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正號戰列艦，艦長室。
萬戈裡奇離開以後，艙門再次打開，一個身披的紅袍技術神甫快步走了進來。
技術神甫掀開兜帽露出一張平淡無奇男人的臉，接着他的臉龐連同身上衣袍全都扭曲起來，化爲蠕動着的黑色顆粒，黑色顆粒重組變色。很快，技術神甫就變成了一直在艦長室裡端茶倒水的那個精緻漂亮女僕。
“任務完成，主人。”
青冥微微一笑說道。
傅青海拋給她一個金屬圓柱。
機械女僕擡起手掌穩穩接住。
“看看火星鑄造統領的智慧核心裡面都有些什麼，小心可能也有不乾淨的東西。”
傅青海不忘叮囑了一句。
“好的，主人。”
青冥點了點頭，五指握緊了金屬圓柱體，手掌上的肌肉化作黑色顆粒向後退去，露出純黑啞光金屬指骨，還有指骨末端的萬能數據插頭，食指指尖內摳插進接口之中。
青冥長長睫毛下的大眼睛裡，瞳孔忽然消失，取代爲了快速閃爍變換的五顏六色的圖形圖案，顯示她此刻在快速瀏覽回溯庫比克的一生，以及他這一生所積累的知識。
青冥就這麼僵立在原地。
大約四十分鐘之後。
她的瞳孔終於恢復正常。
青冥眨眨眼睛，轉頭看向旁邊始終耐心等待着的傅青海，點了點頭說道：
“我看完了，主人。”
……
在鑄造統領的漫長一生中。
傅青海重點關注一件事情。
庫比克一直唸叨的“偉大實驗”。
即：烏蘭諾究竟是怎麼被傳走的？
傅青海對於研究歐克獸人科技一向興趣不大，因爲衆所周知：歐克獸人科技造物通常是由99％的科學技術和1％的俺尋思組成的——但往往就是那1％的俺尋思，使得這個科技造物能夠正常運作。人類就算原模原樣複製出了99％的結構和部件，沒有那1％的靈感，這個造物很大概率還是無法正常運作。
但是野獸戰爭是個例外。
《野獸戰爭》原著小說裡面，火星是真的把戰鬥月亮的傳送技術複製成功了。
傅青海因此非常地好奇。
他們到底是怎麼實現的？
戰鬥月亮是整個野獸戰爭期間歐克獸人的最強武器，一個天然衛星尺寸的巨大天體，沒有蓋勒力場，不經過亞空間，不經停曼德維爾點，直接到達星系內部，完全打破了戰錘40K宇宙現有的戰爭規則。嚴格來說，戰鬥月亮的戰略價值甚至超過野獸本身。
輝騰鑄造世界也得到了兩顆戰鬥月亮殘骸，但是一番逆向解析之後完全沒能複製出星球傳送的技術路線，甚至連思路都沒有，倒是重力技術因此進步許多。火星科研實力確實要比輝騰更強，但是他們開始研究歐克獸人和戰鬥月亮的時間可能也更早得多。
而且從結果上來看，火星甚至可能已經超越了歐克獸人的原有技術。烏蘭諾星作爲一顆天然行星，體積和質量都遠遠超過戰鬥月亮那種被掏空的衛星。並且火星的傳送裝置沒有安裝在星球內部，而是外部發射。
看完青冥解析整理出的整個傳送過程及其技術原理，傅青海不由陷入了沉思。
他看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關鍵詞。
次空間，戰鬥月亮走的是次空間？
這在戰錘40K宇宙裡面算是一個冷門詞彙，他上一次看到這個名詞，是在鈦帝國的超光速航行技術的相關資料介紹裡面。
鈦帝國所掌握的超光速航行技術叫做“引力驅動器”，它是在人類帝國的亞空間引擎的基礎上模仿開發出來的，兩者運行原理有一定的相似之處，而最大的區別在於：使用引力驅動器的飛船實際上並沒有進入亞空間，而是進入了物質世界與非物質界之間的一片空間，然後又以超光速被拋回現實宇宙。
如果把亞空間看做一片海洋，橫向對比戰錘40K宇宙之中所有種族勢力所使用的超光速航行技術的速度與安全這兩項指標。
靈族網道類似於在海底修築一片隧道連接成的網絡，速度最快，隧道維護得當沒有任何破損的情況下，安全性也很高，當然現實結果是這片隧道網絡到處都有破損。
人類的亞空間引擎類似於開着潛艇在海水裡穿行，速度也快，但沒有網道快，依靠蓋勒力場保護飛船不被靈魂之海里的各種魑魅魍魎覬覦吞噬，安全性相對比較低。
鈦帝國的引力驅動器類似於把一顆皮球強行按進水裡又彈起來，又或者類似於在海面打水漂，速度最慢，但是因爲飛船實際上沒有進入亞空間，所以並不會被靈魂之海里的危險存在垂涎，安全性上更有優勢。
同樣都是超越了光速上限的航行技術，速度之間也是有差異的，因爲宇宙的廣袤和遼闊超乎想象，你是兩倍光速三倍光速還是十倍光速，代表着完全不同的交通效率和戰略意義。所以鈦帝國並不滿足於引力驅動器的現有速度，還在探索新的航行技術。
因此，第四次天穹擴張的時候，鈦帝國也開發出了能夠直接穿越亞空間而不是在邊緣打水漂的AL-38潛流模組。但是這種實驗性的設備很不穩定，第一次大規模航行就把整支殖民艦隊弄不見了，穩定性和安全性還不如亞空間引擎，後面被暫時棄用了。
收歸正題，傅青海爲什麼會覺得“次空間”這個詞很熟悉，因爲鈦帝國的引力驅動器讓飛船進入的那片夾在物質世界與非物質界之間的神秘領域，名字就叫做“次空間”。
兩者描述定義完全一致。
“所以原理是這樣嗎？有點意思。”
傅青海眯起眼睛搓着下巴琢磨起來：
“難怪戰鬥月亮上面沒有找到蓋勒力場或者類似裝置，原來壓根沒經過亞空間。”
鐵浮屠戰團也擁有自己獨有的超光速航行技術——蟲洞架橋坦克，可以在星球與星球之間製造通行直徑在百米以內的人造蟲洞，安全性和穩定性都很高，速度比網道還要快，只是嚴格來說不算一種“航行技術”。
超光速航行技術這種東西誰都不會嫌多，太空死靈就掌握有三種不同超光速航行技術：劫持網道的墓石之門，捕獲蟲洞的暗夜之鐮，以及飛船上的無慣性引擎。不同的超光速航行技術可以應用於不同的場合。
戰鬥月亮速度快不快不知道，但突然性和隱蔽性是挺強的，無視星系引力力場影響直接降臨星系之內，多少帝國世界就是在這樣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無盡綠潮淹沒。
“這個傳送技術必須儲備起來。”
傅青海收回了盯着全息屏的目光，扭頭看向站在他身後的機械女僕認真說道：
“要求輝騰務必吃透這項技術。”
獸人和鈦族都不約而同地利用了這片夾在現實宇宙和亞空間之間的次空間，實現了超光速航行，說明這片人類未探明的未知領域具有非常高的研究價值。即便庫比克已經倒臺了，輝騰也要繼續推進這項研究。
“好的，主人。”
青冥點了點頭，隨後她擡手在全息屏幕上面連續向左划動幾下指着提醒說道：
“我認爲這裡也值得注意，主人。”
傅青海看向了全息屏幕。
裡面顯示的是庫比克的個人視角。因爲鑄造統領全身重度賽博改造，包括眼睛在內，所以他眼中的畫面和尋常人類眼中的畫面不太一樣，視野邊緣堆積着各種紅外光譜和紫外光譜的分析數據，但是這不妨礙傅青海認出站在庫比克面前的那個疤臉男人。
刺客庭大導師萬戈裡奇。
萬戈裡奇居然是通過虛構了一種不存在的“遠古遺物殺戮代碼”，把庫比克的智慧核心詐到手了，還真是藝高人膽大。不過吸引了傅青海注意力的不是這個，而是鑄造統領自願關閉身體以後，萬戈裡奇的行爲。
鑄造統領關閉自己身體以後，屏幕裡的畫面切換到了另外一個旁觀視角，看這角度更像是在偷窺：刺客庭大導師在庫比克的沉思室裡四處觀察摸摸索索，最後打開一扇隱蔽暗門，獨自走進了背後的小空間裡。
青冥當時也在鑄造神殿裡面。
就是青冥癱瘓了鑄造神殿的安全協議。
這顯然是她的旁觀視角畫面。
“鑄造統領留了一手，他提前把自己人格意識數據化了並且複製上傳到了存儲設備裡面，刺客庭大導師明顯知曉這一情況，他把那間小房間裡的沉思者系統全部炸了。”
青冥開口解釋說道。
“嚯嚯，庫比克這傢伙，有點意思。”
傅青海聽完後不禁笑了起來。
把人腦意識數據化，這項技術在不少科幻電影裡都出現過。傅青海也掌握這項技術，來自電影《超能查派》。幾個輪迴之前，漫威漫畫宇宙，傅青海遇到一個名叫“西奧多·賽博丁”的輪迴者，他把他的人格意識數據化了並給自己打造了一套終結者軀體，青冥幹掉他後從他腦子裡得到了這項技術。
但是通過這種技術製造出的東西毫無疑問就是一種人工智能——光環宇宙裡的人工智能就是通過相同的技術路線製造出來的，所以這項技術放在人類帝國百分之百違反深紅協議。庫比克身爲鑄造統領，機械神教的政治領袖和最高祭司，竟然帶頭違反深紅協議，難怪萬戈裡奇說他“這次真的完了”。
“所以你說我搞人工智能有什麼問題嘛？看看這些鑄造統領，火星的一把手，又是研究異形科技又是研究憎惡智能，合着所謂的‘深紅協議’就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不行，我也要搞，而且還要大搞特搞。”
傅青海搖着頭吐槽說道，像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尋求青冥的認同和附和。
青冥心想：搞搞我的。
“我在閱讀庫比克智慧核心的時候，還發現了一個具有關聯性的細節，主人。”
青冥這時開口說道：
“在庫比克的記憶裡，他將這種人格意識數據化的技術稱爲‘普羅特斯協議’。”
普羅特斯協議？
傅青海感覺這個名字有點熟悉。
“澤拉斯太空站……”
青冥更進一步提示說道。
“啊我想起來了。”
傅青海恍然大悟地說道。
第二次鋼鐵環帶戰役，傅青海率領幾個星際戰士戰團攻破了黑暗機械神教鑄造世界哲拉斯太空站，期間遇到了一個古怪的黑機油佬，自稱“普羅特斯”，那個黑機油佬面對死亡似乎完全沒有一絲恐懼。傅青海殺了他，從他那裡得到一本《儀式與聖詠》，以及獻祭八條人命便能預言一次的占卜儀。
“你的意思是說這兩者之間不是簡單的同名，而是存在某種聯繫？難怪……難怪當時那個黑機油佬面對死亡沒有一絲恐懼，因爲他早就把自己的意識數據化了是吧？”
傅青海很快反應了過來。
“根據庫比克記憶，‘普羅特斯協議’是他從上一任鑄造統領那得到的，所以這項技術很可能已經在機械神教內部擴散開了。”
青冥說出她的猜測。
“嗯。”
傅青海陷入了沉吟。
青冥這麼一說他也想起來了，據說，牛頭人戰團（米諾陶戰團）的戰團長莫洛克，也是利用類似技術一直存活了上千年，幾次陷入險境卻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通知雲中城要塞修道院。”
傅青海沉思片刻之後下令道：
“給所有服役時間超過十年的星際戰士進行人格意識數據備份，之後一旦有星際戰士服役時間超過十年都要進行人格意識的數據備份，而且這些備份數據每年都要更新一次，備份數據庫和基因種子庫一起保存。”
爲何殘廢星際戰士要進無畏機甲？
因爲阿斯塔特這種玩意越老越妖，哪怕全身上下絕大多數器官都報廢了，腦子裡面那些歷次作戰積累下來的豐富知識，對於人類帝國來說也是一筆不能放棄的財富。
爲何要有老兵連隊這個特殊編制？
很多戰團的第一連隊就是由老兵所組成的，即使是在裝備相同體魄相同的情況下，阿斯塔特老兵憑藉豐富的作戰經驗和戰鬥技巧，依然能對阿斯塔特新兵形成碾壓。
庫比克把自己的人格意識數據化的行爲，徹底打破了傅青海對於深紅協議的所有顧慮。火星鑄造統領都在公然踐踏深紅協議，那我還有什麼理由繼續遵守——雖然過去他也沒有遵守。但是現在，傅青海把偷偷摸摸地搞變成放心大膽地搞，要給整個戰團的所有老兵全部進行人格意識的數據備份。
實現字面意義上的“老兵不死”。
而且再也不會凋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