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馨兒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她做了噩夢,夢見自己身處在羣狼的環伺中,正在絕望掙扎時,突然有一個獵人從遠處經過。她大聲呼救,那人卻似乎一點兒都沒聽見,徑直從她旁邊走了過去。然而就在他即將走出她的視線時,卻突然回頭冷冷一笑。她看不見他的面容,卻能看到他的笑容,是那麼冰冷,那麼令人絕望。
驚叫了一聲,她猛地翻身坐起,心臟仍舊“砰砰”亂跳着,幾乎要跳出胸腔來。
“怎麼了?”昭煜炵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一雙健臂一把將她攬進他的懷中。
感受到旁邊傳來的溫暖,結實的肌肉,以及沉穩的心跳聲,裴馨兒這才緩緩鎮定下來,慢慢平靜了氣息。
“沒……沒事,只是做了個噩夢。”她微微喘息着說道,回想起夢中的情形,還有些心有餘悸。
昭煜炵的劍眉微微皺了一下,說道:“不過是做夢而已,有什麼好擔心的?若是你睡不着的話,累一點兒就好了,而且人一累,自然沒工夫去想些有的沒的。”
裴馨兒一愣,這話聽着怎麼就這麼彆扭呢?
擡頭一看,卻直接看進了他燃點着欲|望的深幽眼眸,那裡面熊熊燃燒的火焰,足以將她燒得粉身碎骨。
她不由一驚,頓時昨晚的記憶就浮上腦海,他蠻橫地對她要了又要,絲毫不顧她的祈求,每每將她一次次帶上極致的頂峰才肯善罷甘休。
怎麼休息了不到兩個時辰,這會兒卻又想……
感覺到他的大手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她不禁頓時臊得滿臉通紅,同時痠疼着的身體也在向她發出着抗議。她嚇得趕緊抓住了他的手,說道:“不行,爺……您該起了,今兒個不用上朝麼?”
昭煜炵微微翹了翹嘴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說道:“今兒個我休沐。”
裴馨兒一滯,發現他的手又覆上了她胸前的渾圓。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再次一把抓住,有些急促地說道:“可……可……爺,我還要去給大奶奶請安啊!”
好不容易想到了這麼個藉口,她不等昭煜炵說話,便立刻掙脫了他的手,向着牀邊爬去。同時揚聲叫了起來:“鶯兒、娟兒,進來替我洗漱更衣!”
昭煜炵不悅地擰了擰眉,一把圈住她的腰肢用力一帶,便將她扯回自己的懷裡,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邊,挑動着她的身體微微抽搐着,腦子裡有些發暈。身子骨發軟。
“時間還早,請什麼安?派人去說一聲,就說你今兒不去了,在這兒陪我。”他霸道地說道。
裴馨兒趁着自己還有一絲靈智,急忙打起精神掙脫出來,苦笑着說道:“爺,不是我不願意陪您,實在是之前都一直沒去給大奶奶請安過,如今既然出了月子,那是一定要去一趟纔像話的。不然很容易被人拿住把柄。”
昭煜炵還欲再說,鶯兒和娟兒卻已經推門走了進來,站在屏風外面恭聲說道:“將軍,姨奶奶,奴婢們來服侍了。”
昭煜炵見事已至此,只得悻悻然放開了手。裴馨兒鬆了口氣,急忙爬起身來,說道:“進來吧。”
鶯兒和娟兒捧着水盆和毛巾走了進來。目不斜視地服侍着兩人起牀更衣,淨面潔身。現在她們已經很習慣這種恩愛後的場面了,做起事來那是臉不紅、心不跳。
替兩人整理好,看看時辰還真就到了該去給馮氏請安的時候。裴馨兒於是站起身來,說道:“爺,妾身去給大奶奶請安了,暫且告退。”
昭煜炵點了點頭,道:“我就在這兒等着,你請過安之後便趕緊回來吧。”
裴馨兒一愣,隨即應了聲是,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娟兒便在一旁低聲笑着說道:“姨奶奶,將軍這是捨不得您呢!都不打算走了,就在這院兒裡等您回來。”
鶯兒立刻就在一旁啐道:“胡說什麼呢!爺不走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別瞎猜!”
一邊說,還一邊拿眼覷着裴馨兒的表情,心中有些忐忑。
裴馨兒心中也確實不認爲昭煜炵特意在這兒等着自己是因爲什麼男女之情,只是心中卻仍然免不了有一股難言的滋味兒油然而生,於是閉緊了嘴,一言不發。
鶯兒和娟兒見狀,不由對視了一眼,也不敢再說笑了,只默默地陪着她向着門口走去。
鶯兒送到門口便迴轉了,由娟兒陪着裴馨兒到正院兒去給馮氏請安。娟兒提着燈籠走在前面,天邊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晨光纔剛剛開始揮灑在大地上,雕樑畫棟看上去仍舊是黑乎乎的一團,高高的院牆彷彿一直砌到了天上,濃重的陰影黑沉沉地壓下來,給人十分壓抑的感覺,似乎有點兒喘不過氣來。
不知怎的,裴馨兒突然就想起了“虎口”這個詞來。這個時候的將軍府,可不就像一隻老虎大張的虎口,似乎能將所有的一切全都吞噬殆盡?!
胡思亂想着,她來到了正院兒的門前。只見院子裡已經亮起了燈,丫鬟婆子們進進出出的,十分忙碌的樣子。門口守門的婆子見了她,急忙笑着迎上前來,說道:“裴姨奶奶這麼早就到了啊?只是我們奶奶剛剛起來,還沒洗漱完畢,怕是要勞您在外面等一會兒了!”
裴馨兒淡淡一笑,道:“無妨,原是我來得早了,就等一會兒吧。”
那婆子於是便將她放了進去,然而卻沒能進屋裡坐着,而是就站在了院子裡等。這會兒的天氣已經頗爲寒涼,尤其是早晚的溫度更低,裴馨兒雖然穿得厚,又披了鶴氅,但卻還是忍不住凍得有些瑟瑟發抖。
她不由便在心裡冷笑了一聲——馮氏這是在行下馬威呢!昨晚上自己大出風頭蓋過了她,淳哥兒也完全奪去了本該屬於敦哥兒的關注,於是便在今兒個早上使出這麼一招,故意讓自個兒在這寒風凜冽中呆站嗎?
娟兒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出,不由頓時氣憤得雙眼噴火,咬牙說道:“姨奶奶,這大奶奶也太過分了,您纔剛剛出了月子,怎能這樣在這兒枯等着?不如咱們回去吧!有將軍在院子裡爲您撐腰,看還有誰敢怠慢了您!”
裴馨兒看了她一眼,嚴厲地說道:“閉嘴!這種話豈是隨便能說的?!大奶奶爺不是故意讓咱們等着的,是咱們來得早了,怨得了誰?!”
如果馮氏只能使出這樣的手段來的話,那她可就贏定了!肉體上的折磨是最次等的方法,真正精明的人能夠在毫無任何徵兆的情況下置人於死地,相比起來,前者無疑好對付得多了!
娟兒見她發怒,雖然不解,卻也真的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得撅着嘴乖乖地站到一旁,陪她一塊兒在寒風裡等着。
又過了一會兒,馮氏沒出來,倒是將孫氏和李氏等了來。她們看到寒風中站在院子裡等待的裴馨兒,不由就是一驚,李氏脫口而出道:“裴姐姐,你在這兒做什麼?”
裴馨兒微微一笑,看着她們說道:“兩位妹妹也是來給大奶奶請安的?那可真是不巧了,大奶奶還在洗漱更衣,我們得先在這兒等一會兒。”
聽了這話,孫氏和李氏不由對視了一眼,李氏便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裴馨兒,問道:“那……裴姐姐,您在這兒等了很久了嗎?”
看她的小臉兒被凍的通紅,還有一身散發出來的寒氣,想來是等了好一陣子了。
裴馨兒卻笑了笑說道:“沒有,也不過就一小會兒罷了。倒是這時節天氣冷,站一會兒就覺得寒意刺骨。”
這話倒是說得滴水不漏,孫氏和李氏又再交換了個眼色,也不說破,只笑着說道:“原來如此,那我們就一塊兒等等吧!”
孫氏的眼神閃爍了下,似乎閃過一絲猶豫、幾分恐懼,但最終卻都轉化爲一分堅定,然後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這時,歡娘從屋裡走了出來,看到她們,立即帶着一臉的歉意走上前來,連聲道歉道:“真是抱歉,三位姨奶奶,我們奶奶昨兒個睡得晚,今兒個就起晚了些,倒是讓三位好等……這些不懂規矩的下人,究竟是怎麼做事的?!就算讓您三位等着,也該進屋去等纔是啊,怎能讓你們站在這兒呢?真是對不住了,裴姨奶奶,都是小的們的疏忽,累您受累了!”
聽着她連珠炮似的說話,裴馨兒只淡淡地笑着,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孫氏和李氏自然就更加不敢多說什麼了,在有馮氏或者裴馨兒存在的場合,她們兩個幾乎就是屬於背景似的存在,沒有半點兒自己的聲音。
歡娘自顧自說了好一大串,這才彷彿如夢初醒一般,輕輕拍了自己一巴掌,自責道:“小的真是老糊塗了!竟然讓三位姨奶奶站在這兒聽小的說話……三位姨奶奶快請進屋坐吧,屋裡暖和,我們奶奶一會兒就會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