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與愛情的代表。
顧萌萌不假思索地收回自己的手，楚世修頓住腳步，愕然地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已經對他變得陌生了麼？
連他牽她的手都會躲？
“對不起，我冒犯你了嗎？”楚世修站在門口輕聲道歉，溫柔的眼底掠過一抹受傷。
他怎麼會冒犯她呢？他做什麼都永遠不會冒犯她。
“沒有。”顧萌萌淡淡地笑了笑。
這樣的對話一出來，兩人的疏離頓時又多了起來。
就好像只是兩個多年不見面的普通朋友，尷尬得找不出適當的話來說。
兩人站在房間門口對視着，楚世修看着她似乎有很多話，到最後只是禮貌地按住打開的門，“進來吧。”
他的聲音輕得像是怕她被嚇到一樣。
語氣變得小心翼翼。
“嗯。”顧萌萌點了點頭，從他身邊走進房間。
這是一間酒店套房，環境佈置得溫馨而雅緻，雙人牀、組合沙發、三角鋼琴、落地的厚重窗簾……
顧萌萌有些拘束在沙發上坐下，楚世修從浴室裡拿出一條毛巾遞給她。
“謝謝。”顧萌萌禮貌地道謝，拿着乾毛巾擦頭髮。
“萌萌，跟我別這麼客氣。”楚世修苦笑着說道，聲線動人舒服。
聞言，顧萌萌的心一顫。
他們之間……的確客氣得過了份。
楚世修沒有離開，徑自坐到她沙發的扶手上，長腿交疊，低頭靜靜地注視着她，不時在她擦頭髮的時候撥開她臉上的發。
細心如此，溫柔若他。
這麼近距離地看着他，顧萌萌才發現他其實和以前有區別的。
眉目長開後，楚世修的五官變得比小時候立體深刻，高個挺拔，氣質比以前溫潤如玉，以及身上散發的薄荷香氣令她沉迷。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空空蕩蕩的房間裡忽然變得窒息起來，窒息地尷尬。
顧萌萌用力地擦着頭髮，藉此來掩飾自己狂亂的心跳。
楚世修的視線一直凝結在她身上，在細細打量。
她今天雖然穿着打扮還可以，可是形象卻糟透了，狼狽得難堪。
沉默了好久，顧萌萌終於鼓起勇氣開口……
“你過得好嗎？”
“你過得怎麼樣？”
兩人異口同聲，然後偌大的酒店房裡又靜默了。
楚世修卻笑了起來，英氣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發心，聲線動聽得令人心悸，“我很好。你呢？”
我很好，只是很惦記你。
惦記你過得好不好，惦記你家裡出了那麼大的事，能不能重新振作起來。
看她今天這一身打扮，和從前小公主般的她沒什麼差別。
她比以前更嬌俏動人了，眼眶泛紅，楚楚動人，如畫清純的五官間有着格外迷人的風采……
她應該是過得很好，是被哪個有錢的人家收養了麼？
她過得好不好呢？
“……”顧萌萌停下擦發的動作，沒有回答只是微笑，雲淡風輕地轉移開話題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好，一點……都不好。
不好到無法開口。
“……”
聽到她的話，楚世修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
他靜靜地凝視着她柔軟嬌小的臉，第一次難以啓齒。
很久，他才聽到自己略顯僵硬的聲音，“我來接……我的未婚妻，她在這裡參加一個晚宴。”
……
未婚妻啊……
楚世修永遠都不會騙人呢。
當然，也沒有必要騙她一個九年不見的朋友，沒有意義。
心口疼痛地牽扯着，臉上卻還要假裝微笑。
顧萌萌幾乎剋制不住心口的疼，只能誇張地做一副纔想起來的模樣，“對，我知道，新聞上有播，你和樑市長的千金訂婚了，你們很相配，郎才女貌，恭喜恭喜。”
恭喜麼？
恭喜他麼？
爲什麼……他沒有收到祝福的喜悅。
“……”聽到她的祝福，楚世修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專注地盯着她的臉，一句話不說。
他不發一言的樣子讓顧萌萌更加不知道說什麼。
任由氣氛繼續這麼僵持下去，她不知道還能不能控制得好自己虛僞的笑容。
“你們準備什麼時候結婚？”顧萌萌胡亂找着話題，儘量讓自己表現得像個多年不見的朋友一樣從從容容，“一轉眼都九年了，沒想到你都要成家立室……”
“你看到我找你的廣告了嗎？”楚世修打斷她的話，溫和的眼裡透着隱隱倔強的執着，“我一直都在找你。”
他找她找了整整九年。
他惦記她惦記了整整九年。
他剛剛在走廊看到她的側影完全驚呆了，還以爲……又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幻影。
可這一次，他沒有喝酒，他見到萌萌了，見到真真實實的她。
他當時……根本沒有思考地從後抱住了她。
他多怕……抱上去是一團虛幻的影子。
眼前的顧萌萌不是他夢裡那個矮矮的小個子了，是真實的，是長成亭亭玉立的女孩了……
以後他的想念裡，不再只是停留在初中時代的顧萌萌。
好不容易纔重逢，他一點都沒有欲~望和她聊他的婚事。
打從心裡……牴觸。
他從來沒忘記，他和她八歲就訂了親。
找她找了九年，楚世修溫柔的外表下內心還是一貫的執着呢……
現在這個社會，怎麼還有人會爲了找一個不相干的朋友，一找找九年的。
顧萌萌頓了下才故作自然地問道，“找我？我還以爲你早把我忘了呢，畢竟這麼多年都過去……”
“我不會忘記你。”楚世修再一次打斷她的話，有些倔強固執地盯着她滿不在乎的臉，“萌萌，你忘記我了嗎？”
忘記？
她也想忘記他，可怎麼可能忘記？
“當然沒有啊。”顧萌萌一副輕輕鬆鬆的口吻，拍打着他的胳膊說道，“你不就是我那個同桌楚世修嘛。”
“……”楚世修臉上的溫柔頓時褪得徹徹底底，只剩下蒼白，聲音喑啞，“我一直坐在你後桌。”
顧萌萌呆了下，原來很多小細節他還在記着。
“嗯嗯，我開玩笑的嘛。”顧萌萌無所謂地笑笑，把毛巾丟到一旁。
開玩笑？
楚世修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她，格外認真地一字一字道，“萌萌，這笑話不好笑。”
她故作不在乎。
而他……認真到過了份。
他固執的模樣，眼底的認真，臉上的蒼白都深深刺~激着她。
再僞裝不下去，顧萌萌慌忙把頭撇到一旁，眨了眨酸澀的眼，儘量用正常的口吻道，“誒……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說完，顧萌萌站起來就慌不擇亂地往外走。
急促的步子聲立刻跟在她身後響起……
手指剛碰上門，腰間再次被楚世修從後摟住，這一次，楚世修摟得有些急迫，生怕她跑了一樣。
“別走，萌萌。”楚世修有些焦急地脫口而出，近乎哀求。
眼淚差點又流下來。
顧萌萌死死地咬住脣，她真得不能再呆下去了，她怕她再呆下去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怕他追問她過得怎麼樣？
她怕他問她現在住在哪裡？
她怕他問她現在有沒有男朋友？有沒有去學導演？有沒有實現自己的夢想？
……
她一個問題都回答不起，通通都回答不起。
人都是往上路走的，只有她，一個人在下坡越走越遠……遠得再也回不去。
“我真得有事，楚世修你別這樣。”顧萌萌強忍着眼淚說道，伸手想去掰開腰間他纏繞的手，身子微微地顫慄。
“不放。”楚世修的語氣裡透着孩子氣的倔強。
九年來，他沒有一天停止過打探她的消息。
這次一走，他下次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她？
匆匆一面滿足不了他。
“你別這樣……”顧萌萌聲音有些哽咽，別再抱着她了。
她對他的抵抗力沒那麼大……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迴應他的擁抱，怕自己控制不住告訴他，自己喜歡了他這麼多年……
楚世修的力氣很大，緊緊地抱住她，執着得很，沒有放手的意思。
他無名指上的戒指隔着晚裝貼着她的腰間……
像刀子一樣割着她的血肉。
像警鐘一樣提醒着她，再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她也要控制……必須控制。
“楚世修，你的戒指胳着我了。”顧萌萌讓聲音顯得淡漠一些，更淡漠一些……
像帶着某種示意一樣。
她知道楚世修聽得懂。
楚世修的身子一震，雙手這才鬆開她，站在她身後歉疚道，“對不起。”
“沒關係。”顧萌萌背對着他搖頭。
對不起。
沒關係。
對不起什麼……沒關係什麼……
她已經有些不懂了。
“萌萌，我是說……”楚世修沒有結束這個話題，語氣歉疚極了，柔和的聲線有些勉強地說道，“對不起，我不該在沒找到你之前就訂婚。”
她是他從小訂下的娃娃親，是他成長裡最親近的人。
原來是對不起這個。
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他能記得她她已經很開心了。
畢竟，他們之間有九年的空白……什麼人和事都變了。
真的沒關係，都已經過去了……
可爲什麼，聽到他這話，她還是覺得心口悶得慌呢，被什麼堵得喘不過氣來一樣，眼睛酸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