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孫靈瞳一頭撞向紙人大將，結果卻是像是肉身一頭撞牆，撞得個自己頭暈眼花，魂魄都一陣晃動。
“疼疼疼啊！”
孫靈瞳疼得齜牙咧嘴，好一會兒，才魂魄平定下來，面容上又栩栩如初。
“怎麼回事？”孫靈瞳頓時大感不妙。
他小心翼翼，伸出蓮藕般的手臂來，結果按在紙人大將的胸口，像是按在山石上。
寧拙因爲有人命懸絲聯繫着，對這一幕盡收眼底，道：“老大，你悠着點。這不是什麼佈置，恐怕是你的魂魄修爲不夠。你並非魂修，唉，早知道如此，我該給你吃點冥膳的。”
孫靈瞳也猜到了這個真相，不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是我不想吃的！上一次肉身修行，就讓我肉身底蘊大增。這一次要是吃了冥膳，魂魄再增長，我該怎麼跨越轉虛爲實的階段呢？”
原來，孫靈瞳已經到了築基期的最後階段，只要跨越，便得金丹。
不過這一階段，和修士的底蘊有關。
金丹要由虛轉實，必須十成。
修士的肉身、魂魄等等底蘊，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增長，就怎麼也達不到十成，自然就無法轉爲實丹了。
孫靈瞳的修爲已經到達了這個階段，但之前，他爲了寧拙，自己參悟胎息靈舸的便捷用法，再加上外界壓力頗大，導致自己的肉身修爲增長很多。
這無疑讓他的虛丹轉實的進度，又回退了很多。
兩注國的千峰林討伐戰，讓孫靈瞳對自己的修爲有了更迫切的渴望。
因此，他這一次在白紙城，明明有魂修的良好契機，卻沒有這麼做，而是按捺住，想要等到自己正式晉升爲金丹修士。
晉升金丹之後，再來提升自己的肉身、魂魄底蘊，也是一樣的。
皆因，孫靈瞳主修的功法就是童子功，專修神海，早已參悟透徹，十分圓滿了。
主修功法纔是一位修士真正的底蘊，如果這個修煉不足，比如九成就晉升實丹，丹品就會下跌，根基也會不穩。
對於孫靈瞳而言，早修晚修肉身都可以，不存在影響根基之事。
他的計劃是美好的，但誰會想到，會有這樣的情形出現呢。
現在，孫靈瞳就因爲自己的魂魄底蘊不足，眼睜睜地看着眼前的元嬰紙人大將，就是進不去。
他氣得整個魂魄身軀都“胖”了幾分。
“太氣人了！”孫靈瞳嘗試了幾次，統統失敗後，只能含憤，將目光轉向其他紙人。
他將小手抹上戰車上的紙人神明，這些神明紙人都是金丹級別的戰力，結果他像是按在了皮甲之上，也是沒有辦法進去。
孫靈瞳更氣了，只能將目光轉向其他對象。
他掃視一圈，視線越過了槍盾兵卒，強弩紙人，定格在牛騎兵身上。
他爬到一頭牛身上，雙手觸摸騎兵紙人，這一次他像是按在了一層窗戶紙上，稍微用力，就“捅破”似的，整個魂魄身軀都闖入其中。
紙人騎兵頓時“活”了過來，整個形態都發生變化。
在幾息的功夫內，不再是白紙、木架搭建的紙人，而成了一個活生生的陰兵。
陰兵五大三粗，很是魁梧，但眼珠子直溜溜地轉，有着和體型差異感很大的靈動狡黠。
孫靈瞳感覺自己穿上了一層寬大的棉衣，很不得勁。
他失望地發現，自己只能操控騎兵，胯下的坐騎仍舊是紙紮的。
他便從牛背上跳下來落地的高度比他之前要短很多，畢竟身材變得十分高大了。
孫靈瞳晃動了一下肩膀，之前的失望、氣憤來得快，去得也快，已然被好奇、躍躍欲試所替代。
“嗚嗚！陰間，我來啦。”孫靈瞳在寧拙密切的關注下，就要啓程。
“老大，稍等一下。我來動用阡陌燈，把你傳送出去。這塊地方很隱秘，你若是直接跑出去，就有痕跡了。”寧拙忽然心頭一動，及時提醒。
孫靈瞳自無不可。
寧拙便發動宮燈，下一刻，就將孫靈瞳挪送到十里開外去了。
陰間一片荒蕪。
孫靈瞳感覺自己就像是在戈壁中跋涉。
風景一成不變，讓孫靈瞳興致大減。
“什麼聲音？”他雙耳微動，聽到了水聲。
他當即決定，朝着水聲的方向接近，總好過現在漫無目的的遊蕩。
半路上，天空忽然落下了黑色的雪。
孫靈瞳試着用手去接，發現都是些燃燒殆盡的紙灰。
紙灰滲透到他的紙人身軀上，竟給他增添了絲絲力
量。
被這黑雪驚動，大量的陰間生靈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
有陰犬，有鬼頭，還有人身牛首的鬼怪……
“又來了，又來了！”
“忘川府主做了一場大好事啊，進行這樣大的祭典，我們每天都有收穫。”
“我的，這是我的。”
黑雪下的時間並不長，很快，這些陰間的生靈就陷入了爭鬥當中。
有一支青屍狼羣包圍了很多鬼物，青屍狼羣首領比象還大，金丹級數：“你們都將黑雪交出來，否則就成爲我們的腹中餐吧。”
青屍狼羣首領齜牙，發出警告，直接搶劫。
這立即引爆了場中其他的鬼物，他們紛紛動手，和狼羣交鋒。
孫靈瞳也被夾裹其中，不得不參戰。
場面一片混亂。
三頭煉氣期的青屍狼呈品字形包抄而來。它們奔行的路途上，留下點點銜接的慘綠磷火。
孫靈瞳咧嘴露出一絲笑意，看着青屍狼衝到自己面前來。
交鋒之際，他這才放下法術，不再收斂氣息。
三頭青屍狼沒有什麼情緒，見獵物從煉氣期暴漲到了築基期，也不慌亂，仍舊進行強攻。
孫靈瞳將拳頭捏起，先是躲閃開正面青屍狼的撲擊，然後左右開弓，一拳一個，直接將兩頭青屍狼的狼頭打爆。
隨後，他猛地邁步，伸出大腳，直接踩在另一頭青屍狼的腰背上。
青屍狼嗚咽了一下，直接被孫靈瞳踩成了兩截。
孫靈瞳雙眼放光，看向自己的雙拳。僅一輪交鋒，他已經明白，這紙人品質絕對上等，擁有築基巔峰的戰力！
看到孫靈瞳乾脆利落地殺了三頭煉氣級的青屍狼，狼羣中立即就有一個築基級的頭目，殺向孫靈瞳。
築基級的青屍狼頭目有牛犢般大小，狼嚎一聲，施展鬼術，速度猛增，在身後拉出一道黑影。
它兇狠地撲到孫靈瞳的身上。
“來得好！”孫靈瞳本有能力躲閃，但興致來了，不閃不避，架起雙臂，硬是攔住了頭目的撲擊。
孫靈瞳一記頭槌，直接把青屍狼頭目撞得腦袋後仰。
青屍狼頭目怒嘯一聲，張開大口，要吞噬孫靈瞳的頭顱。
咔！
卻是咬了個空。
孫靈瞳早有預料，直接矮身低頭，整個人猛然收縮，然後他猛然跺腳，背部脊椎如龍升空，一記狠狠地上勾拳，把青屍狼頭目直接打飛出去。
混亂的戰場上，一頭築基級的青屍狼頭目高高飛起，然後重重摔落在地上。
這一幕，讓許多人都動作一緩，狼王的目光也被吸引過來。
很快，它就將目光定格在孫靈瞳的身上。
狼王低嘯了三聲，身旁的三位頭目級青石狼一同奔出，殺向孫靈瞳。
孫靈瞳已感到拳頭酥麻，心知已經差不多測試出了紙人身軀的極限。
他看到三頭築基級青屍狼，又看到狼王正幽幽地看
着自己，他果斷轉身，掉頭就跑！
他實力出衆，但青屍狼的速度比他快得多，剛衝到邊緣，就被圍住。
盜術———穿空。
孫靈瞳施展招牌手段，結果效果不佳，只將自己傳送到百步開外。
三頭青屍狼頭目愣了一下，旋即繼續向孫靈瞳追殺過來。
孫靈瞳一陣頭暈目眩，晃了晃腦袋後，繼續奔逃。
青屍狼頭目追上他的時候，他已經脫離了混戰的戰場。
幾輪交鋒後，孫靈瞳抓住破綻，再次利用盜術，衝出包圍，繼續逃跑。
他且戰且退，最終狼王見頭目追得遠了，直接仰頭長嘯。
聽到狼王的嘯聲，三頭青屍狼頭目同時轉身，毫不留戀，放棄追殺孫靈瞳，和大部隊匯合去了。
類似孫靈瞳這樣逃竄出去的，也有不少。
但更多留在場中，仍舊陷入混戰之中。在狼羣訓練有素的圍攻下，他們必然是凶多吉少。
修行、狩獵、生存、現在和未來的戲碼，在孫靈瞳猝不及防之下，給他結結實實上演了一次。
逃得生機後，孫靈瞳停在某地，狼狽喘息了多時。
經此一戰，他也確認出自己的真實戰力：自己到底不是正統魂修，魂魄底蘊有限，儘管能施展盜術等等，但和這件身軀不太匹配。因此戰力停留在築基階段，且真要以一敵三，面對三頭築基級別的青屍狼頭目，就會有覆滅之危。
險死還生的經歷，刺激得孫靈瞳全身痠麻，且有一股爽感由內心涌現，讓他不禁微微沉溺。
“這纔是修行，這纔是人生嘛！”孫靈瞳品味着冒險的餘韻，繼續出發。
黑雪時不時降下來一場，每一次持續時間都很少，但往往都會引發鬼物們的爭搶、殺戮。
孫靈瞳見得次數多了，心情便有些複雜：“他們普遍對忘川府主歌功頌德，難道自身的喪命，不都是忘川府主引起的嗎？”
“這位陰間的一國之君的確有手段，挑撥出這麼多的殺戮卻名望越漲越高。”
水聲越來越大。
最終，孫靈瞳的視野中出現了一道長河。
它自西北方向奔流而來，往着東南而去，浩浩蕩蕩，川流不息。
河面寬逾百里，橫向望不到邊際，縱向上則出現空間的扭曲，大氣且又詭異。
河水是一片青黑之色，像是熔化出來的青銅汁液，雖是奔流，·卻給人厚重之感。
河岸則是一長段一長段的黑石堤壩，每一塊磚石上都有大量的蝌蚪符文。
孫靈瞳初來乍到，但目睹這道長河，卻是立即明白：“忘川河！？”
他猜對了。
這正是陰間世界的第一大河——忘川！
它過於著名頻繁記載於陽間的許多典籍中，因此被孫靈瞳獲悉。
孫靈瞳來到堤岸上，眼眸微微一縮：“有人。”
他發現一位鬼修壯漢，正蹲坐在石堤上，進行垂釣。
鬼修十分雄壯，哪怕蹲着，也比孫靈瞳此刻要高大，可想而知他真正站立起來，必然是一個鬼巨人！
鬼修的魚竿很特別，是用脊椎骨煉造的法寶哭喪棒。魚線則是許多條嬰兒臍帶拼接而成。
上鉤了。
忽然，魚線猛然被拉扯。
鬼修哈哈一笑，陡然睜開惺忪睡眼，全力提杆。
呼啦。
河面微微一爆，炸出一道浪花，然後一個大碗，就被他釣了上來。
“元嬰級別！”孫靈瞳瞳孔微縮，辨認出鬼修動手時泄露的氣息。
換做寧拙，早就謹慎遠離，但孫靈瞳卻一時間挪不開腳步，盯着大碗，看個稀奇。
“這碗是什麼？”
“小拙，我還從未見過有人釣出法寶來呢！”
“我要是能打探到這等垂釣之法，每天在河邊垂釣，豈不是能發財？”
正和寧拙私下交流時，那位垂釣的鬼修緩緩轉頭，看向孫靈瞳：“你想要？嘿嘿，相見就是有緣，便送給你罷。”
說着，他就將碗遞給孫靈瞳。
明明雙方隔着數百步距離，但下一刻，孫靈瞳就被挪移到了鬼修的面前來。
孫靈瞳心頭大震，一時驚惶，手上動作不慢，徑直將碗拿到手中。
真的是法寶啊！
“這是洗塵盞，盛孟婆湯的。這河裡面多的是。但法寶級對你而言，價值很高，索性送你了。”鬼修巨人相當大方，表露出善意來。
孫靈瞳全神戒備，拱手稱謝。
鬼修巨人看似不經意地道：“釣上來洗塵盞，不算本身，真正難得的是釣到河裡面的執骨鰱鱅。”
孫靈瞳好奇，不由脫口詢問：“前輩，執骨鰱鱅是啥？”
鬼修巨人哼了一聲：“你要知道忘川河雖大，但能生活在裡面的生靈卻極少。”
“執骨鰱鱅便是其中之一。它是由無盡鬼物靠近忘川河時，遺落丟失在河中的記憶裡，最偏執，最難以忘懷的執念、不甘、痛恨、期待等等強烈的記憶、情懷，凝練而生的。”
“你瞧我魚簍裡，就有這麼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