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伯伯(念bai,第一聲),我入股你的超市怎麼樣?”
黃復興已經沉默了足足幾分鐘的時間,一動未動,而是靠在沙發上緊閉雙目,兩隻手交叉着放在一起,手指骨節有利,不住地憑空敲擊。
此刻在黃復興腦中,只剩下這麼一句話。
幸福來得太快了!快得他甚至不敢輕易去相信和接受。
從一個商人的角度,他已經不再把張晨當做一個普通的少年來看待了,至少到目前爲止,整個談話過程,即使是他也是全程都是處於被動中,被這個少年有意或者無意地引導者往前走,就更別說早就按捺不住的黃秋了。
所以在張晨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後,黃復興立刻想到的並不是復興百貨能夠得到一次極好的發展機遇,恰恰是一種潛意識裡的危機感瞬間就涌上心頭,令他心底猛地一驚。
腦子裡已經在快速地運轉了,黃復興需要在極短的時間裡權衡利弊作出決定,因爲機會只有一次。
“爸?”
黃秋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
從小就在老子的薰陶下,不說懂多少深層次的商業規則和手段,但是黃秋肚子裡還是有些貨的,只是老子太強勢了有些,讓他展示的機會並不多,至少⑨,..作爲一個接班人,黃秋還是合格的,這是張晨從剛纔的談話中給黃秋下的定義。
守成足矣,進取開拓力有不足。
黃復興仍然沒有睜開眼,而是足足又等了幾分鐘後,才緩緩坐直了身子,只是他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衝着兒子黃秋去的。
“耐性不夠,思慮不周全,你這輩子能守住家業就不錯了。”
張晨看得出來黃復興的臉色並不好,無論如何,正所謂虎父無犬子,總之一個能夠從一介布衣白手起家擠入最富裕的那一個層次的人,肯定是很好強的,如此好強的一個人,兒子只能做收成之輩,黃復興的心情張晨很理解。
這跟他望父成龍其實是一個道理,如果張文林一無是處的話,恐怕那就是爛泥巴扶不上牆了,即使是現在,張文林各方面都做得很不錯,張晨也仍舊有些可惜,他老子不管是知識層次還是眼界閱歷都差了一些,雖然這些東西是可以彌補的,但是終歸還是美中不足,要想爬到最爲頂尖的那一個層次的頂級商人行列,恐怕張文林要付出的還有很多,甚至難以想象。
訓完兒子,黃復興也不等他臉色,立馬就朝張晨看了過來,此刻在黃復興眼中,只剩下商業夥伴和對手兩種目光,並沒有認爲張晨只是個孩子,這似乎很奇怪,但是張晨明白,這纔是真正的商人,最爲本質意義上的商人,只不過還稱不上是企業家而已。
在成爲企業家之前,黃復興無疑使很成功的,但是在成爲企業家的過程中,黃復興要走的路恐怕同樣還有很多。
張晨一直認爲經商有這樣幾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爲了養家活口改善生活而從商,第二個是爲了實現人生理想,甚至回報社會而經商,或者可以這樣說,經商可以分爲商人和企業家已經商業領袖,當然這幾種角色是可以交叉存在的。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那就是在除了將目光侷限在商業本身之外,只有將目光延伸到改造和造福社會的時候,一個商人他才能夠成長爲一個企業家,而一個商業領袖,則需要更多。
黃復興作爲一個商人,他的眼光,決斷能力都已經足夠了,但是作爲一個企業家,他缺乏的不光是知識,還有一種人格魅力,至少張晨對他的第一印象並不好,不光是他,從譚根生和趙永元的目光中就看得出來,黃復興給他們留下的印象並不好。
從側面上看,能夠不惜出讓自己的資本而打通王學軍這一條路的做法,就看得出黃復興還只是一個純粹的商人。
所以在張晨說完這句話後,黃復興考慮許久後,權衡了各種利弊,才最終用利益說服自己。
“你要什麼?你能付出什麼價格?”
張晨其實更喜歡這樣實在的人,至少不會耽誤太多的心思。
“五百萬加玉山賓館三層樓面的使用權,我要百分之七十的股,怎麼樣?”
“不可能!”
“你做夢吧!”
黃家父子同時開口。
但是張晨並沒有說話,只是在笑,談生意嘛,總有一個價格的高低和討價還價的過程,不要說百分之七十的股,就是百分之八十他也能獅子大開口,不出高點還怎麼談,畢竟他是掌握主動權的一方。
以現在黃復興的處境,在失去玉山賓館這個機會時,他就應該認識得到,如果要獲得長足的發展,他就必須付出足夠的代價,否則至少在三到五年之內,復興百貨要想發展城復興超市,恐怕很困難。
在96年底的時候中國境內的超市其實還不多,即使是法國巨頭家樂福剛剛進入也不過才一年的時間,所以如果能夠獲得一筆大資金融資的話,恐怕復興百貨也不是沒有壯大的機會。
只是黃復興能不能捨得下這一塊肉張晨並不清楚,老張家對這一塊市場的進入選擇並不側重,這一次之所以張晨肯找黃復興要股份,也只是順手而爲,畢竟復興百貨還是有一定的潛力。
“百分之七十太高,僅僅是五百萬就想拿走復興七成的乾股,說句不好聽的有點缺德了!”
黃復興說到底還是個泥腿子,字裡行間的髒話鄉土話可不少。
“黃老闆,五百萬把你的復興百貨買下來已經夠了,我的要價並不多,復興百貨現在頂多有四百萬的規模,但是你想過沒有,五百萬不光看它本身的價值,還有發展的價值,一旦我的五百萬融入復興,一年之內復興的規模翻個幾倍應該不成問題吧,三年十倍二十倍也不難,以現在的行情,誰早誰就發財,您考慮考慮。
另外我也醜話說在前頭,如果復興不接受我的融資那也無所謂,我不相信整個百城找不到第二家百貨公司,我隨便給哪一個百貨工資注資五百萬,恐怕在年底就能超過復興,到時候還有沒有復興還真不好說。”
“麻痹的哪來的龜兒子,你敢這麼做老子就弄死你。”
黃秋一聽這話就啪地一下子往茶桌上拍了下去,整個人都站起來,年輕人的火氣可比他老子要重得多,張晨一個半大的孩子自然是矮了一大截子,不過他不相信黃復興會允許黃秋這麼做。
果然。
“你吵個屁,滾,別在這裡礙手礙腳。”
黃秋有些賭氣地瞪了張晨一眼就出去了。
黃秋拍桌子的聲音很大,他剛出去譚根生跟趙永元就一臉疑惑地跑了出來。
“晨子,怎麼了?”
“黃總?”
趙永元也走上前。
“譚哥,沒事。”
不過黃復興臉上有些尷尬的表情兩人還是看出來了,尤其是趙永元,雖然一開始他也是客氣才說了“久仰大名”,但是他可是真的久仰黃復興的大名了,黃復興在百城也算是個風雲人物,不過他更好奇的是似乎黃復興一個百城的商業巨頭竟然對張晨一個孩子似乎有些顧忌,真是奇怪。
黃復興也算是認識到這個少年的狠勁了,當真是人不可貌相,比他這個老狐狸還要狠,這價碼殺得不是一般的厲害,他也是生意場上的老手,自然知道這個少年人出的價碼是大有殺價的餘地的,只是即使是餘地,黃復興也知道意味着什麼,七成的乾股,傻到底恐怕也不會低於五成。
五成的乾股掐在別人手裡,這等於是直接把復興百貨的控制權和所有權都拿走了,這種胃口不是一般的大,但是黃復興也明白張晨說的沒錯,一旦沒有這五百萬和玉山賓館的樓面,復興百貨恐怕也就這樣了,再加上真如他所說的找另外一家百貨公司融資的話,恐怕結局會更慘,所以他也在權衡到底值不值得。
在大量的成倍增長的財富和一個完整的復興百貨之間,他到底選擇什麼放棄什麼,這對黃復興來講,並不是一個很好做的決定。
“七成的乾股太多了!”
張晨只是聽見這一句話,臉上就笑開了,一旁的趙永元和譚根生都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半天沒看懂什麼意思。
不過張晨已經知道了黃復興這句話中透露出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