我就是看不過眼。那傢伙,那傢伙真是弱斃了,駕!!!”

棗色一躍,在茫茫飛塵之中強行闖入,重新回到這座已然廢墟一片的村子裡來。

寇占星身無別物,唯有父親所予的天官上下冊,如今去而復返,再看前方景象,霍青魚被一擊往後,拖着長刀剌開地面長長一道劃痕。

最後靠着刀鋒插在地面才堪堪停住,半跪在地上的時候,一口鮮血從胸腔裡噴涌了出來。

廢墟里的煙塵落下,風沙掠過他的眼瞼,平時不怎麼覺察的睫毛,竟然落了細密的一層灰,顯得纖長而肅然。

前方,漫卷的塵埃落下,從中心處,那座凜凜斑斑的大房子,也略顯得搖搖晃晃,在一番苦戰之下,其中一根石柱已經斷裂,剩下另外一根,支撐偌大的祠堂門面。

然而,霍青魚支撐着地面,卻不由自主地朝着身後看了一眼。

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藏於糧倉地下的暗室,在此刻也已然被諸邪鏟地而起,裸露了大半在外。

光禿禿的糧倉,被掀開的地面,此刻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個大坑。坑裡面,村裡的百姓皆都懷抱老小,躲藏在裡面。

灰頭土臉地,只有那一雙雙明亮的眼睛,帶着一切求生的希望落在霍青魚的身上。

霍青魚緊握着雄獅,擡眸看着這大房子,一邊更加緊攥着手裡的刀杆,一邊則在心裡盤算着,將這另一邊的柱石打斷的話。

諸邪如果徹底失去重心支撐,應當就不難對付了。

這麼想着,霍青魚拄着長刀站起來,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跡,握刀朝着柱石的方向再度攻擊過去。

刀鋒凜然橫去的時候,一股以他爲中心的刀氣橫生,貫滿長虹。

然而,卻在霍青魚揮霍着這凜然刀氣,破風劈砍而去的那一刻,棗色的馬奔越而來,夾雜在這滾動的塵埃當中,寇占星矢聲大喊:“住手,你擋不住的。”

可這聲音纔出,雄獅便已撬到諸邪的前方,罡刀刺入鋼鐵的縫隙中,霍青魚以一人之力頂住刀杆。

一人,橫擋千鈞。

“擋不住,就用命擋!”

霍青魚咬着牙吶喊聲呼,拼盡一口氣,硬着喉嚨底處的那一口氣,喊:“帶他們……跑!”

隨着霍青魚的出手,諸邪牆體一動,在柱石卡住了霍青魚的武器時,牆體一滾,變換了一個方向,竟朝着霍青魚整個人再度壓覆下去。

又是“砰”的一聲重響,牆體落地,霍青魚砸在其中不知生死,只有從地上蕩起了一片灰塵漫成灰幕。

寇占星怔住了!

他看着霍青魚和諸邪大戰的不遠處,那是被夷平的糧倉位置,那裡面有着他們的村民,他翻身下馬去,幾乎是連滾帶爬着跑到糧倉口。

寇占星探下頭去,對着他們說:“這裡不安全,我,我帶你們走。”說着話的時候,寇占星才發現自己竟然全身都在顫抖。

不是害怕,也不是悲傷。

而是悲壯,是震動!

霍青魚不久是一個小小村子裡出來的嘛,一輩子都沒走出過這片地界,窮山惡水的,能成什麼大器。

可……

當霍青魚一個人抵擋在村民的跟前的那一刻,諸邪壓覆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就像是無形中有一隻手緊抓着寇占星的心臟。

寇占星莫名地這個時候,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君似月華,瓊瓊九天。

寇占星帶着村民往外跑去,心裡橫梗着一塊大石頭,目光總是忍不住朝着那堆覆滅的廢墟望去。

這麼壓,什麼人都被壓成肉餅了,沒救的了。

寇占星這麼一想,乾脆閉上眼,一個勁地帶着村民們往村外跑去。

前方,隱入煙塵之處,喧囂人聲,哭着鬧着吶喊着,此刻無數的聲音夾雜在寇占星的耳中,他禁不住大聲吶喊出聲。

“小地方,破地方,莽夫沒見識,連命都不要了。我你以爲那是什麼玩意呀,根本……就沒人殺得了諸邪!”

你以爲,那是什麼東西?

出了村口,寇占星卻不知道往哪邊走了,反倒是村子裡一些平時的護衛的後生,做主帶着村民們往不荒山去。

最起碼那邊還有其他人在,遇到了有個照應。

寇占星想着也只有此處可去,於是點點頭。可卻是在提步的時候,終究是忍不住往霍家村那邊的方向望去。

那邊的動靜又開始了,諸邪就像是這片地界橫掃一切的山,它所到之處,皆撼山嶽。

寇占星從身邊的村民手裡抽了一把刀,叮囑他們,“尋小路避險而行,儘快上山,最好找山上他們大當家保護你們,我……我去去就回。”

寇占星根本不知道此時的不荒山,也好不到哪裡去。囑咐完他們,提着刀徑自朝着村子的方向往回走。

身後夜的黑如同長夜裡的一把鎖,寇占星持刀一路破開這漫卷的長夜,重新回到那片被夷爲廢墟的村子裡去。

“霍青魚,你死了沒?”

寇占星邊走邊掘着廢墟,期希着能夠找到霍青魚。

但這一片村子,放眼看去已然全數倒塌,哪裡還能認出從前的半分影子,更甭提在這漫漫廢墟中找到被埋的人了。

然而,霍青魚不知道還活着不,那諸邪也未必能見得有多好。

銅鐵澆築的房子,兩邊的石柱已然倒了一邊,一半深埋廢墟之中,另一半則在它立住的那一刻,也轟然倒塌下去。

寇占星被那蕩起的灰塵嗆得不行,避開了那倒下的石柱,不斷地掀着地上瓦鑠。

在不遠處,堆起的牆壁之中,一道明晃晃的亮光劃過眼瞼,寇占星見狀心喜,趕緊到那邊不斷地刨着。

果然,露出了雄獅的刀鋒。

雄獅橫在這一堆的斷石中,正好給下面的霍青魚撐起了一定的空間,保住了他的小命。

“你小子可真是命大啊!”寇占星扛起那把長刀,用力將那刀杆一撬,將堆在霍青魚背上的斷石給掀開去。

身上的斷壁被搬開,泥沙覆面下霍青魚連嗆了幾聲,將口鼻裡的沙石帶着血噴了出來之後,被寇占星從裡面拉了出來。

“幸好是刀替你撐住了大半,不然你早被壓成肉泥了。”寇占星邊拉着霍青魚出來邊說,還不忘自我吹噓一頓,“當然,我要是不凜然大義回過來救你,你也定然活不成。”

霍青魚的看了一眼雄獅,冥冥之中,那頭獅子穩健,始終還在的感覺。不覺,霍青魚重新握緊了刀杆,撐着刀身站了起來。

“諸邪呢?”看着前方坍塌成一片的廢墟,原本祠堂的牆體也倒塌在地,霍青魚本來還整個人緊繃着,一下子卻茫然了。

他看向寇占星,滿眼疑惑,“被誅了?”

寇占星眉目一挑,“你以爲那是什麼?械人?” 說着,他不禁嗤笑了一聲出來,“父親的手冊裡曾有記載過這隻械。紅崖諸邪,由此而出!這個大傢伙與一般械人不同,它被賦予的程序是毀滅,是創造。”

寇占星四下張望,尋找着離開的路徑,“趕緊走吧,殺不死的,它不將這片地界夷爲平地,絕不罷休的。”

真正的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毀滅,創造!

這傢伙是否被喚醒來重新創造的不可得知,但眼下來看,毀滅是勢在必行的。

正當他們說着的當間,已然見到那倒塌在地,斷裂開來的牆體,就像是活物一樣又的開始慢慢的聚合。因爲斷裂的原因,這大傢伙的模樣的矮小了過半。

龐然大物有壓倒性的威力,此刻那大房子打得斷裂變小,威壓不再那般強悍,卻身形敏捷了起來,不再像剛纔那樣笨拙。

斷開的牆體就像被剖開的胸膛,胸膛裡面鋼筋鐵骨就像一根根利劍,從頭到腳地武裝着。這般威武的模樣,卻在頂上掛着一顆燈籠,曜曜微燭火。

就像一個發光的戰士。

而此刻,這個戰士身形越發地矯健,朝着霍青魚他們奔走而來的時候,足下武裝着的鋼管鋒利如鍘刀,所過之處,大地都得去一層皮肉,深可見骨。

霍青魚見狀,有那麼一瞬間呆住了,這傢伙……不禁殺不死,甚至還越挫越勇了。

“跑呀!”寇占星一拍霍青魚的肩,拔腿就跑,也不分東南西北。

諸邪如此悍勇,周遭百姓遇上的話無一倖免。這麼一想,霍青魚拉住了寇占星,“不能帶它往有村民的地方跑。”

“那該往哪裡去?”

霍青魚一時也沒了個好去處,但看諸邪已然臨近,霍青魚急中生智,“界碑!”

對哦!

寇占星也恍然,“荒山界碑無人敢越,那邊倒是穩妥。”

這麼想着的時候,霍青魚已然摸到了村子外邊去,村裡的馬匹被殺的殺,驚的驚,此刻只能到這外面尋來走失的馬匹。

霍青魚和寇占星兩人尋到兩匹,縱馬一躍,跨過長夜,疾馳往前去。蒼蒼荒原上,白雲一片繞遠月,月下有輕騎過。

但聽得霍青魚的聲音大聲傳來,“左右分開,引它往界碑方向去。”

餘音落下,噠噠馬蹄聲起,兩人左右開弓,如夜裡發去的長箭,一往無前。

原本週圍還能有依稀村落,現如今,野馬驚起之處皆爲廢墟一片。在兩人兩馬躍過廢墟之時,輕騎與諸邪擦肩過。

一左一右。

諸邪伸起兩隻手,鋼鐵如鍘,左邊切過霍青魚的時候落了個空,唯有駿馬躍過的時候尾巴上的鬃毛被切斷幾根。

依稀青鬃影,飄飛在半空中。

然而,另一邊寇占星在躍過之時,卻躲不過這鋼鐵一般手臂,駿馬被從側邊胸膛到腹部刺入,再以拉,剌開了一道口。

深夜中,駿馬吃痛一聲,長嘯聲絕,貫徹蒼穹。纔將將躍起的蹤影便落在了廢墟上,鮮血流淌了一地。

連帶着在馬背上的寇占星也一併掉落在廢墟上,和死去的駿馬同落。

寇占星翻身不及,卻已經見到諸邪的腳橫踏了上來,他真沒想到自己唯一一次良心發現回來,居然就是回來送死的。

一時之間,寇占星無法動彈,只得雙手交叉在跟前,等待着被碾踏成肉泥的那一刻。然而,也在他等着受死的那一刻,踏踏馬蹄飛躍而來,躍過廢墟,躍過諸邪……

寇占星在這一刻瞠大了雙眼,看着霍青魚飛馬而來,馬肚從他的身側掠過的同時,霍青魚側身在鞍馬旁,伸出手朝寇占星撈來。

飛馬疾馳,寇占星只覺渾身一輕,被帶着趴在了馬鞍上。緊接着,他只覺得自己趴着馬鞍上胸膛顛簸着一路往前。

飛馬過處,諸邪忽而站了起來,腳上橫起如刀揮砍而去,霍青魚緊握繮繩隨之一躍。

卻在駿馬飛躍而起的時候,諸邪如鍘刀一樣的鋼臂同時而來,霍青魚再難以躲閃,只得橫刀縱馬朝前直去,在諸邪手臂砍來的那一刻。

霍青魚越發催馬向前,豎刀向蒼穹。

但見霍青魚緊握住到刀杆時,手腕一轉,腕間雄獅刀光流轉,光輝與月華遙映時,正好飛馬越近,霍青魚大喝一聲。

雄獅朝着諸邪劈砍而去。

“哐當”着一聲金屬交擊的脆響聲起,半空中有刀鋒與金屬碰撞時盪開的寒意,卻不知勝負幾何,只見飛馬躍過諸邪頭頂,一躍落地。

馬上的人橫刀遠去。

飛馬落地,疾馳遠去的那一刻,才見得諸邪站立在原地,一隻手上的鍘刀忽然從中間處齊生生地斷開,哐地一聲落地。

諸邪惱怒了,屋頂上的燈籠如同着了火地一般赤赤地騰着,諸邪粗糙渾厚的聲音隱隱如雷,大聲震吼着,“不可饒恕。”

隨着震吼聲起,諸邪也蹬腿而上,一跳一落間,竟以極快的速度追着霍青魚他們而去。

深夜間,隨着諸邪這震撼的追趕,彷彿天地都跟着爲之一併顫抖,一路朝着荒山界碑的方向去。

風吹過,吹散遠天煙波,露出西斜長月。

長月散人間,照映着月下離離的青黃草,半枯未萎,被風吹過便稍稍壓低了身姿,露出那高聳的斑駁石碑。

凜凜豎長碑,漫漫飛駿馬。

馳來的馬兒如流星颯沓,馬上的男兒橫刀直去。

前面,就是荒山界碑了!

霍青魚凝着一口氣直策馬,壓根不用回頭都能聽到後面那龐然追來震撼大地的聲音。

寇占星一路都是保持着趴在鞍上的姿勢,從他側着的角度能夠清晰的看到追在身後的諸邪。不愧有破壞與毀滅之力,一路追來,一路破壞,於它而言便是如此地自然,大地幾乎淪陷。

寇占星心裡一陣後怕,幸好是將這怪物引往這邊來,要是繼續讓它在村落間行走的話,不堪設想。

“把它引到界碑外,那邊荒涼無人跡,正好……”

寇占星的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卻停了下來,有什麼東西滴落在自己的頭頂上,溼潤黏膩着順着頭頂往他額頭上流。

“下雨了嗎?”寇占星的一摸自己的額頭,卻發現沾染在自己手指尖的,不是雨,而是暗紅一片。

血!

“啊啊啊,”寇占星忽然大叫了起來,撐起脖子看向霍青魚,“我都忘了,你們不荒山的人,不能出界碑!”

隨着“界碑”二字落下,寇占星整個人驚呆了,一時間,他彷彿喉嚨被人扼住了似的,梗着什麼樣的東西,無法言語,不能言語。

但只見策馬的霍青魚目光堅定朝前,但神情卻逐漸失去了神采,最是煞人的,是從他的眉心處開始像大地龜裂般地往外斑駁,裂開。

寇占星曾聽父親說過的,“不荒山世代有訓,生人不得出界碑以外,出界唯死人!”

但從來也只存在於父親的口中,他從不曾親眼見過,現在……霍青魚便是這樣,整個人開始在自己的跟前開始斑駁、裂開,鮮血迸濺。

“停,停下來。”寇占星忽然大喊着,“出了界碑你會死的。”

“我要將這東西,帶出不荒山!”霍青魚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而是繼續策馬。

隨着駿馬越過荒草,越過界碑,霍青魚從臉上的斑駁開始往脖子往下延伸去,他也在這全身摧毀着裂開的痛楚中,忍不住牙關一開,“啊”的一聲痛呼聲,長呼而出。

“會死人的。”寇占星見狀也驚了。

霍青魚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寇占星卻一把抓住霍青魚的腰帶,帶着他整個人一翻身,連帶着兩人同時從馬背上滾落下來。

落在荒草間。

寇占星吃痛着起身來,四處撥開着那些枯草,終於找到了同樣落在地上的霍青魚。

界碑就在不遠處了,寇占星拖着霍青魚到界碑那邊去,希望界碑的遮擋,遮掩去兩人的身影,不要叫諸邪找到。

身後,諸邪追來的震撼聲,大地咚咚聲響。

荒草間,不知跑向何方的駿馬聲越來越遠。

界碑處,寇占星靠着界碑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他伸出手探了一下同樣靠在界碑上全身肌膚裂開的霍青魚,還有鼻息,他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擡頭,看向荒草和界碑直立往上的方向,是越發顯得遠闊的天,寇占星嚥了一口口水,心裡的絕望,隨着大地的震撼感,在一點一點底攀升。

此時此刻,在祭祀臺那邊。

寒潭的水泛起一層層的清寒,微寒越過水麪,撲到被吸附在祭祀臺上的霍翎身上,她不禁打了一陣寒戰。

擡起頭來的時候,卻看到從上面緩緩走下來一人影,霍翎不禁怔住了,“君主?!”

她的君主,天下的君王,李瑤之!

李瑤之披着黑色的披風,一路姍姍,下了山道,到來霍翎的跟前,他也擡起頭看着這片天,竟覺得唏噓。

“宣姬千算萬算,到底算不到,我終有一日,會將整個不荒山夷爲平地。”他說着,垂下頭看向霍翎,“只有我,等到她回來。”

其餘人,都去死吧!

霍翎慘笑一聲,似乎有某種認命的絕望,“我差點忘了,你是李瑤之!”說着,霍翎也擡起頭來看着這片蒼穹。

月滿,已開始西斜。

“這夜讓我好生地恍惚啊,我感覺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天晚上。”霍翎望着幽幽月色,蒼白地道:“只有寇天官,只有他看清楚了你,離開了不荒山!”

“我當時真該,跟他一起走的。”

提到寇天官時,李瑤之的神色驟然沉冷了下去。

“寇天官!”

同樣的一片天,同樣的一片月,同樣的一片天空下。

不荒山山崗上,土匪窩裡。山寨門口被轟炸倒塌,飛塵揚起半天才全部又落下,露出山寨裡了無聲息的荒頹景象,只有取鱗插在土石間。

山下的另外一處村落處,二當家帶着的那幫手下,在蠍子的追殺下,一路哀嚎,血濺在土地裡。

荒山的界碑下,兩個少年也彷彿認命了似的,無力再抵抗,只能任憑着諸邪追來,大地震撼抖動,下一刻,可能就是連着界碑和他們兩人,一起碾碎了吧!

“這可真是……再糟糕不過的一夜了。”寇占星不禁有些抱怨頹唐地開口,“不荒山難道,真的要在一夜之間被夷滅嗎?他孃的,我怎麼最後是和你死在一起呢?”

這時,霍青魚徐徐地睜開了眼睛,低垂的雙眸有着難以刻畫的滄桑與堅定。

寇占星看着霍青魚還活着的模樣,嘲諷一笑,“你這樣子,可真像極了我老子。”

霍青魚側首看了他一眼,“寇天官?”

那個……僅僅存在於傳說中的人。

那是不荒山千百年來,唯一一個出走過不荒山,越過界碑而去的男人。

“你爹,是什麼樣的人?”忽然在這一刻,霍青魚問了一句。

“我家老頭??”寇占星仔細地去回想着,最後看了看自己的這幅模樣,想來自己與自己的老子,像極了十足十。

於是,寇占星自嘲地道:“是個不靠譜的人。”

說着,他等死一樣地,讓自己的頭仰靠在冰涼的界碑上,好讓自己死的時候以最舒服、更肆意的姿態死去。

但想了想,老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寇占星喃喃地,帶着從心靈深處拔地而起的一絲敬畏,“他叫寇天官!”

寇天官!

霍青魚詫異地看着寇占星,未見過他如此一本正經過。

“家父寇天官!”

“君似月華,流照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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