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呵呵笑了兩聲，老太太伸出一雙上了年紀，而長滿了褶子的老手，衝臉色崩得有點發僵的戚晚揮了揮：“姑娘，來，奶奶這邊來坐！”
“媽！”
正等着看戚晚笑話的冷母，在聽見老太太叫戚晚過去坐的剎那，有種下巴跟着掉了的感覺。
老太太這兩年根本不太記得清楚人了，就算上一次冷厲晟和戚晚走之後，她後面那幾句話，明顯表達了對戚晚的好感，但那畢竟是過去的事情了，那麼倉促的好感，連正常人也未必記得住，更不用談及老太太！
戚晚微微皺眉，疑惑的朝冷厲晟看了一眼。
冷厲晟站在老太太身邊沒有回到原來的座位，他銳利的雙眼，怎麼可能不明白戚晚眼神當中求救的含義，下一秒，他勾脣：“怎麼還不過來？”
戚晚無奈，知道這個餐桌上的幾個人她誰也不能招惹，這才慢慢推開椅子站起身，在冷厲晟拉開的椅子，最靠近老太太的位置上坐下來。
“孫媳婦……”看見戚晚過來又坐下，老太太眼角眉梢立刻都充滿了滿足的笑意，衝戚晚暖暖的叫了一聲以後，又埋怨的瞪了冷厲晟一眼：“怎麼不夾菜？”
所以，在這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面前，冷厲晟，是變成夾菜工了嗎？
興許看明白了戚晚眼中的調侃，冷厲晟狠狠瞪了她一眼，一筷子將戚晚最不喜歡的小白菜往她碟子裡放了不少。
“冷……”戚晚剛想叫出來，又戛然而止。
除了她和冷厲晟，現在整個這個餐桌上吃飯的，都是跟冷厲晟有直接聯繫的兩個女人，而且，菜是老太太讓冷厲晟夾得，就算真的不喜歡，她也只好勉強吞嚥下去，而不能好像在冷宅一樣，將不喜歡的，就算明知道會受到懲罰，也要說出來！
“嗯？”冷厲晟也沒有回自己之前的座位，而是跟着在戚晚的另一邊坐下來，聽見戚晚氣勢洶洶的吼了一個字出來，後續卻陷入了沉默當中，他忍不住輕輕挑了挑眉心。
戚晚微笑，目光從緊緊盯着他們的冷母臉上劃過，然後裝作沒有看見冷母不善的臉色。
她又不是一輩子要呆在冷厲晟身邊，只不過一個代孕母體的身份，等到時候她懷了孕，再生下孩子，早晚有一天，她會離開冷厲晟身邊的，討好冷母，和讓她徹底厭惡她，又有什麼區別？
搖搖頭，戚晚的臉色很快恢復了平靜，“沒什麼！”
“到底什麼？”他最討厭這個小女人有時候欲言又止的樣子，儘管他可能猜得到，剛纔那一幕，戚晚到底會說什麼出來。
可，讓她親口說出來，那樣的效果，又與讓他自己慢慢猜想比起來，截然不同！
“有那麼重要嗎？”
最討厭的小白菜呀！戚晚眉心悄悄鎖緊了，她抿着薔薇花一樣的薄脣，在那小白菜上面輕輕戳了兩下，用幾乎只有他們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輕聲反問。
“你要知道這是什麼場合！”冷厲晟脣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聲音，卻漸漸冰冷起來。
老太太在旁邊看着，還有一個冷母虎視眈眈，戚晚就算對此刻冷厲晟冰冷的聲音再感覺不好，嘴角的笑意也始終沒有做任何改變。
“吃飯吧！”輕柔的聲音好像清澈的溪流，輕輕淺淺的刮在冷厲晟心上，戚晚低下頭，就算再討厭小白菜，她也夾起了一塊，慢慢放進了嘴裡。
“幹嘛？”下一秒，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筷子上的小白菜被打掉，戚晚瞪着一雙漆黑漂亮的大眼睛，吃驚的瞅着冷厲晟。
他連飯，也不讓她好好吃了嗎？
根本不在意這個餐桌上還有其他人在，冷厲晟的聲音冰冷：“不喜歡吃就不要吃！”
“我就說，看着一副嫌棄的樣子，還吃，裝模作樣有什麼意思？”冷厲晟話音剛落，冷母刻薄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說她裝模作樣！
戚晚呼吸一滯，小臉頓時慘白。
望着重新掉回了碟子裡的小白菜，一股委屈，貿貿然從胸腔裡爆炸出來。
她不喜歡，但是冷厲晟不是還在給她夾嗎？
這裡是冷宅，他希望自己扮演一個無理取鬧的女人嗎？
冷母一插嘴，飯桌上的氣氛頓時變了一個樣。
戚晚埋着腦袋，緊緊咬着自己的嘴脣，卻裝作什麼也沒聽見，不動筷子，更加不跟冷厲晟或者冷母爭辯。
而冷厲晟，耳膜裡劃過冷母的諷刺，他卻不見得領情，微微沉默了一下，擡頭，漆黑的雙眸冷不丁的瞅了冷母一眼：“要你管？”
很簡單的三個字，彷如魚刺一樣卡在冷母的喉嚨裡。
早知道這個兒子根本不會對她說哪怕一句和顏悅色的話，可是這麼赤裸裸的挑釁，她依舊有些被灼傷的感覺。
“你，你就爲了一個這樣的女人……”被氣得直顫抖的中年女人，陡然放下了筷子，保養尚好的身材與二十六七的女孩子並沒有太大差別，她靠在大理石的餐桌上，怒目瞪着冷厲晟：“你有把我這個媽放在眼中嗎？”
怎麼說，冷厲晟也是她懷胎十月，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就因爲那件事，他就準備這輩子都將她當做仇人一樣對待了嗎？
冷厲晟輕蔑的瞥了氣得顫顫巍巍的冷母，輕描淡寫的夾走了戚晚碟子裡的小白菜，在冷母驚訝的目光中，那小白菜沒有被冷厲晟扔掉，卻回到了他面前的碟子裡面。
他竟然吃那個女人剩下的菜！
冷母顫抖得更加厲害，感覺自己簡直都要昏厥過去了。
還有什麼，是比今天這事，還更加刺激她的嗎？
“你需要我把你放在眼中嗎？”
眼看着冷母已經扶着桌子，都快站立不穩了，冷厲晟也沒有絲毫手軟，依舊漫不經心的嗤笑。
“奶奶，我回來了！”
冷厲晟話音剛落，冷母還沒從激動的情緒當中緩過勁來，門口驟然傳來一聲清亮的呼聲，同一時間，冷厲晟堂妹——冷依依踩着一雙足足八公分的高跟鞋，從外面小跑進來。
看見餐廳裡多出來的倆個人，她微微愣怔了一下，探尋的目光在還扶着桌子，拼命顫抖的冷母身上劃過。
戚晚也扭過頭看見了冷依依，她對這個年輕的女孩子還有那麼一點印象，似乎很喜歡李萱琪，上次她過來，整個冷宅，大約沒有一個人眼睛裡放下了她。
“依依，吃飯了沒？”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就算住在一起，冷母和冷厲晟之間的矛盾，也不想給別人看見。
儘管身體和心裡都難受得要命，冷母還是一改之前氣得直哆嗦的模樣，擺出一副溫婉大方的笑容，招呼冷依依到餐廳。
“做了這麼多好吃的！”冷依依摘下包包丟在沙發上，到了客廳，看見被冷厲晟護在一邊的戚晚，眉心忍不住輕蹙。
冷母彷彿什麼都沒看見，指着那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微笑着道：“這都是厲晟做的，快點坐下來吃吧，今天還以爲你們都不在家吃飯！”
難得冷母和顏悅色，卻是對自己的侄女。
戚晚心底裡一時間感覺有些複雜起來。
就算她不受冷母的待見，但是她與自己兒子較勁兒，同侄女親熱，難怪冷厲晟對他的母親也同樣不客氣呢！
“這都是厲晟哥哥做出來的嗎？爸爸今天不回來，可沒有這麼好的口福，好久沒吃到厲晟哥哥的手藝了！”冷依依的嘴巴很甜，挨着冷母坐下來後，嘴巴幾乎就沒有停下來，看得出來是個很會調節氣氛的姑娘。
“厲晟哥哥……”冷依依嚥下了嘴裡的食物，擡起頭，隨即，滿滿的驚訝在她眼底漾開，她手上還捏着筷子，目光卻直勾勾的瞅着冷厲晟身邊的戚晚：“李小姐沒有跟你在一起嗎？”
李小姐，大概指的是李萱琪吧。
戚晚拿起面前的水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對於冷依依突然提出李萱琪，有些微的意外。
這段時間，李萱琪根本沒有在A市來吧？
“要你多嘴嗎？”冷厲晟冷毅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不爽的瞪了冷依依一眼，回頭看見老太太驚訝的望着這一桌子的人，面色又立刻放得柔和，低聲指使戚晚：“老太太喜歡那魚肉，你剃了刺，夾一點給她！”
戚晚不動聲色，冷厲晟的吩咐卻都是照着辦，她做事也向來細心，選的也是魚腹上的嫩肉，將一根一根的刺剃乾淨後，才放入了老太太面前的碟子裡，溫軟的聲音好像優美動聽的鋼琴曲：“奶奶，吃點魚肉！”
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這麼備受冷厲晟尊重的人，年輕的時候也一定不是什麼普通角色。
戚晚大致瞭解過冷家，直到這個家族是世世代代傳下來的，剛纔冷厲晟與冷母劍拔弩張的時候，老太太在旁邊，根本一副看不見的模樣，現在想起來，她這樣也許纔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不管她幫誰說話，都會在另一方心裡留下一顆怨恨的種子。
對於一個年事已高的老人來講，沒有什麼，比將這件事放任出去，讓他們自己處理，來得更加明智了。
“好，好！”老太太看來是真很喜歡魚肉，看見戚晚夾過去的魚肉，她一雙眼睛都笑眯了起來，“還是我的孫媳婦兒好！”
孫媳婦兒！
“奶奶，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一直挺喜歡李萱琪的冷依依，吃驚的瞅着老太太，一臉錯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