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還不彈?”
高遠右手插在褲兜裡,左手放在了鋼琴上,猶豫半天說:“要不我還是別彈了吧,我都好幾天沒摸過琴鍵了。”
我靠,你就吹牛B吧,還好幾天沒摸琴鍵,你長這麼大摸過麼?
錢江看高遠擺的這個姿勢也不像是會彈鋼琴的,笑得更燦爛了,不過他到不着急羞辱高遠,等到他彈幾聲之後再說也才能更讓高遠無地自容。
“都已經坐下來了不彈怎麼行,又不是什麼專業表演,隨便彈兩下就好,來吧來吧,”然後他又回頭高聲說:“高先生這是嫌掌聲不夠熱烈,我們再來歡迎歡迎。”
“譁”的又是一陣掌聲。
“你再不彈可就是不給面子了哦。”
看來是躲不過去了,高遠緩緩的吸了一口氣:“那我就獻醜了,彈的不好你們可要多多擔待。”
“擔待擔待。”然後錢江又在心裡說了兩個字,個P。
……
很多人都看得出來,這明顯是錢江趕鴨子上架的陷阱,眼看着高遠的手指就要落在琴鍵上,韓冰皺了皺眉頭,不忍心看高遠出醜。
一直坐在旁邊的史大亨此時卻站了起來,端着一個高腳杯走到了韓冰的身邊,笑着說:“韓冰小姐,你找到了這麼出色的一個男朋友,可真要偷着樂了,連我都忍不住要羨慕你的運氣啊。”
明顯高遠就要出醜,可這個死胖子竟然在這裡冷言冷語,韓冰第一感覺就是認爲史大亨在說反話羞辱自己,望向他的眼神異常冷銳。
而史大亨卻全然不在意,搖着紅酒說:“我可沒有諷刺的意思,你要仔細聽好了,這麼高水準的的鋼琴演奏,可不是人人都能聽得到的。”
如果說在場的所有人中有誰能夠比較瞭解高遠,那恐怕也就是他史大亨了。
不過史大亨肥肥的樣子總讓人感覺不容易信任,就好像電影裡常演的那樣,腦大腸肥的多數都不是好人,韓冰更有些不忍聽了,她甚至已經想到了等一會高遠出醜之後的樣子,而這又是她找來的冒牌男友,如果遭遇羞辱的話,那自己的臉上也不好看。
可沒想到就在韓冰還正在苦惱的時候,一曲流暢的音符已經傾瀉而出,說不出的美妙動人,說不出的如幻似夢。
韓冰開始還有些疑惑,這曲子真的是高遠彈的麼?一眼望去,鋼琴旁除了高遠又還能有誰?
此時的高遠右手還插在褲兜裡,只用左手彈奏,卻顯得氣定神閒。
史大亨朝着韓冰投來微微一笑,意思是說,:看,我說的沒錯吧?
韓冰霎時間愣住了,她怎麼樣也無法把一個山村裡出來的窮小子,和眼前這樣一個鋼琴演奏者聯繫到一起,雖然她也分辨不清楚,這個鋼琴演奏者究竟能達到什麼水平。
雖然她不懂音樂,可她畢竟和寶兒從小一起長大,也知道鋼琴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好的,光是基礎的一些東西,恐怕都要學上好幾個月。
這個高遠,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韓冰徹底的困惑了。
“哇!這是肖邦的幻想即興曲!”寶兒驚叫一聲:“韓冰姐姐,我就說你這個男朋友我怎麼看着眼熟,原來還真的是他!”
“是誰?”韓冰覺得自己現在聽到什麼都不會覺得太過驚訝了,因爲最最讓她驚訝的事情就在眼前發生。
寶兒興奮的手舞足蹈:“我不是和你說過我在開學前找了一個鋼琴私人教師嘛,他就是我的那個老師啊!”
“你的老師你會不認識他?”
“他今天與往日不同啊,開始我還以爲自己認錯了,可一聽他彈琴就絕對錯不了,又有誰能把肖邦的即興幻想曲彈到這個程度的!”
韓冰恍悟,就連她自己今天去接高遠的時候都沒認出是他來,足可見他隱藏的有多深,隨後想了想又問:“這首曲子難度很高麼?”
“鋼琴的十級曲目,難度當然不小了,”寶兒說:“我當初練這首曲子的時候,可是足足練了兩個多月才能彈的完整,就算我練到現在,譜子都已經爛熟於胸了,可每次彈完之後手指還都是發麻的呢。”
鋼琴與電子琴不同,完全是靠手指敲擊琴鍵,然後再由琴鍵擊打琴絃而發聲,因此對手指的力度要求較高,這一點韓冰還是知道的。
“不過難度高倒還在其次,我也勉強能彈的完整,但你要知道,一首曲子在不同的人手中就有不同的生命力,這就是大師和初學者之間的差距,在他面前,恐怕我也只能算是一個初學者了。”寶兒一臉崇拜的表情。
韓冰不懂音樂,可她瞭解寶兒,以寶兒那種當仁不讓的性格,她是絕對不會輕易在別人面前服輸的,而現在她能對高遠如此崇拜,甚至在高遠面前自稱是初學者,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高遠的鋼琴水平的確是太高了,讓寶兒望塵莫及。
再次望向高遠的時候,韓冰忽然有了些陌生的感覺,這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窮山溝裡出來的窮小子麼?
寶兒開始還和韓冰說上兩句,可沒過一會,她就已經沒時間再爲韓冰普及鋼琴的基礎知識了,因爲曲調的節奏越來越快,寶兒已經完完全全沉浸在了高遠用鋼琴所營造出的夢幻世界裡。
即興曲有很多,可肖邦的幻想即興曲無疑是其中的集大成者。這個時候,鋼琴的曲調已經越來越奔放激盪,而高遠的右手也終於從褲兜中抽了出來,左手與右手急速**,宛如在琴鍵上熱烈的舞蹈。
華麗的曲調噴涌般飛濺而出,激情四溢。
時而如夢如幻、時而如傾如述、時而熱情飛溢、時而靜謐如夜,整首曲子時間不長,幾分鐘之後,節奏越來越弱,伴隨着最後一個音符彈完,現場如同死寂一般。
沒有掌聲,因爲人們都已經進入了音樂所營造出的那種夢幻世界裡。
寶兒說的不錯,普通人彈鋼琴,彈的只不過是譜子,賣弄的是技巧,而在大師的手中音樂是有感情的,他們彈的是意境!
時間靜止了差不多一分鐘之後,在場的賓客們才終於清醒了過來,報以了雷鳴一般的掌聲,然後紛紛朝鋼琴處涌了過來。
事實上在座的都是富豪,雖然有部分富豪很懂得享受生活,可坦白說,真正懂得音樂的人並不多,可即使是這樣,剛剛他們也全體被打動,或許這就是某些音樂之所以能夠流傳千古的魅力!
……
錢江感覺好像是在做夢。
當然他有這樣的感覺可不是因爲這首肖邦的幻想即興曲,而是他實在想不通,明明就是一個土包子,可他怎麼竟然還會彈鋼琴,而且還彈的這麼好?
本來想好了羞辱高遠的話,可現在卻一個字也吐不出口,錢江自然有一種吃了老鼠屎般的感覺。
就連錢生彪都有些摸不準高遠的身份了,莫非這小子有些來歷?
“高先生是吧?果然是青年才俊,但不知是京城哪家的公子?”錢生彪試着打聽。
“我不是北京人,只不過是在北清大學讀書而已。”高遠實話實說。
北清大學,對於普通人來說那裡都是聖地,從這所學校中出來的學生,前途無限光明,可對於錢生彪這樣的富豪來說,這個標籤微乎其微,絲毫也不值得重視。
“哦,不在京城也沒關係,世界這麼大,在哪裡不能發財。”錢生彪表面寒暄着,可其實心裡已經在記憶中搜索了好幾遍,好像還真沒聽說過中國有什麼姓高的富豪。
“談不上發財,我就是一個孤兒,獨身一人來京求學的窮學生而已。”
“哦,原來是這樣,那倒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對於錢生彪來說,今天晚上的主角畢竟是他的兒子錢江,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眼前這個年輕人搶了風頭,俗話說薑還是老的辣,既然錢江沒有辦法挽回面子,那也就只能靠他這個老爸出面了。
看來這個年輕人一無財富,二無背景,那就好辦了,錢生彪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語氣立刻就變了一個樣,一副自上凌下的口氣:“不過窮一些倒也沒關係嘛,我們錢氏集團每年都會給國家創造幾個億的利稅,應該也足夠給你們這樣家境貧寒的學生多發些貧困補助的吧?”
錢生彪的言下之意很簡單,他這是在告訴高遠,正是我們這些有錢人才養活了你們這些人,所以到這兒來你可別太喧賓奪主!
高遠豈能聽不出來,微微一笑:“我倒還不至於靠着貧苦補助上的大學,有手有腳的,平常在外面做做兼職,學費和生活費還是賺的出來地。”
“這麼說那倒是挺辛苦的,”錢生彪嘖嘖的嘆了兩口氣,繼續說“你鋼琴彈得這麼好,倒是個人才,可別這麼給荒廢了。”
說完住了一住,又回頭對錢江說:“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也送你一件生日禮物——從現在起我正式委任你爲錢氏集團的總經理。我看這位高先生也有幾分才華,不如你就給他安排一個職務,工作嘛,倒也不用他做什麼實質性的東西,想他一個學生也做不了什麼事,咱們就當是扶貧,按正常八小時的工作量給他薪水吧,資助他把這個大學讀完,也算做做善事。”
錢江自然明白他老爸的意思,這的確是挽回自己面子的一個好辦法,想想用錢壓死高遠,然後胡來換去和條狗一樣,他就立時來了精神:“對對,像你這樣的窮學生,生活朝不保夕也的確挺不易的,最隨便在錢氏集團名下的企業裡給你掛個名,至於這個薪水嘛,兩千怎麼樣?”
高遠只是微微笑了笑,沒有說話。
看高遠無動於衷,錢江又說:“兩千不夠?那我給你三千,要知道現在大學畢業生能有三千塊的薪水也算不錯了。”
“三千還嫌少?那就五千,五千你總該滿意了吧?”
高遠還是沒有說話。
“還嫌不夠,那你說說,你覺得你值多少錢?”
高遠依舊沒有說話,不過一旁的寶兒看錢江如此咄咄逼人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錢江,你太過分了!。”
“我過分?我這是給他指明瞭一條光明的出路。”錢江嘿嘿一笑:“市場經濟就是這樣,你值多少錢我給你多少錢,買賣公平合理,這有什麼過分的。”
“好,值得多少你給多少,這可是你說的。”
錢江無所顧忌:“當然是我說的,我就是姓錢的,難道還拿不出這點錢?”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誰?”寶兒指了指高遠說:“他是我的鋼琴老師,每月只逢週日才上四節課,每節課只有兩小時,一個月八千,如果按小時算的話是每小時一千塊。就這樣還是我老師給我友情價呢。你想聘請我老師怎麼說也不能比這個低了吧?這麼算的話一天八小時就是八千,三八二十四萬,你給的起麼?”
“這……”錢江啞口無言。雖然錢家很有錢,可平白無故每月給人二十四萬還是會很心疼地。但話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而且還是當着衆多人的面,也不好改口,而且錢江尋思尋思,如果能在錢上壓過高遠一頭,在韓冰面前賺些面子,那也還是值得地,因此嘴硬的說:“二十四萬就二十四萬,我們錢家有的就是錢!”
有人把二十四萬當回事,可有人卻根本沒放在眼中,高遠淡淡的說:“那倒是多謝錢少爺的好意了,二十四萬雖然不少,可如果想買我聽話,那還是遠遠不夠地。”
“二十四萬你還嫌少?”
“不是多少的問題,而是你們的態度問題,”高遠再好的脾氣也有極限:“比如說我雖然收了寶兒的錢教她鋼琴,可還需要她恭恭敬敬的向我鞠一躬,叫我一聲老師,如果你也可以做到這麼恭敬的話,那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我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錢江勃然大怒。
廢話,二十四萬請回來還要畢恭畢敬,難道是我錢多燒的,買個爹回家?
就連錢生彪也忍不住冷哼了一聲,一掌猛拍在了鋼琴上,喝道:“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在我錢生彪面前,還沒有人敢這麼囂張!”
見主人發火,全場賓客噤若寒蟬。
不過高遠卻無動於衷,笑了笑說:“是麼?我還是第一個,那倒真是深感榮幸了。”
“你!”
本來錢生彪只是想嚇唬高遠一下,讓他感受到自己的一些威嚴也就算了,可沒想到他如此不知進退,這才真正動了肝火,剛要再說什麼,韓冰卻早已經先一步來到了高遠的身邊,一把拉住他,說:“高遠你少說兩句!”
別人不知道,可韓冰對錢生彪的行事作風再清楚不過,錢生彪發財之前的路數本來就不正,而現在雖然說是發財了,依然難免有很多黑道上的牽扯,甚至就連自己的父親,平常也要讓他三分。
得罪了這種人,後患無窮,韓冰可不想高遠因爲自己趟進這趟渾水裡來。
因此爲了避免失態嚴重化,她連忙轉頭看向錢生彪,勉強笑着說:“錢叔叔你別生氣,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我的面子上,您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
“冰兒你說笑了,我又怎麼會和這種小角色計較,哼哼。”錢生彪依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典型的心口不一。
高遠本來還想要說話,不過卻被韓冰拉了一下止住,看了看韓冰一臉關切的表情,高遠微微一笑,完全明白韓冰的意思,算了,忍也不是忍第一次了,再忍一次又有何妨?所以只是苦笑了一聲,卻並沒有說話。
而高遠的這一個細微動作,都沒有逃脫史大亨的眼睛。
史大亨已經默默的在旁邊看了半天的熱鬧了,現在見高遠又不動聲色了,他覺得自己該出場的時候終於到了,於是腆着大肚子走到場中,笑着說:“錢氏集團的總裁果然寬宏大量,與一個年輕人有什麼可計較的?千萬不要因爲一首鋼琴曲而壞了今天晚上這麼好的氣氛,再說,剛剛高先生那首鋼琴曲彈得可是比錢公子的水平差遠了。”
史大亨明顯是在顛倒是非曲直,不過畢竟這裡是錢家的主場,也沒人敢出聲反對,反倒是這番話讓錢家父子受用無窮。
“哪裡哪裡,史叔叔過獎了,我也就是隨便彈彈,就算比這位高先生略強一點,那也十分有限。”錢江大言不慚。
“錢公子果然也不一般,宰相肚裡能撐船,不與人一般件事不說,竟然還這麼謙虛。今天又榮升爲錢氏集團的總經理,這真可謂是‘大材大用’了,對了,我倒是學過兩天書法,不如我就現場以‘大材大用’這四個字爲錢公子題字一副,如何?”
看着史大亨一副拍馬屁的樣子,韓冰就好像吃了老鼠屎一樣噁心。
而高遠則是一副微笑的表情,倒要看看這個史大胖子葫蘆裡賣得到底是什麼藥。
“史老闆的墨寶一字難求,我錢某自然是求之不得。”錢生彪倒是有些感激史大亨,這種場面如果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畢竟是他錢家的派對,隨口吩咐侍者說:“快去準備筆墨紙硯,史老闆的字那可是在京城商界出了名的有風骨!”
相互吹捧,這本來就是商場上的處世哲學。
不消片刻,侍者已經準備妥當,在一張桌子上鋪開了宣紙。
史大亨提着褲子來到桌旁,運筆在手,“刷刷刷”,四個大字一氣呵成。
這還沒完,又在下面寫上落款:贈錢氏集團新任總經理錢江。
衆人轟然叫好,史大亨回頭笑着說:“這四個大字配錢公子那可真是名副其實,要不然現在就把它裱起來?”
“對對,裱起來,馬上就裱起來!”看到這四個大字龍飛鳳舞,錢生彪也十分高興。
“好!”史大亨回手將毛筆放在了硯臺上,不過當他的手劃過宣紙的一剎那,似有意似無意的在宣紙最右側的“大”字上,輕輕點了一點兒。
當這幅字裱起來的時候,高遠才明白這個史大胖子究竟是賣的什麼藥了,就是因爲剛剛那一點兒,四個字的語境已經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犬才大用”。
“裱高一點,對再高一點,用這四個字配錢公子那真是名副其實啊——還站在那不動幹什麼,再裱高一點啊。”史大亨指揮着侍者說。
而這個時候,錢家父子的臉都綠了。
——————————今天二合一,晚上無更了。