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無恆子和齊一子吸收了凡人需要苦讀十年才能牢記的繁多咒文和用法.
龐大的學識讓他們的大腦瞬間滿載.許久纔回過神來大口喘息.就像是溺水中人終於浮出水面.
“土門弟子拜謝高人大恩.”齊一子和無恆子處事的性子好像也在牢記了那些書法之後大有轉變.
沐千雪滿意的看着二人逐漸清明的雙眸.有了這些術法.想必土門再也不會遭受起伏.
“紫宸門主的遺願我都完成了.不在就留.後會無期.”沐千雪感應到玄音大長老的氣息猛然逼近.急於告辭.
可她還是晚了一步.玄音似乎特別在意沐千雪的存在.不.應當說特別在意她身上的龍氣.
“請留步.”玄音大長老落在沐千雪身前.
沐千雪有些緊張.但她整張臉都用面紗蒙着.連個眼睛都看不出.應當不會露出馬腳.
“你是何人.”天龍的身份高於一切凡人.故沐千雪就算擅闖天靈山也不用向山中任何人低頭或者見禮.
玄音大長老察覺到從沐千雪體內散發出的渾厚龍氣.心玄一震.立刻稽首扣禮：“貧道玄音.乃是天靈山執法長老.見過龍尊大人.”
看見玄音這樣恭敬的模樣.沐千雪不屑揚脣.
暗自感嘆.原來她的身份也能和她的師父相提並論.同用一個尊字了.
師父是人中尊者.徒兒是龍中尊者.算起來她的身份竟然還比凌聖天尊要高出一截.
可沒有人知道.沐千雪中心最懷念.最嚮往的卻還是當年她身爲一個法力平平的小徒弟待在師父身邊的日子.
玄音大長老的本體乃是千年仙鶴成精.歸根結底也是異類.她臣服於龍氣自然是無可避免的.
如果沐千雪龍氣全開.恐怕方圓百里之內的所有的異類都會被震懾的膝蓋發軟.頂禮膜拜.
可她並沒有這種喜好.只想快點離開這個曾經傷的她體無完膚的地方.
“退下吧.”沐千雪甩甩衣袖.打算踏雲離開.
“玄音斗膽請問龍尊大人.您身上的這件千妖裳是從何而來.”玄音大長老在龍氣的威壓下有些顫慄.卻還是說出了心中狐疑.
千妖裳是曾經的妖皇沐千雪的專屬之物.何故會穿在天龍之女身上.
沐千雪拂過千妖裳上數萬條獸羽.似在懷念往昔.沉聲反問：“告訴你也無妨.此衣是我從一個死人身上剝下來的.怎麼.我穿什麼衣服.都要你來管.”
“玄音不敢.”伴隨着龍氣的怒音像是滾滾天雷砸在玄音頭上.這種王者氣息是她無論如何都抵擋不住了.
君怒懲於臣.從古至今.便是如此.
玄音大長老立刻匍匐在沐千雪身前.滿頭大汗：“玄音是想說.此物沾滿妖氣.恐怕玷污了龍尊您的龍氣.若您允許.天靈山中還有一件舉世無雙的龍錦聖衣可贈與龍尊.”
“龍錦.”沐千雪仰頭大笑.眼眶有些溼潤.旁人看不見她的臉.聽起來只覺得狂傲不屑罷了.
玄音大長老臉頰上的汗早就吧嗒吧嗒往下掉.她從沒這般狼狽過.對方沒有出一招半式.就讓她嚇得瑟瑟發抖.
這是與生俱來的能力.上位者和下位者中不容改變的次序.
她原本想要以龍錦博沐千雪一笑.換取千妖裳一把火燒了.以免日後讓凌聖天尊看見了千妖裳.睹物思人.突破封印想起過往.
但面前這位龍尊.似乎一點都瞧不上龍錦.這堪稱炎虛大陸最珍貴的布料.
“有千妖裳足以.作爲異類之首.有些妖氣才更顯身份.”沐千雪大聲說着.她心中有恨.曾經那人不喜她一身妖氣.如今她已經重生.和那人再無關係.她穿什麼.只憑自己喜歡.
“龍尊說的極是.”玄音再度叩拜.
她的性子絕不是這般搖尾乞憐.可她的身體卻無法抗拒面前的恐懼.
隨着玄音大長老的身體不斷前傾叩拜.一枚白玉雕鑿而出的玉鎖從她懷中掉落出來.“啪.”的一聲引起衆人注意.
玄音驚慌迫切的想要拾起來.沐千雪卻更快一步以靈氣將玉鎖收走.凝眉問道：“這是什麼.”
紫宸門主傳習的窺心術讓沐千雪立刻讀出了玄音欲蓋彌彰的焦急情緒.這個玉鎖裡似乎隱藏着某種秘密.
“只是玄音的隨身玩物.還請龍尊歸還.”玄音的面色已經發白.
沐千雪睨着她躲閃的雙眸.決定將玉鎖收走.“既然是普通玩物.不如就送給我把玩把玩.”
“龍尊.萬萬不可.”玄音大長老突然向她猛撲過來.不知只要求饒還是想要搶奪.
沐千雪一個回眸.延出霸道龍氣.玄音還未觸到她的衣袂就被掀翻在一丈開外.
凌聖天尊一直聆聽着他們的對話.整個天靈山發生的一切都逃不過他的五識.
他不知道爲什麼.每當沐千雪張口說話.那種沉靜卻不拖沓的嗓音都能鼓動起他的心臟.瘋狂猛跳.
對方是天龍.他從不認識.而他卻因爲這樣一個陌生人產生了不同的情緒.
所以.凌聖天尊再也無法靜心打坐.心念一動便凌空虛度至淨土觀星簡居正門口.
男人的突然出現.讓沐千雪繃緊了神經.
凌聖天尊止步在沐千雪十步開外.這一刻他們都屏住了呼吸.仿若日月停止轉動.天地相互倒轉.
沐千雪飛快轉過身.點踏着山石而去.在男人面前她甚至忘記她早就是一條可以騰雲吐霧的天龍.
“留步.”凌聖飛身而去.想要抓住她.
“爲何.”沐千雪面對着她.身形卻繼續向後倒退.
他們就這樣相互凝視.從天靈山主峰飛到側鋒上.而凌聖天尊至始至終都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注視着.
收到消息趕來的幽瓏.正看到這含情脈脈的一幕.
這一刻.她詫異、震驚.錯愕.千萬思緒圈纏腦中.讓她心亂如麻.
她不知道和凌聖對視的天龍究竟是何方神聖.
但從凌聖天尊漾出乎意外的行爲看來.不由讓她害怕.
她怕凌聖想起了過往.憶起她了推他才刺中沐千雪的那一劍.更怕他回到之前頹然無望的時光.
二人對立着的那座側鋒好像瞬間攔其一道詭異的結界.將所有人都隔絕在外.
“你認得我.”面紗下.沐千雪的熱淚.奪眶而出.然她的語氣還是那般清冷.平靜.
她險些叫出那句‘師父’.儘管面前的男人早就和他師徒緣盡.
凌聖探手想要掀開沐千雪的面紗.被一道龍氣警告.骨節分明的指節出現一道血痕.
他太無禮.竟然了對面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天龍.
“本尊不記得了.”男人說不出心頭熟悉的感受名爲何物.只是本能的想要靠近面前的人兒.
沐千雪冷笑.胸口悶痛.那個她以爲早就掩埋的傷口.又被重新撒上了鹽.
“不記的.纔是你我的緣分.”她祭出一片祥雲.沈騰上空.
凌聖天尊頎長的身影估計立在山巔.明晃晃的天空中落下了幾枚鹹澀的雨珠.落在男人的眉間.也落在男人脣邊.
誰也不敢上前打擾他.他們不敢確定剪憶術的封印是否即刻就會瓦解.
直到第一顆星辰高懸在無際的夜幕.男人才從崖頂飄然落下.
“你們是不是有事情隱瞞本尊.”
“沒有.”幽瓏緊繃着臉孔.
“忍凝.”男人凝眉質問.
後者忍不住就要說出真相.約在玄音和幽瓏凌厲的視線下.將到嘴邊的話又咽回肚子.只能對男人無力的搖搖頭.
男人一甩天青色的長袖.將白神殿的殿門狠狠關閉.
幽瓏這才發現她的脣都在顫抖.好在凌聖天尊還沒有突破記憶的封印.不然她所做的一切都將白費.
“天后大人.時辰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把.”玄音大長老好似虛弱一般.清冽的臉孔盡顯疲憊.
幽瓏看了眼半空中那座緊閉大門的白神殿.滿心苦痛.她的新婚丈夫將他拒之門外.她還能去哪裡歇息.
“不了.今夜明月高懸.正是吐納天地靈氣的好時機.”說罷.沒入樹蔭斑駁的後山中.苦修勤練.
回到參天山.沐千雪將自己關在房門裡.
她不知是高興還是失望.她真的脫變了.就連她最親的師父都不再認得她.
但從眼睛裡不停流淌的液體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麼一樁高興的事情.她爲何又要哭.
無名守在竹屋房頂上沒有打擾.今天是滿月.正適合品酒.
只是這原本應該歡喜團圓的日子裡.卻一個個都是形單影隻.
一壺飲盡.無名輕笑：主人.終究還是放不下吧.
白神殿中.凌聖半夢半醒.
夢中一個熟悉到深入骨髓的人影同他下棋舞劍.對酒同眠.可凌聖就是看不見這個人的臉.明明是刻苦銘心的回憶.爲何偏偏回想不起容貌.
當真只是夢境.
那夢中人一聲聲喚他什麼.
師父.師父的又是在叫誰.
他凌聖天尊何時收過一個徒兒.
不.他收過.
男人豁然驚醒.白神殿中月影一片.斑駁的葉影在窗前搖曳.吹出“呼呼”的低鳴.
他再也睡不着了.似乎有什麼東西折磨的他死去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