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樹之種的光輝中,王鶴進入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正如冬日的暖陽、夏日的甘霖這些能夠給予人極其舒適感觀的事物,王鶴此刻,體會着其擁有生命以來最爲輕鬆的時刻。
他的眼前,神祗也好,英靈也罷,那些歸屬現實的畫面彷彿都變成了一張輕薄的紙張,被某種不知名存在忽然對中摺疊,成爲了一條漸漸淡化的黑色線條。
所有名爲“現實”的事物,包括他自己的肉體,都在一瞬間完全消失。
隨後,一個別樣的空間,開始展現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其中,唯一存在着,能被王鶴觀察到的,是一棵散發着如同奇蹟般璀璨星光的巨冠樹木。
在視線被它吸引,鎖定它的同時,視野中畫面就像是忽然被拉近。
沒有身軀的他,僅僅只是依靠意識存在。然而,與之前不同,他無法操控自己。
只能任由意識被動地向那棵樹靠近,完全無法停止這段強迫的路程。
遠方,那棵原本看起來只是渺小存在的樹木,在他不斷地接近中,漸漸展露出了其宏偉的姿容。
當王鶴察覺到運動真正停止的那一刻,存在於他視野中的,僅剩下一片紋路清晰的葉子。
他不由得轉變了視角,像是要擡起頭,仰望着那片“非常規”的樹葉。
它,遠比王鶴認知中的所有高樓大廈,甚至山脈都還要巨大!
如果不是從遠到近的觀察視角,王鶴甚至根本無法認知到它的實體只是一枚樹葉。
說它是一道聳立於天地至之間的無盡高牆,也不足爲過。
他大概瞭解到,眼前這枚樹葉的本體,這棵樹木,恐怕就是傳聞中的世界樹。
從震撼中回過神,望着眼前不知道是記憶還是實體的存在,王鶴思索片刻,開始猜測“世界樹之種”讓他來到這裡,看到這些畫面的用意。
他第一次目睹了世界樹的存在。這顆不知生長於何處的樹木,遠比想象中更爲壯觀,更爲巨大。
以一般概念而言,一棵細小的種子能夠克服衆多劫難,順利成長爲蒼天大樹都已屬不易。
而它,早已超越“常識”這一概念的束縛。
如果從它的一枚葉子來推算全身,恐怕它的實體,遠比星球,甚至說某些位面都還要巨大。
它,是名副其實,本身即是“世界”的世界之樹。
而當王鶴繼續觀察那巨大如溝壑一般的葉紋,試着去回憶起之前在遠處看到的,“縮小版”樹葉上的特殊紋路時,他莫名產生了一種古怪的想法:“這一片葉子,或許就可以作爲某個世界的根基。”
這種想法並非毫無根源。
王鶴越是回憶,越是發現,葉子上的那些紋路,在錯綜複雜的同時卻又擁有着某種特殊的美感,似乎蘊含着一些玄奧至極的東西。
王鶴竭盡心力,能做到的,僅僅只是認知,記憶。
他並不知道:如果此刻他擁有實體,是以人的姿態去思維和回憶,恐怕大腦早已無法承受,直接陷入永恆的終止。
而當他開始試圖研究這些葉紋,它身外的空間在剎那間,就突然發生了改變。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種不斷下墜的墜落感和驚悚感。
然而,他沒有醒來。這裡似乎不是什麼幻覺,也並非夢境一般的世界。
他的視野,從高處,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直接墜入了世界樹的根部。
在這個過程中,他看到了,那一條條如同虯龍般分化出無數條巨大根系。
根系的末端那裡,連接着的地方,沒有土壤。
存在着的,僅僅是一個個黑色的空洞。
那些黑色空洞,彷彿有着無窮的吸引力。王鶴感覺自己無法抗拒地被它吸引,最終掉落到了某條散發着淡紅色光輝的特殊根系之上。
他所看到的無數根樹根中,只有這一條,是散發着這種光輝的存在。
隨即,在一陣顛簸中,他的視角至上而下,開始瞭如同滑行一般的體驗。
就好比進入了一座巨型的木質滑梯,王鶴只感覺自己以思維都無法跟上的速度,急速地朝着下方的黑色空洞接近。
空間,不斷從視野的兩側消失,他切實地感知到,空洞中傳來的吸力在逐漸變大。
一不留神,彷彿連靈魂都要被完全吸納進去。而那條樹根卻穩穩的,連一絲動搖都沒有。
眼看,王鶴就要順着樹根衝入空洞。就在這時,從未移動過半分的樹根開了往後回捲。
王鶴,則是忽然被拋擲高空,然後被引力帶了過去。
他調轉視野,最後見到的,是已經完全抽離的巨大紅色根部。
那條樹根的末梢,是一朵龐大無比的鮮紅色三瓣花朵。花朵的正中央,是一隻睜開的巨大的眼睛。
王鶴看到了它,而它似乎也看到了王鶴。
然而,它真正在注視的,是王鶴背後的空洞,以及空洞中連通着的那個位面。
王鶴從那隻巨眼中,似乎看到了一種特殊的感情。硬要形容的話,就好像是對某種喜愛事物的不捨。
然後,隨着一陣天翻地覆,王鶴短暫地失去了意識。當他再次醒來時,他發自己出現在那枚根系之繭的附近。
並且,奧丁同樣存在於此。
令他詫異的是,他看到了熟悉的自己。那個“王鶴”,正從空中逼近,隨後被重力強壓到地面。
然後,他的皮膚轉化爲了金屬。
一種似曾相識的記憶,忽然浮現。,
像是爲了印證他的猜測,那個“王鶴”接下來所做的,是和他先前所做的一模一樣。
“他”開始向奧丁說話,動作、甚至臺詞都一般無二!
王鶴竟然在現場看到了:幾分鐘前,過去的自己。
這時,他突然聽到了一句話:“終於來了麼?”
話語的主人,正是根系之繭中,他曾經有過一次交流的那枚種子。
王鶴現在的姿態下,能清晰地感知到繭中傳遞而來的聲音,和其中某種生命的存在。
聲音,再度響起:“王鶴,不用懷疑,你現在所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我將你帶到這裡,是因爲再過不久,‘你’即將步入死亡。”
王鶴沒有回覆,他十分冷靜。他所做的,僅僅只是靜靜觀察。
儘管,這一切太過匪夷所思:
他忽然被拉到了某個世界,參觀了一圈世界樹,順着其根系,回到了現實世界。
然後,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這裡是過去的世界?
最後,還被告知自己即將死去?
無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至少他現在還存在於此。
因此,也就還擁有着一線生機。
他沒有放棄。
他所做的一切,將他引導到了這裡,他自然要見證到最後一刻。
無論,那些舉動是否會有所回報。
此刻,在他的視野中,那名“王鶴”剛向奧丁說完了他記憶中最後那句話語。
他所不知道的未來,隨之開始了展現。
一聲清晰的金屬鳴聲在在場所有人的心中響起。
一道巨大的雷光,早已在聲音到來前,從天空中那團猶如恆星的球體中,越過了防禦姿態的守護者巨人的縫隙,直接劈打在了“他”的軀體和一旁的巨繭之上。
名爲“奧丁”的存在,此時,忽然露出了一個微笑。
待巨大的雷光退卻,那名金屬皮膚的“王鶴”依舊站立着。
但是,“他”一動不動。眼中,徹底失去了神光。就好像一個單純的軀殼,內部,什麼都沒能剩下。
他的一旁,被這般強大的攻擊幾種的巨繭,卻連半分改變都沒有。
“‘我’死了麼?可如果那樣的話,現在和你交談的又是誰?”王鶴看到這裡,明白了一些事情,在心中是試着發問道。
他相信,一切都會有一個解釋。
“王鶴,你知道時間這種法則麼?你對它的理解,又有多少?”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與此同時,整個世界,在同一時間陷入了完全的靜止。
連那絲尚未完全消逝的雷光,也停留在半空,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