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霜從賬目上也能發現，大量物資被運往城門，有些乃是用暗語標註。
有一晚，父子二人私議：“縣賬上那幾個暗語標註的，我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他在縣府裡管錄簿之事，有些物資撥備由他記錄。
範霜微訝：“啥？”
“押運當天我去錄簿，包着那幾個東西的麻布破了一角，我一下就看出來，好似護城門的機關獸！”範父小聲道，“我從前上過天水城的門樓，就見過這種機關獸，是用來保護城牆城門的，威力不俗！我只知道咱這裡也有八個，但不知道是什麼模樣，有多大威力。”
“勉城也用上了機關獸了？”範霜乍舌，“真是奢侈啊。”
這玩意兒可是用玄晶驅動的，名副其實的吞金獸。
“帝流漿不是馬上要來了嗎？它也吃帝流漿的。”
範霜立刻問道：“你跟別人提過機關獸麼？”
“沒有呢。”
“別提啊，一個字也別提！這可是機密。”
……
當晚，範霜請塗山放吃飯。
雖然山雨欲來，雖然外人大量涌入，雖然物價飛漲，但勉城暫未被戰火波及，物資也能勉供應，酒肆飯館也照舊開着。範霜現在不請客，等打起仗來，恐怕也不好請了。
塗山放看看天色就說，吃飯可以，喝酒不能，或有任務。
“改天再喝，一定讓你好好請客。”
酒肆坐定，兩人已經混熟了，範霜就問起所有人都忌憚的郭白魚。
塗山放即道：“據我們得到的消息，姓郭的大力對外宣稱，自己得到了天神的幫助。原先被黑甲軍截斷的勢力，就有好幾股主動過來跟他融並。”
龍神軍橫掃閃金第一波，將好打的地盤基本都打掉，餘下的頑固勢力就像海中孤島，被龍神軍實控的地盤隔開。
他們心知肚明，自己必然是下一次的目標。所以有些勢力互相勾結，準備抱團對抗龍神的軍隊。在外人看來，郭白魚扯起天神的虎皮，就讓自己更有競爭力。
範霜問：“哪一位天神？”
“多聞天神。你聽過麼？”
範霜呀了一聲：“也是靈虛衆神的正神之一，排位在妙湛天神之後。我聽過一個說法，妙湛天神隕落之後，爻地的主神就換成了祂。”
“那就很厲害唄？”
“其實，無論什麼位次的天神，一旦降臨，通常不是人力可以抵擋的。”範霜眉頭緊皺，“靈虛衆神是出了名的傲慢，郭白魚竟然能攀上這樣的正神、大天神，真是太奇怪了。”
正神在天界都是高高在上，爲什麼理會人間的一條雜魚？
塗山放搖頭：“罷了，這些不歸我們擔心。上頭已經標記他了。”
範霜大喜：“當真？”
“不然派我們過來幹嘛？”塗山放笑道，“上頭判斷郭白魚或成氣候，命我等過來操練鄉兵、協助城縣、組織抵抗。”
範霜一聽，有點失望：“我還以爲龍神……呃，我還以爲黑甲軍親至。聽說他打仗都是親自上場。”
在他印象中，賀驍一直都是商賈模樣。他還是很難想象，賀驍身穿兵甲、戰場殺敵的模樣。
雖然他也知道賀驍修爲武技驚人。
“龍神作戰的確身先士卒、英猛異常，見者無不感佩。但黑甲軍也分作好幾路，我的主軍由陶將軍領着，正在北邊對付烏吞部族，那個部族可比郭白魚厲害多了。打完了，他們才能南下支援其他地區。”塗山放道，“不是每個地方的老百姓，面對龍神軍都是望風而降。你應該最清楚了。”
範霜點了點頭。爻人從前就對九幽大帝不屑一顧，想來這個烏吞部族也一樣。
那些以部族或者宗門形式存在的抵抗勢力，對龍神就非常警惕和牴觸。
“那龍神大軍呢？”前些日子席捲閃金的龍神大軍，怎麼突然銷聲匿跡了？
“龍神自有主張，軍隊自有機密。我等作爲戰士，只需要服從命令。”
範霜舉杯，以茶代酒敬他：“黑甲軍以勇猛著稱，塗兄還提升這樣快，可見非常人是也。”
塗山放面帶得色，但還得自謙兩句：“哪裡的話，我們不過都是偉大龍神手下的無名小卒。”
塗山放的眼神，怎麼看怎麼不像好人，範霜聯想他同伴從前所言，終於問起塗山放的過往。
話都說開了，塗山放也不瞞他。
原來這人曾因手傷失掉很多工作機會，連農活都幹不好，再加上家裡又出過一些變故，他就認定自己種地沒前途，十六七歲後不務正業，專幹一些來錢快的勾當。
偷雞摸狗不在話下，殺人越貨也是家常便飯。就這樣混了十幾年，到現在三十好幾了。
範霜聽得額頭微汗，能在閃金平原混上十幾年還沒被人打斷手腳下鍋煮掉的，屬實有幾分本事。
不過這塗山放才三十幾歲嗎？一臉風霜，眼角皺紋深如溝壑，看着都快五十了。
話說回來，比起爻人，閃金人普遍瘦小，面貌粗糙又顯老，甚至很多女人也長得像糙漢子。有些軍隊殺良冒功，甚至斬下女人的頭顱冒充敵人來報功，光看皮膚和五官也分辨不出來。
像王夫人這樣的，哪怕逃亡路上經歷風霜、一臉憔悴，別人也是一眼就能瞧出她出身富貴。
“那麼塗兄怎會加入黑甲軍？”
“爲了賺錢啊，還能是什麼原因？”塗山放一臉的理所當然。
“……”這麼現實嗎？範霜還以爲他是受到了龍神的感召。
想多了。
這裡是閃金平原，沒人敢不務實。
“當時武威護衛隊還沒出名，我加入的那一夥山匪就打劫了他們押送的車隊，結果是什麼下場，你也知道。其他山匪都被殺，只有我給留下了，因爲山下有人說了我的好話。進入武威，賺錢要看跟的趟子，有多有少，有時還有花紅。平均算下來，每月能拿一兩多；又過不久，我就打擂贏了，然後就進黑甲軍了。”
“一兩多，那不少了。”勉城人的平均收入，每月也就三五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